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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0)
    阵阵微风掠过,吹散了遮掩住皎洁月轮的云层。水面泛起波澜,如同碎玉般的明月倒影融化在其中,零星光亮落入少年稍显寂寥的眼底,很快被深不见底的浓雾吞噬。

    津岛修治嘴里叼着一块面包,也不嫌弃冷硬的碎石硌脚,一手提着脱下的皮鞋,赤脚在附近徘徊。

    他的西装裤皱皱巴巴,紧紧贴在皮肤上,被不知哪家黑心企业倾倒工业废水导致污染的河水浸湿,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腥臭味。

    少年左腕处的绷带染上血迹的殷红,铁锈味在污水臭味的掩盖下,令人难以察觉。他屏住呼吸,暂时让自己的嗅觉免遭迫害,囫囵吞枣几口将面包吞下,勉强填补空空如也的胃部。

    不久前的傍晚,刻意去搭档休息室捣乱的津岛修治总算将港黑内部安排完毕。他把掌握了底细可控的一批工具人,以食物中毒的正当理由撤出今夜的值班名单。替换人选则是某些隐藏极深的先代派,或是滋生不该有小心思的无用棋子。

    毕竟内部食堂也有他的人手,想要对某个小组的伙食做手脚再容易不过。

    当然了,这些事都是瞒着森鸥外进行的。

    基层有不少成员被津岛修治拿捏住软肋,或许是在意的家人,或许是曾经犯下却被隐瞒的过错。一个两个的,都不敢违背电话那头的神秘人物,等待某些时候接到对方的指令。

    也不知幸运还是不幸,到目前为止,那个神秘角色不曾命令他们做出什么背叛港口黑手党的事。只要这一切不被捅露到上级面前,他们便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随着处境相同的悲惨人士逐渐增加,同伴的行列扩大,这件事究竟能瞒多久是个未知数。

    就好似是潜伏在人心阴影处的无形恶魔,不知不觉间,一点点蚕食着港黑这座庞然大物。

    安排工具人的通讯挂断,津岛修治专心致志捏着它摆弄了一阵,成功将这枚小巧不起眼的玩意伪造成领带夹的模样。随后便光明正大别在身上,不做更多隐藏。

    他又把中原中也的帽子放回原位,从抽屉中摸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在手腕处来回比划着,似乎在寻找称心的下刀角度。

    津岛修治屏住一口气,对即将来临的痛楚做好准备。银白色的冷硬光芒一闪而过,鲜艳的血红花朵溅起,喷洒至正对面的洁白墙壁,同时把干净整洁的房屋弄到一塌糊涂。

    被绷带包裹的少年安详闭眼,倒地前故意转了几圈,将斑驳血迹撒得到处都是。

    他默数着自己逐渐微弱的心跳,体温缓慢抽离,却始终无法带领他前去梦寐以求的世界。凝固的血痂制止了血液进一步的流失,见时机成熟,津岛修治虚弱地张张嘴,忍受不断侵袭他的脱力感,将移动电话握在手中。

    尚且完好的右手指尖微动,少年颤抖着拨通了森鸥外的私人电话。又伪造成无意间触碰到的假象,将手机扔到一旁,艰难地从地上爬起。他面颊毫无血色,胡乱将左臂的绷带解开,重新缠绕住伤口,防止自己幅度过大的动作让血痂崩裂。

    津岛修治背靠着墙,深呼吸几次,任失血过多的眩晕感消退些许。之后便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一路晃悠出港黑主楼,径直朝着附近最近的一条河道前行。

    那里距离森鸥外的小诊所不远。

    没多久,察觉到不对的港黑首领不得不放下手头工作,亲自前去捞人。

    他一路追着血迹,将割腕过后打算立刻入水的某只自杀狂魔救起。又把生命力顽强、此刻却奄奄一息的津岛修治拖到诊所内,熟练地输血消毒缝针一气呵成,颇为无奈地留在此处看守。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太宰治每一次追寻死亡的行为,所造成的后果都不会太严重。再怎样危及生命的伤势,放在他身上也只是看着可怖的程度,从未真正影响到这孩子的精神状态。

    森鸥外注视着少年遍布老旧伤痕的手腕,若有所思。简直像是他并没有死亡的资格。

    时间回到现在。

    对于自己的玩家账号身体素质,津岛修治心里有数。再加上他跑剧情之前特意用管理员号挂了一堆buff,正常情况下,太宰治这一存在想死都难。

    他丝毫不像是刚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伤患,整个人虽说没什么精神,也不至于虚弱到需要卧床休息的地步。

    待夜深人静之时,津岛修治小心翼翼避开在隔壁休息的森先生,偷偷摸摸从抽屉里翻出一袋没过赏味期的面包,独自一人再次前去附近的河道。

    他并不是要入水自杀。

    森鸥外的小诊所位于贫民窟附近,周遭建筑大多是一到两层的简陋房屋。河道附近更是空旷无比,站在零散分布着鹅卵石的岸边,只需简单的抬头仰望,便可将无法触及的天际一览无余。

