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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因为这个小矛盾,进山的过程中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要不是有正事儿迫在眉睫,杨绵绵觉得自己肯定马上想办法报仇雪恨。

    越往山里去,路越难开,大塘村是修了公路的,但那简直不叫路,坑坑洼洼的,幸好是稳重的大众,如果是奥迪车,这会儿肯定在喊“哎呦妈呀我的腰喂”(你哪里有腰?)。

    荆楚选车还是蛮有眼光的。

    杨绵绵不是没有见过穷人,南城一样有穷得叮当响的人,但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山村,荒无人烟,大山连绵,要不是因为在南方,都已经大雪封路,进都进不去了。

    这种偏远的山村,穷是真的穷,哪怕是大塘村最富裕的村长家,也不过是砖头房,村长家里早有便衣民警等着,为首的高大严肃,看见他伸出手来:“你好,我是雷斌。”

    “你好。”

    他们在村长家的卧室简单交换了一下现在的情况,雷斌并不知道这一次的确切目的地,只知道是和打拐有关,荆楚问起这里的情况,他也不隐瞒:“这种地方,拐卖人口是常事,这些年已经好太多了,九十年代那会儿,曹家沟还有更往里的王家村里多的是人娶不上媳妇儿,有很多女人都是买来的,一进来就跑不掉了,这山里就算是我们也一个人走不出来,何况是个女人,而且附近这几个村子都是通过气的,谁也不帮,救都没法救。”

    这说起来,他们警察也全是辛酸泪:“我记得97年那会儿,我还是个毛头小子,刚被分配到镇子上当民警,有个小孩子来报案,说是有个女人让他送信来,我们按着电话找到了他们家,她爹妈千里迢迢坐火车过来,我和我师父一起陪着进的村,刚进曹家沟就半路被人拦了车,那几个村民拿着锄头菜刀不让我们进,警车都给他们砸烂了,那女人的爸不死心,非要去,好不容易见着了闺女,人也带不走,被人砍掉了一根手指头,后来我们派出所里所有警力出动,好说歹说这是犯法的,最后放了人,孩子是带不走了。

    这还算是运气好的,运气差的,死在这里了也没人知道,家里就当是死了。也不是我们不管不查,是这事儿根本查不了。现在好多了,村子里大部分娶不上媳妇儿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这事儿啊也就少了,不过你要是去曹家沟里,还能看到好几个以前被拐卖来的女人。”

    荆楚沉吟一会儿,说道:“从这里到曹家沟要多久?”

    “大塘村是最后一个通路的了,里面车是肯定开不进去的,得徒步走,大概也要三四个小时。”

    荆楚看了看杨绵绵:“那我们明天一早出发。”

    杨绵绵也知道晚上走夜路不安全,也没反对,她刚刚发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语言差异是哪里都存在的,包括她和物品之间。

    简单来说,妈蛋这里的物品说话口音太重她好像听不大懂Σ(っ °Д °;)っ

    这下糟糕了。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会儿她也不能摞挑子不干了,幸好她并不只是靠这外挂吃饭,否则这种时候就该傻眼了。

    所以说,普通话普及真的是太重要了!

    山里的清晨非常寒冷,但走上一会儿又会大汗淋漓,雷斌一开始还担心杨绵绵能不能跟得上,后来发现她体力还不错,和荆楚还开玩笑:“你们的女同事长着娃娃脸啊,看起来真小。”

    荆楚呵呵两声,没敢说这丫头就是一高中生,哪里是什么娃娃脸!但这话他也只敢心里想想

    但饶是他们,走到曹家沟的时候也已经相当吃力,杨绵绵吐槽:“我现在是相信那些女孩子走不出来了,太远了,又不好认方向,四面的山都一样。”

    荆楚有点紧张,问她:“那你记得路吗?”

    “记得。”

    她是死记硬背把路记下来的,要是单纯让她认方向,这还真有点难度,尤其是这里的物品都口音严重,而且东南西北不分,这个外挂几乎失效了。

    杨绵绵休息了一会儿,对荆楚摆摆手:“那我去了啊。”

    荆楚好像是有话要说,招招手把她喊到一边去:“绵绵。”

    “嗯?”

