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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3)
    好。宋潜机点头。

    陈红烛传音道:当心有

    诈字未出,宋潜机已经动了。

    他举步向前,起初速度并不快。

    几乎同时,水榭中冲出十余道人影。

    他们当真没使法器,却有人握拳,有人出掌,攻击快而不乱,阵型密不透风,正是大衍宗驯服凶恶灵兽之法。

    宋师兄!孟河泽惊怒,就要冲上前。

    宋潜机回头望他一眼,目光严厉,无声制止。

    宋潜机双袖翻飞,穿行阵中,却如穿花拂柳。

    但拳头打上手掌,师兄撞了师弟。惨叫不迭,人仰马翻。

    这人使的什么妖法?

    大衍宗众人大骇。

    宋潜机仍向前走。

    他不仅步履沉稳,行动间更有一种万夫莫敌的强大气势。

    大衍宗众人见他步步逼近,心道不好,急忙后撤,试图回护丰紫衣。

    倏忽,宋潜机提速,化作一道虚影。

    若说孟河泽身形快如疾风,他则像一阵随风消散的缥缈烟气。

    丰紫衣只觉眼前一晃,烟雾飘来,那人已近在咫尺。

    她大惊,下意识抽紫绫防身。抬眼对上那人目光,不知为何心神一震,好像面对父亲、师父那般大能,神识被镇压,不敢躲,更躲不开。

    只能眼睁睁看他高高扬起手掌,竟要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他敢?!

    水榭内众人惊得忘记呼吸,陈红烛横鞭去拦,依然迟一步。

    丰紫衣惊怒至极,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

    今日当众受此奇耻大辱,就算以后将这人砍掉手掌、千刀万剐有何用?

    她双眼一闭,竟不受控制地淌下两行泪。

    有女修不忍再看,同样闭眼。

    惊呼声、怒喝声、惨叫声中,宋潜机的手落了下来!

    落得很轻。

    丰紫衣睁眼,惊觉自己毫发无损,怔怔地摸了摸脸。

    那人已经退开。

    若说他们有什么接触,只是衣袖拂过她面颊,留下淡淡紫藤花香。

    这是何品种,如何栽种,生机这么旺,开得这么好?

    宋潜机指间多了一支琼玉花,借着满桌宝物异彩,细细打量。

    只见花朵洁白剔透,片片如雪,分明不是灵植,却有一种灵性,看得他忍不住称奇。

    众人回神,立刻一拥而上,将丰紫衣团团围在中央。

    他们惊魂未定,耳畔嗡嗡作响,听不清那人说什么,只见他拈花微笑。

    丰紫衣面上泪痕未干,剧烈喘息,双颊酡红,不知是羞怒还是愤恨。

    她身份尊贵,不如陈红烛凶名在外,是因为家人和门派替她遮掩的好。

    陈红烛一独来独往,而她随从如云,稍不顺心就要责骂打罚。

    身边师兄弟也不敢多碰她一根指头,今日却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外门弟子摘去鬓边鲜花。

    你放肆!丰紫衣喝道。

    先前说好了,我就要这个。宋潜机笑了笑。

    一阵哗然。

    这人疯了?

    世上真有人放着满堂宝物不要,只为摘一朵花?

    陈红烛对宋潜机道:答应你了,自然就是你的。

    她怕丰紫衣怒极伤人,故意赞道,丰仙子乃岚山郡丰家嫡子小姐,大衍宗大长老之女,母亲更是仙音门堂堂护法。这般人物一诺千金,绝不是出尔反尔之辈。你们俩,拿上花快走吧。

    你等等。丰紫衣喊了一声,却再说不出话。

    ***

    瑶光湖如琉璃镜嵌入群山中,暮色四合时,湖面金光灿灿,更显得四周群山暗淡。

    湖东半山腰,却有一方凉亭内点了灯火。

    亭内石桌上,放着近百种颜料盒,色彩缤纷。笔架挂有粗细大小、毛料不同的二十余种画笔。

    有人挥毫作画。赵济恒站着,那人坐着。

    作画的人双十年纪,穿一身柔软白锦袍,雪白无瑕。

    他没有束发,乌发披散在白衣上,好像浓墨挥洒满背。

    平时赵济恒再气焰跋扈,见了此人也规规矩矩喊一声堂哥。

    随登闻雅会临近,赵家许多同族后辈住进华微宗。赵济恒过得好不热闹,山下勾栏都去得少了。

    赵济恒遥望山下湖畔,隐约见一群人同样拿着笔,凌空画符写字,好像还在互相赞美夸奖。

    不忿道:霂堂哥若出手,一定将他们都压下去。

    画画的青年道:我已经出手了。

    可是,您分明在画人啊。赵济恒纳闷,您快把水榭里所有女修都画完了!她们长得是好看,平时画画无妨。可书圣马上来了,要紧关头

    哪有这闲工夫?他话没说完,他不敢对赵霂不敬。

    但对方最近几日苦练画人像,一张符也没写过,实在很奇怪。

    那些人为何画符?赵霂问。

    当然是为了在书圣面前露脸,留下好印象。我们待试期间有何作为,书圣一定能知晓。

    不错。从我们踏入华微宗,考试就已经开始了。赵霂换了一支细笔,你觉得书圣想收什么样的徒弟?

