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方便我调查祸国妖凤一事,义父给了我一块令牌,能够随意在宫中行走,可是这块令牌其实无甚作用,就算没有令牌,夜里我一样可以旁若无人地潜入宫中,就算有了令牌,大白天我一个面生之人在宫中乱走,只怕事情还没办成,便先引人注目了。
杨懋的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他一直闭门读《金刚经》,我真怕他哪天想不开剃度出家了,可这种时候,你能做的,也只有慢慢等,等他走出自己心中的阴影,若是在他身边喋喋不休,只怕是要惹得他心烦。
倒是义父很高兴,这孩子终于肯定性了。
我依旧在宫内探查沈妃和吴妃,同时这阵子,刘美人也被皇帝侍寝了几次,渐渐得宠,我尽量不在白日进宫,只怕引人注目,即便有了令牌,可只要让人看到令牌,便知道我是义父的人,若是在宫中有了什么出格举动,只怕要连累义父。
连日探查,终于让我查得了踪迹。
刘美人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叫何阮的女子,这个女子无甚姿色,一张巧嘴却能言善道,近日跟着刘美人学习礼仪,这刘美人倒是极为守规矩,可何阮却全然得不到她的半点真传。
令我注意的自然不是何阮此人,而是何阮手上的玉镯。
我靠着义父的关系暗中打听了何阮,原以为怕是个身世显赫的女子,她手上的玉镯绝非凡品,一次我偷偷摸过玉镯来一看,明明是南阳玉,可玉色之中,竟有血色。
线索找到了。
这样的血色,便是妖凤一族的证据,古书上便是如此记载的,可何阮此人并不像祸国妖凤,这个女子蠢笨得紧,若是在后宫,只怕迟早要被各宫主位压制,总的来说,这个事情还是不能这么快就下定论,我要先回去禀报义父,由义父定夺。
过了几天,义父竟要我陪他进宫去给皇帝讲学,起初我不知义父言中深意,直到真的到了皇帝面前,才知道是皇帝要见我。
义父并未选择在早朝时带我去,众所周知,这个皇帝是从来不上早朝的,义父带我入宫之时,天色还未大亮,我们一路进宫,来到了皇帝的书房中。
连日来的观察,让我几乎确信这皇帝就是个草包,可真的面见他之后,却又觉得他不是个简单的人,15岁便登上帝位,虽说当时是没得选,才强行推他上位,可谁知他这些年来,是不是在一些地方使了手段。
皇上看着我,语气极为缓慢:“祸国妖凤之事,查得如何了。”
父亲既然带我来了,自然是希望我如实禀告的,我也就说了,何阮是个可疑的人,谁知皇上竟然对祸国妖凤的由来很是清楚,说道:“如今撑着朝廷的,不过就是那几个元老重臣,朕一直装作是个昏君,也不过是想让这些祸国的女子露出真面目来,今后还要仰赖于卿。”
杨懋不是我认识的杨懋,皇帝也不是我认识的皇帝,这个世间,人心险恶,我再一次觉得,我还是不适合当刺客。
在皇帝面前,我忽然起意,想问问李大仁的情况,可这是什么场合,义父还在旁边,再说她的真名未必就叫李大仁,若是问了,这才是引火烧身,我便把心中的疑惑生生憋了回去,义父和皇上还有事相商,我便先退了出去。
没想到,这一走,竟然迎来了我和李大仁的第二次会面。
我这辈子,都没想到我还能见到她。
可是,与我第一次相见,她已经大为不同, 那时天色还未大亮,她独自一人站在桂花树下,脸色已经不比从前,脸上蒙着一块白色面纱,眼神却早就不想先前那般水灵清透,而是充满了抑郁的神情,晨风拂晓下,她若是站在桂花旁,迎风含笑,定然独具风姿。
“李大仁……”慌忙之下,我喊出了这句话,我脸上虽笑着,可心里早就慌成一片。
她迟疑地看了我半天,不知道是不是疑惑我为什么还认得出她,她看着我,眼神中却再也没有了天真无邪,取而代之的,是阴郁和世故。
我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听得出我声音颤抖。
“原来姑娘是长春宫的宫女……”
“你戴着面纱作甚?”
“我也是随意走走,便走来了此处,与姑娘相逢,看来是缘分使然……沈妃娘娘那里我也常去的,怎么不曾见过你?”
这几句话,我一句问得比一句心虚,我想见她,却又害怕见她,现在她就在我的面前,可是之前那般气氛,只怕已经不在了,她看着我,眼神渐渐变了,变得温暖起来。
看着她,我忽然想起杨懋,只得生生把目光转朝了一边,我有无数的事情想要问她,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急匆匆要走,看方向应该是朝沈妃那里,这不远处便是长春宫,可是她不曾说过,怎么成了长春宫的宫女。
她这样的气质风姿,怎会是宫中的一个宫女?
她回头便离开了,天边曙光升起,只有我还在原地痴痴傻看,脑子一片空白,唯一能够清晰浮现的概念,就是她还在,李大仁没有离开宫里,而且还在长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