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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答应条件
    一路飞奔,只听得耳边呼呼飞过的风声,待到长春宫时,叶栖风正在为炜儿诊治。都说岁月催得红颜老,却对男子也不轻饶。良哥哥他两鬓的白发,映到我的眼里直刺到我的心里去。那根根青丝皆是为我而白,可我当着众人的面却连一句关切的话都不能多说。

    我欠了他那么多,原还打算用余生好好偿还,而今为救炜儿的性命,这一切都成了空想,无论我多么不愿,也只能伴在弘治的身边。若有来生,我只愿与良哥哥青梅竹马同长大,两小无猜配姻缘,大红花娇抬进他家门,夫妻恩爱过一生,我一定为他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来把贤妻做,将这一世欠他的全都加倍还给他。

    我正在这里万般纠结着,良哥哥就出来了,面色凝重。众人一齐涌了上去,“孩子怎么样?”

    “太迟了!”叶栖风无奈道。

    “快用朕的血做药引!”弘治伸出了胳膊,上次我中毒就是用弘治的血做药引救回了性命。

    “皇上,来不及了!”叶栖风眼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到我的脸上,痛苦地摇了摇头。

    长宁宫的天顿时塌了下来!

    众人皆是大惊,哀伤嚎叫如同人间地狱一般!弘治这边扶了余贵妃,那边又要去安慰太皇太后,长宁宫顿时乱了套,长宁长宁,只怕这以再也没有安宁了!

    “你是吓唬我的,炜儿还有救的,对不对?”我奔上前去质问良哥哥,他从来没有令我失望过。当年我中了毒,不就是他把我救回的吗?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叶栖风双膝一曲,俯倒在地,朝我哭道:“我来迟了,我对不起娘娘!”

    “为什么会这样?”我痛哭流涕,双手握拳狠狠捶在了良哥哥的背上,“怎么连你也救不了我的孩子?!”

    “哪怕是早一柱香赶来,蔚王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叶栖风以手捶地,“太迟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辞官,该在宫里守着——”

    “别说了!”我喝断了栖风的话。

    我虽身在天崩地裂的痛苦中,但仍是看到了弘治狐疑地盯着我与栖风,我怕枫风再说下去,会把实情道出来。弘治虽然说不杀春氏族人,可绝不包括与春风致有过婚约的青梅竹马!栖风的真实身份一旦被弘治知晓,必死无疑!

    栖风一顿,“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遂用拳头拼命地砸着坚硬的地钻,砸到鲜血直流也不停手。这个傻子,他的手再这样砸下去,只怕是要废了!

    我急忙蹲下身,抓住他的手,流着泪朝他道:“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

    栖风只当我是在安慰他,反而用拳头来捶打自己的头,他这样自责让我情何以堪?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按下了他的手臂,大骂道:“你这样自伤,我会现更难过!你是不是嫌我伤得还不够重?!”

    “我……”栖风停了下来,心痛地看着悲痛欲绝的我,哽咽出不得声。

    “蔚王殿下醒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一屋子的人都疯了一般朝炜儿的榻前冲。余贵妃、太皇太后与弘治都围在他的床头,偏我这个生身母亲,竟未能挤进去。炜儿的性命已经救不得,谁知道他这次醒来是不是回光返照?可我却只能站在人群之外,近不得身!

    我呆呆地望着他们,这紫禁城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它张着血盆大口吃了我的青春,我的一生,还吃了我唯一的骨肉!

    逃!我惊恐地一步步向后退着……

    转眼时,见栖风仍凄凉地跪在地上自责,他是逃出去的人,他本可以逍遥自在地过一生,可他终究还是未能逃脱。天地再大,又有谁能逃得过这张情网?

    我走过去,含悲忍痛地将他扶起,又让宫人拿了药给他涂手。纵是他没有救回我的炜儿,我对他仍然感激。因为我知道他绝不忍我这样伤心,如若能换回炜儿的性命,就是再难,他都会为了我拼命一试!

    “永妃!”弘治突然朝外面喊我,“炜儿要与你说话!”