    赵济恒不假思索:读书知礼,善书画,擅长符箓,像他一样。

    赵霂摇头:等我画完再同你说。

    一个守礼儒生,敏而好学,读书破万卷;写得一手好字,笔落惊风雨;说话严谨,张口闭口都是先贤往圣的大道理。

    有很多世家子弟,一旦展露符道天赋,家族就按这些要求从小培养他们,盼望得书圣青眼,搏一个好机缘。

    赵济恒没耐性,等着百爪挠心。

    他不再关注湖畔动静,只盯着赵霂的画,不时帮忙拿笔拿颜料。

    对方每画完一幅,他就用灵气催干墨痕,小心翼翼卷好。

    赵霂心中瞧不起赵济恒,本来懒得解释,但见对方态度殷勤,手脚勤快,又想闲着也是闲着,与他说说又何妨:

    那些人来到华微宗后,每天当众写字画符、吟诵诗书,拼命显摆学识和笔力,但书圣何等人物?他老人家见过多少这种人了?他若想收这样的徒弟,早就收满十大车,能从华微宗一路排到大陆尽头擎天树下咱们想出头,就要跟别人不一样。

    堂哥说得对。赵济恒一喜,更好奇道:但怎么个不一样法儿?

    赵霂悠然道: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书圣。他也曾是意气风发的天才,不是埋首故纸堆的书蠹。师父收徒,是想看到年轻时的自己。

    赵济恒怔了怔:可谁又知道书圣年轻时候如何?

    说到此处,赵霂不由得意:这就要看谁本事更大,谁的消息更灵通!书圣年轻时行走四大洲,人送绰号多情子。因为他在花船上题过两句诗,曾因醉酒鞭名马,怕因多情负美人。你不知道吧?

    赵济恒一惊,摇头如拨浪鼓。

    他最先出名的,不是山水图,是美人图。凭这手绝技,无论多暴戾骄横的女子,见他也变得温柔小意,百炼钢化绕指柔,你也不知道吧?

    赵济恒脑袋快摇断了。

    这类野史,就算是真的,书院为了书圣为人师表的威名,也不敢宣扬,反倒要遮掩。

    堂哥厉害!他此时再看对方披头散发,趿拉着鞋,不觉得是故作懒散,不修边幅,反而看出几分风流名士的不羁气质。

    我画的好吗?赵霂问。

    赵济恒这次拼命点头:惟妙惟肖,美不胜收!您的画工本就厉害,这几日又苦练人像

    行了,将这些画收起来。赵霂笑起来,收笔时尤为满意,最后点睛,神来之笔。

    画上紫衣美人明眸一点微光,娇美异常。

    他搁笔起身,赵济恒急忙上前,用灵气催干纸面颜料,又为他揉手腕:堂哥辛苦。

    赵霂看了眼昏暗山色,笑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美人图赠予美人,我们该上场了。

    两人下山,穿过湖畔千重垂柳。

    不知为何,湖畔众人都看着水榭方向。

    天色已暗,唯有水榭灯火通明。荷香浮动的晚风中,如一颗明珠静立,光辉夺目。

    赵霂施施然走进,赵济恒跟在他身后,呆呆地抱紧满怀画轴。

    赵霂挺胸踱步,自觉风流倜傥,手中折扇转了转,哗啦一声展开,笑道:

    诸位仙子,叨扰了。

    没有回应。

    丰紫衣魂不守舍,望着一个方向。

    陈红烛面色担忧,也望着那个方向。

    水榭里寂静无声,竟无一人回头看他。

    人们都看着另一个人。

    尽管那人已经转身,准备走了。

    赵济恒认出那背影,惊呼:你怎么在这儿!宋潜机!

    这名字一出口,众人俱是怔然。

    原来他就是宋潜机?