    “不管发生什么事,先保护好你自己。”荆楚凝视着她的双眼,“不要逞强,你跟我来到这里,已经是尽你所能了,如果没有做到,也没有必要自责,万事以自保为先,你要答应我。”

    杨绵绵看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

    荆楚拍了拍她的肩:“答应我。”

    “如果……”她想说什么,被荆楚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没有如果,我怎么把你带过来就会怎么把你带走。”

    杨绵绵撇了撇嘴,吞回了自己想说的话:“好吧。”

    她走后大概三个小时,天光大亮,曹家沟的不少村民也已经起床开始一天的工作,荆楚这才和其他几个民警装作匆忙而至的样子出现了。

    雷斌说:“这曹家沟有点古怪。”

    荆楚轻轻点头,他们出现不到五分钟,他就看见有村民匆匆离开,不多时,老三便出现了,看见荆楚还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可他虽然表露出来的模样十分惊讶,但那双眼睛里却一点意外都没有,第三次遇见同一个人,这对他来说已经是警戒级别了,毕竟,世界上从来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荆楚却暂时不想撕破脸,把戏继续演下去,没顾得上客套,第一句话就是:“你有没有看到我老婆?”

    这词说出来都觉得羞耻play,但当一个好警察,演技是必须的。

    老三就笑:“怎么,人跑了?”

    “早上起来人就不见了,昨天和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她没来过山里,我怕她是走丢了。”荆楚看起来非常着急的样子,旁边雷斌也跟着帮腔:“所以说这大城市里来的姑娘就是娇气,照我们说,不听话打一通就行了,婆娘还能翻出天去?”

    雷斌演技天赋也不赖,唠唠叨叨把昨天吵架的缘由掀了个底朝天:“大家都是蹲茅坑,哪里来的马桶啊,不爱上就憋着拉倒,吃饭叽叽歪歪的,让她上桌就很不错了,我们这里谁家媳妇儿上桌吃饭的啊!”

    虽然是在演戏,但荆楚听到这里也是轻轻叹了口气,在大塘村,女性甚至都没有上桌吃饭的权利,只有男人才能在桌上吃饭,女人都窝在厨房里吃,昨天晚上在这里休息的时候,还听到过隔壁有人打媳妇儿,骂骂咧咧的,杨绵绵看不过去,朝那个男人丢了块石头。

    可惜没打中,可谁晓得那个女人被打的时候逆来顺受,这会儿看到自家男人被打却发了彪,差点冲进来打杨绵绵,还破口大骂,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在骂什么玩意儿,但一听就知道是不堪入耳的脏话。

    杨绵绵还真的骂过:“这他妈都是什么破地方啊,怎么这样啊,那个女人脑子敲坏了啊,有病啊!”

    可她再怎么骂,也无法改变许多村落如此愚昧落后的事实,他们从不把女性当做是与自己平等的一部分,连女人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有和男人平起平坐的权利。

    何等悲哀呢。可这不是但凭谁的能力就可以改变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想说什么,这是最悲哀的事儿

    第50章 救援

    老三听了雷斌的话,也不见得相信,却也没有撕破脸,只是说:“你们有看见生人吗?”

    那几个村民都摇头:“俺们没有看见外人。”

    “看来没往这里走。”老三带着惋惜与没能帮上忙的歉疚,客客气气想送他们走,“你们往别的地方看看吧。”

    雷斌以目示意该怎么办,荆楚就很为难很着急的样子问:“那……报警吧?她从来没来过山里,迷路了怎么办?”

    雷斌打蛇随棍上:“兄弟你放心,这忙我肯定帮你,我有个表兄就在镇上的公安局里,大小算是个官儿,我这就给你打电话托人帮帮忙。”

    老三一听见报警就心里一咯噔,要是警察来搜那事情就可大可小了,他衡量一番,脸上就带了笑:“这样吧,这天气警察也不好上来,我们也算是有缘分,我替你找人找找吧。”

    他给身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那个村民会意一点头:“行,那大伙儿就帮忙找找。”

    他把荆楚一行人带到了村长家里,村长老婆是个老实木讷的妇女,因为终日劳作看起来更老,大概有五六十岁的样子。

    荆楚和雷斌在和村长、老三说话,一个年纪轻一点儿的警察装作尿急,问他们借茅坑,村长让他的儿子带他去了后面,过了十分钟回来,小警察对他们微微摇了摇头。

    村长说着一口土话,是当地的方言,荆楚只能听懂个大概,但他装的却是本地人,雷斌害怕他露出破绽,但荆楚很镇定,基本上所有都是嗯嗯啊啊,然后翘首以盼,一副心急如焚根本没听清他们说什么的样子:“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他翻来复去不停地问,每过几分钟就要站起来去门口看看,老三不紧不慢笑了:“吵架的时候巴不得她消失,现在人不见了又担心,是吧?”