    同样,高耸入云的港口黑手党大楼也逃脱不出他的视野。

    津岛修治颇为嫌弃地甩甩胳膊,将同样被河水浸透的皮鞋重新穿上,慢吞吞踏过倾斜坡面,紧靠着石桥的护栏站定。

    清幽月光的照耀下,港黑本部大楼的轮廓清晰可见。

    少年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揩去眼角生理性的泪水。他强行瞪着酸涩的眼,目不转睛注视着远处自家组织的总部。

    看样子魏尔伦还没出来。

    津岛修治眨眨眼,索性将聊天界面拉开,继续自己无聊时骚扰恋人的行为。

    【与好心的俄罗斯饭团私聊中】

    人形自走绷带精:今天好难得

    人形自走绷带精:我还以为至少是张sr,结果根本没记入抽卡范围吗

    处于备战状态的费奥多尔很快回话。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不如说是今天才正常,至少没违背自然定律[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人形直走绷带精:???

    人形直走绷带精:你从哪把这表情扒拉出来了?[看不透.jpg]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脑子里复刻了一下。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只有月球上发生日全食的时候才有红月出现,剩余时间都是动画组的表现手法。当然了,迷犬里的紫月亮是很漂亮,现实中其实并没有。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这边你想看的话有办法做到,修治你用潘多拉也可以

    人形自走绷带精:哇,牛顿都能被气活的世界坚持这些东西干什么,就算能看到紫月亮也没什么用,又不会掉落ssr

    人形自走绷带精:你看我的黑时外套!在这边披在肩膀上从来没有掉过。明明在现世的时候必须缝上才行,不然跳极乐净土光是起手动作都会滑落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你可以选择曳步舞[吃瓜.jpg]

    人形自走绷带精:嗯我考虑考虑

    人形自走绷带精:费佳~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我拒绝

    人形自走绷带精:女装都女装过了,陪我在漫展上跳个舞有那么难吗?[抱紧我的小被叽.jpg]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我倒是无所谓,但只限于现世,这边掉马甲后果太凄惨了我不要

    人形自走绷带精:欸我明明很期待的说

    聊天打发时间的间隙,远在千米之外的港口黑手党主楼处异变突生。津岛修治眉头紧皱,原本漫不经心的态度消弭,稍显稚嫩的脸上挂上一抹凝重的神色。

    他鸢色瞳孔紧紧盯着大楼的剪影,艰难捕捉到了一个费力扑腾的黑影。而那过后没多久,一个修长的人影自首领办公室的楼层一跃而下,瞬息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色的异能蝙蝠挥舞着翅膀,爪尖紧紧扣住方便攥紧的链条处,以远超正常生物极限的速度,猛地朝横滨某处疾驰而去。

    津岛修治毫无良心地鼓着掌,脸色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由于怕牵扯到伤口的,他动作幅度并没有多大,只是为了保证效果,嘴里念着呱唧呱唧的拟声词,格外像是幼稚的三岁小鬼。

    帽子被抢走的瞬间,他相信魏尓伦也是懵逼的。

    【与好心的俄罗斯饭团私聊中】

    人形自走绷带精:魏尔伦已经往你那边赶了,请容许我先笑一会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笑吧,我听着

    人形自走绷带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生怕自己就这样笑瘫在石桥边引起魏尓伦注意,津岛修治艰难捂着嘴,整个人不断颤抖着,愣是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他在聊天界面不间断地用同一个字刷屏,聊天框成了唯一发泄被压抑已久语句的宣泄口。

    很快,两人的历史聊天记录被一连串哈哈哈占据,即便是费奥多尔,也不得不出面制止这种疯了似的刷屏行为。

    【与好心的俄罗斯饭团私聊中】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好了修治,停一下,你吵着我眼睛了[陀总他呆滞了.jpg]

    人形自走绷带精:你居然用自己的表情包!!!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有什么问题吗?毒菇宰的表情包我也有不少

    人形自走绷带精:咳咳、嗯!那么魏尓伦就交给你解决了,别真的干掉了啊。万一哪天心血来潮想回现世干点啥,结果碰上朝雾写了这段,回来可惨了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放心吧,短时间内不会回去的

    人形自走绷带精:我这边先断线,不打扰你啦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收到

    时间正好。

    房屋空荡,清浅的呼吸声成为了这片空间内仅有的微弱响动。

    咖啡店内只余一盏昏暗的壁灯泛着昏暗柔和的光,给坐落于吧台边的青年笼罩上一层暧昧光晕。年轻的店主捧着本装订精致的文学书,指尖不经意描摹着封面边缘的鎏金花纹,掠过耳边的黑色发梢在面庞划过,遮挡住他阅读的视线。