    第29章 世道疯了

    登闻雅会, 登高山而闻名于天下。四大洲三十六郡、海外诸岛,年轻一辈的参会修士,谁不为扬名而来。

    然而大会还未正式开始, 有一个人还未登高夺魁, 便已经足够有名。

    他没有权势财富,却有数千弟子忠心耿耿。

    他亲眼见过妙烟, 却对倾国美色不屑一顾。

    他不动一件兵刃, 却使青崖六贤仓惶败走。

    今夜瑶光湖,他孤身闯重围, 不要满堂宝, 只摘鬓边花。

    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众人心中滋味莫名, 紧盯着宋潜机, 好似要将他里外剖开, 看个分明。

    有人既羡慕华微宗有这样的天才, 关键时刻能为门派争面子;又庆幸自己门派没有这样的麻烦,搅得外门不得安宁。

    有人想到宋潜机还未拜师, 据说与华微宗执事堂有些旧怨,登闻雅会上自然可以改投别派, 便想替宗门招揽人才。放在外门虽是麻烦, 但这种人才就该直接招进内门,招作亲传。

    亲传弟子思维方式与外门弟子迥然不同, 他们平日占尽宗门的好处,宗门越壮大, 他们能得到的修炼资源才越多, 因而事事替宗门着想。

    至于那些与青崖六贤沾亲带故的世家修士, 被宋潜机刚才展露的身法、气度震慑, 一时都歇了找麻烦的心。

    想那六人不过蒙祖宗荫庇,实则草包,与他们既不是直系亲缘、也没有过命交情,犯不着为那六人出头碰硬茬,不如此时默不作声,假作不知。

    陈红烛没有这么多想法,只觉赵家两人来的极不巧。

    今日一波三折,到底还是华微宗赢了,不堕东道主威名,眼看就能顺利收场,偏在此刻,宋潜机被人叫破身份。

    她想到这里,不由狠狠瞪了一眼赵济恒。

    宋潜机听见赵济恒声音,回身笑了笑:好巧。

    他院里那张躺椅是赵济恒送的,配有软垫,摆在花架下,靠上去如陷云中,很是舒服。

    他想到躺椅,便笑起来。

    赵济恒被这笑容激怒:只有你与孟河泽两人?

    宋潜机点头。

    赵济恒大喜。

    若不是叔父严厉警告过,莫再去招惹姓宋的,他如何能忍到今日。

    他环顾四周,身前有半步金丹的霂堂哥,四周有许多与赵家交好的世家子弟。

    而宋潜机失去整个外门助阵,只带着孟河泽一人,身陷重围,无异于羊羔闯入狼群。

    难道天要助我?我今夜就能将姓宋的踩在脚下?

    他一念及此,兴奋异常,目露精光。

    忽听赵霂道:丰仙子这是怎么了?因何事落泪?

    他虽不知前因,但这一句话,既可表现怜香惜玉,又能将满堂目光从宋潜机身上拉回来。

    赵济恒顺杆爬,急忙道:丰仙子,可是这两个外门小子得罪了你?你放心,有我们兄弟二人在此,一定不放过他!

    众人的确转动目光,都看向他们,只是神色很古怪。

    赵霂预感不好,赶忙对赵济恒传音,示意他闭口。

    丰紫衣惊觉自己掉了眼泪,胡乱抹把脸,怒瞪赵济恒。

    却见宋潜机面色温和,没有丝毫看她笑话、轻蔑轻薄之意,脸色又缓和不少,只对宋潜机道:

    你刚说甚么话,我没听清楚。

    请教道友,此花在何处种植,如何栽培得来?

    宋潜机见她面带泪痕,虽不明白,仍道:若有冒犯之处,我向道友赔罪,还请不吝赐教。

    丰紫衣惊诧。

    刚才这人不可一世,势如万军阵中取敌首级,此刻拈花在手,与她轻声说话,竟然极规矩、极礼貌。

    她语气不由软下来:我大衍宗有一口灵泉。花木沾泉,生机旺盛,鸟兽饮泉,可通人性。这几丛琼玉花长在灵泉边,日夜受其恩泽,自然不凡,只是近些年灵气渐渐凋敝,修士饮用泉水,已经没有疗伤之效

    师姐!身后同门打断她。

    丰紫衣闭口。

    同门长舒一口气,生怕她再说下去,要将自家老底抖得一干二净了。

    宋潜机听见灵泉,心中微动。

    不死泉正在他紫府中,日夜不息地滋养他全身灵脉。

    但天地至宝灵压何等强大,他暂时无法触碰。若能取出几滴,让他种的草木沾上,岂不快活?

    不如我自创一门功法,将吐纳灵气融入自然呼吸中,这样无论吃饭睡觉,还是种地浇花,呼吸间就能提升修为。修为到了,便可触及不死泉。

    这想法实在匪夷所思,若是上辈子的宋潜机听了,应会大骂痴心妄想、白日做梦,修炼哪有这般容易?

    而他现在直觉可行,只要用心琢磨。

    丰紫衣见他发自内心地喜悦,心想我只答了他一句,他便如此高兴吗?

    赵济恒再如何迟钝,此时也琢磨出不对。水榭里人虽多,却没有一个人针对宋潜机。

    他捧着满怀画轴,看向堂哥。

    赵霂脸色已然铁青。

    丰紫衣敲了敲玉案:我这颗鲛王珠放上桌,就没想再收回来,否则传出去,知道的是你们自己不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丰紫衣说话不算数!你们拿走吧,算是先前湖上我派弟子妄动法器,违反规则的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