    荆楚低声下气地说:“吵架是老吵架,可她愿意大老远得跟我来这里,我没照顾好她。”

    “这儿和南城不能比,她要是回来了,婚事儿该黄了吧?要我说,就该娶个本地的,老实,听话,外头的女孩子花花肠子多。”老三再一次开始试探。

    荆楚反倒笑了:“不瞒你说,我从小就打定主意找个外面的,我家村东口的堂叔以前就买了个外面的媳妇儿,和村子里的姑娘不一样。”

    他说的这个堂叔是大塘村村长的堂弟,真的就买了个媳妇儿,刚开始也跑过几次,生了孩子就认了命,现在还在大塘村里,这都是他昨天套出来的消息,这会儿说出来还真的挺取信于人。

    老三就笑了:“这倒是,外头的姑娘皮肤白模样好还会来事儿,是招人疼,你们家那个长得尤其漂亮,追她费了老鼻子劲儿吧?”

    “可不是,这回和我回来还是她爸逼的,可你说要是真走丢了,我该怎么和他们家交代!”

    荆楚在这边和老三拖延时间,心里却想着杨绵绵到底哪里去了,怎么那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该不会是真的被抓住了吧?

    不远处,村长老婆正对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破口大骂:“喂鸡你不会,喂猪你还能让崽子跑了,买了你真的是瞎了眼!!!”

    荆楚不由看去,只看见那个女人垂着头,拳头却握得死紧,村长老婆抄起扫帚,一下一下打着她的后背,荆楚刚想走过去,村长老婆就很警觉地把人拖进了房子里。

    “怎么,可怜她?”老三问。

    荆楚抽了根烟出来递给他:“我就想问问她有没有看见人。”

    “老曹已经带人去问了,你耐心等等吧。”

    正说着,有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带着几个男人过来了,递给他一只手套:“在后山看见的,多半是往山上去了。”

    那是一只很普通的粉红色毛线手套,是他在下火车的时候在车站旁边的小摊子上买给她的。

    是杨绵绵已经落到了别人手里,还是故意落下一只手套引他过去呢?

    “能带我去看看地方么?”

    这一点老三他们倒是不好拒绝,他给老曹使了个眼色,老曹就把人往后山的小路上引,一边还说:“我看是没进村子,直接上山了,这是上山的路。”

    荆楚往回看了看,这里离村子已经有点距离了,他在据说发现手套的地方又转了转,发现了另外一只手套。

    应该是杨绵绵故意丢在这里的,为什么?这里是通往后山的路……难不成……荆楚一想到她的打算就头都大了。

    如果是这样,她的胆子就不是一般的大,简直是胆大妄为,可事到如今他是不照着做也不行了,免得坏了她的打算。

    “我们的人太少了,而且对山上也不熟,能不能问你们借两个人?”荆楚诚恳地拜托老三,“就当是帮帮忙,天黑了就更危险了。”

    老三看这情况,估摸着是真的没进村上山了,这可不是他故意让人安排的,听说他们要往山上去,很痛快地就答应了:“行,这事儿哪能不帮忙啊。”

    就意思意思把人引开,等天黑了找不到也就完了。

    雷斌不知道荆楚打得什么主意,但还是依言往山上去了,荆楚心里想着,杨绵绵,你敢这么做,到底有几成把握呢?

    杨绵绵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当她看到荆楚真的把人引开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有十成把握了。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你滚到地窖里去了。”她毫不留情地用枪托砸晕了已经被自己五花大绑的男人,把他的四肢都牢牢困在床上,拿走了卧室里所有的尖锐物品,顺带用胶带贴住了他的嘴,然后对房间里另一个女孩子说,“我们出去。”

    她找了一把铁锁把卧室的门给锁了,然后指着那个刚刚被强过的女孩子说:“你待在这里,哪儿都不许去。”

    那个女孩子点点头,又忍不住问:“你去哪里?”

    “去解决其他麻烦,人太多,我们跑不掉,等会儿有人来追我们一块儿死。”经历过两次猪队友坑人的杨绵绵现在一点儿都不信任她,“你就在这里看着人,如果他跑了你就大声喊,别硬碰硬的,就死路一条。”

    那个女孩还有点惊魂未定,却还是点点头:“好。”

    “放心,顺利的话,大家都没事。”

    杨绵绵走在村子的土路上,盘算现在这个村子里还剩下几个有威胁的人,答案是,不多了,村子里的青壮年本来就不算多,荆楚还带走了一部分,留下的有不少在田里干活儿,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是的,她是故意让荆楚把人引开的,原因很简单这里的村民狼狈为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老三他们的同伙。

    三个小时前。

    山村和城市不一样,这不是一个容易隐藏人的地方,开阔的视野很容易让人被发现,杨绵绵为了谨慎起见,这短短的一段路程耗费了她不少时间。

    那时天还蒙蒙亮,不过已经有人起来了,杨绵绵躲在草堆后面看着那个瘦弱的女孩子费力地去水井里打水,在考虑挟持她问出老三所在地的可行性。

    就在她考虑的时候,她听见了久违的普通话,来源是院子里的石磨:“娜娜,不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