    兰波的《彩画集》,一本不该出现在这世间的诗集。

    为了迎接贵重的客人,费奥多尔提早换下了工作时常穿的酒保服,在放置了数件同样款式酒保服的衣柜底层,翻出了某件被他尘封已久的衣袍。

    那是他与背叛者的同伴们尚未分离之前的长袍,正如他眼底深不可测的深渊,有的仅仅是不会遭任何色彩侵蚀的、墨般的漆黑。

    波洛咖啡店的店长米哈伊尔,是个很少出门社交的温柔青年。他的性格并不是十分内向,无论对待何人,都能以最优雅的姿态博得好感。甚至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女性为之倾倒,完全不介意他面具下的模样是美是丑,大张旗鼓的展开追求。

    米哈伊尔一一拒绝了这些示爱。

    除了零星几件款式颇为正式的风衣,他的衣柜空旷到可怕的地步。可以断定,米哈伊尔除了经营店铺必要的交流,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社交圈存在。

    他像是在与世隔绝小岛上独守灯塔的孤寡老人,日复一日,拥抱着孤独入眠。

    费奥多尔将法文诗集合上,放置在一旁,单手托着不知何时归来的使魔寻回的礼帽,用跟往常无二的温婉声线问道:你在找的是这个吗?

    他把玩着那顶被森鸥外赠予中原中也的帽子,视线在内侧模糊不清的签名上扫过,最终落在了不知何时出现、正站不远处的男人身上。

    正如原作中语焉不详的形容那般,来者身形高大,着装正式隆重,一身高级定制黑西装也无法阻碍他的行动分毫。

    待看清这位显然在等待自己的店主着装时,男人薄唇抿起,若有若无的笑意消弭,气息骤然变得危险起来。

    足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爆发,一只窝在咖啡店后门的野猫发出尖锐惨叫,浑身毛发炸起,忙不迭地的逃离这片让它感到生命危险的地域。

    门口的铃铛从未响起。

    费奥多尔脸色不变,并未受到这阵压迫感的影响。

    这是中也加入港口黑手党后得到的吧,原本属于兰波的东西。

    为表示对自己认可实力敌人的敬意,回归战时模样的超越者缓缓起身。他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袍褶皱,隔着黑白两色的半脸面具凝视着对方,唇齿轻启:谍报员,保尔魏尔伦,当年就有过一面之缘,只可惜一直没有交手的机会。

    费奥多尔还在七个背叛者中修补服务器的时候,意外与魏尔伦打过照面。

    彼时,男人已经背叛了他的祖国,袭击了搭档兰波,致使日本横滨荒霸吐初次显形。

    正对应了他的原型那般酒醉后与兰波发生争执,连开两枪使对方受伤。

    异能不明,目的不明,再加上双方并无利益上的冲突,初次会面以擦身而过落幕。

    没有过多的交流,只不过是路人而已。

    来者指尖微动,轻抚上自己的嘴角,抹平难以抑制的嘲讽笑意。他显然记起了两人曾经短暂的会面,只不过多年后的再次相见,却发现了极为特殊的一点。

    他开口道:是你啊,我还以为是从哪具棺木中出来的死人呢。

    再配合上自己所知米哈伊尔的所有信息,这个人的存在,恐怕别具深意。

    原来你也是同类,不过却连呼吸都不会了。男人眼神中的笑意褪去,似是对自己的新发现感到冒犯,开口道:我的弟弟这段时间受你照顾了,之后就不劳费心了。

    彻底进入飙戏模式的费奥多尔嗤笑出声,嘲讽技能全开,我倒是不知道,中也什么时候多了个法国的哥哥,不会是某人自封的吧?

    来试试啊,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不说,还想把我的弟弟当作替代品。魏尔伦眼神微闪,嘴角勾起一抹恶意满满的弧度,你可真是够没脸没皮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

    毕竟对峙时,挑选合适的时机揭露对方隐藏的创伤,能有效扰乱敌人的理智。

    费奥多尔嘴角瞬间绷直,被面具遮挡的眼角一跳,显然对对方的话语有所反应。

    演这种只能一条过,决不能NG的戏份,十分考验演员的微动作。

    他刻意将语调压低些许,咬紧牙关,原本随意放松的修长手指攥紧。似是感到无比愤怒,却又不得不竭力隐忍,连搭档都能背弃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呢?

    即便被当面提及兰波,魏尔伦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仿佛不久前死去的不过是个无关紧要之人罢了。他语气不改,说:果然是那个人吧,将你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潘多拉亚克特,能把欧洲政府耍得团团转的男人,看样子连曾经的背叛者也成为了他的奴仆,真是好笑。他摇摇头,似是在怜悯,让你以小菅银吉的身份替他处理产业,真亏他能想得出来。

    很好,马甲又掉了一层。

    连十年前发生在西伯利亚偏僻小镇的事都能查清,你能发现我就是小菅银吉,并没感到多意外。费奥多尔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本来小菅银吉就是个固定小号,他跟津岛修治会根据日后的剧本走向决定要怎样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