    炜儿!我的孩子!我听到这话,立即冲到了孩子的榻前,余贵妃与太皇太后十分不甘地给我让出了一个小小的空当。

    “永母妃……”炜儿十分艰难地喊了一声。

    原来白白嫩嫩的娇娃娃此时面色苍白如纸,眼圈发黑,唇色乌紫,显然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运至周身,别说是栖风就是华佗在世,也难救了。

    “我在这里。”我一只手攥紧了他的小手,另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脸。

    这个孩子来得多么不容易,我费尽千辛万苦,算尽万千心机,才把他带到这个世上,生他时更差一点赔进去了自己的性命。原以为他有余贵妃这一个尊贵荣耀的母亲,又有太皇太后的爱护,这一生不会有太多的坎坷。却谁知,他竟连平安长大都是奢望!

    “报……报……”炜儿又艰难地发出了声音,我正想问清他想说什么,便见他四肢如同发了疯似的扭曲抽搐,然后竟然口鼻流血。

    “太医!太医!”弘治大声痴呼。

    等太医与叶栖风赶至榻前,我的炜儿已经瞪大着眼珠子,僵直地挺在了榻上!

    “蔚王殿下薨了!”太医们与宫人们都跪了下来,殿里顿时哭声大作,震得房上的瓦片都嘎嘎作响。

    余贵妃尖叫一声,晕死过去。太皇太后怒火攻心、忧伤过度,竟当场咳晕。弘治与皇太后,忙着照顾她们已是焦头烂额。

    我掏出锦帕,轻轻地为炜儿擦起了口鼻的黑血。然后将他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小身子,为他哼起催他入睡的小曲,一字一句我的心都在泣血。

    唱罢,我将他放平放好,帮他盖上锦被,朝他道:“我的儿,好好睡罢。你本干净来,也还干净去。来生投个好人家,切莫再入帝王门!”

    我在儿子的额上落下了一吻,然后起身,朝外走去。

    深一脚,浅一脚,我看不清周围的人,也听不清他们的话。我好累,我真的好累,我想回到榻上歇一歇,也许等我醒来,就会发现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我的炜儿还活着,一头扑进我的怀里,亲亲热热地喊我母妃。

    可咸福宫的路竟是那么远,无论我多用力地走,还是那么远。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腿也越来越沉重,就连脚下的路也变了形……

    突然间,天和地都颠倒了过来!我看到了明晃晃的太阳,那样的亮,那样的暖,要把人晒化了一般。可为什么它却连一线光亮都照不进人的心底呢?

    后来我听宫人说,我在回咸福宫的路上晕倒在地,然后就这样瞪着眼睛,不吃不喝在榻上躺了三天。我不哭不闹,也不与人说话,除了胸口极浅的起伏,简直就是一具僵尸。

    然而三天后,我却突然从床.上起身,嚷着要吃东西,吃完了东西又好好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宫人们问我可知道这三天里发生了什么事,我摇了摇头。宫人们也就闭口不提了,只说弘治来看过我,并让叶栖风每一个时辰就来为我诊一次脉。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日,我的生活与平日无异。唯一的改变就是叶栖风改为一日请三次平安脉,不过弘治的人一直在旁盯着,也不能与我说什么体已的话。

    直到炜儿头七要出殡,我才第一次去了灵堂。虽然我的炜儿尚未成人,但因是皇子,所以这身后事也办得十分隆重。不要说那些进京面圣的本家王爷带着妻儿老小来了,就连各国的贡使也都来这送炜儿最后一程。

    因是夭亡所以这谥号里添了一个悼字——蔚悼王。弘治亲自写的祭文,字字泣血,听者落泪。出了这么大的事,女人们都垮了,所有的担子都得弘治一人扛下,他一定很忙很累,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一身的疲态,丧子之痛对他的打击亦是很大的。

    我瞧了假哭的张氏,她现在该得意了,弘治膝下又只剩下她的皇太子了。

    太皇太后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余贵妃也病得很重,却仍是由几个宫人搀着来送儿子最后一程,只怕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棺木里躺着的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各国贡使都来劝慰余贵妃。我瞧见乌雅琦走到余月溶的面前,我也凑了上去,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将我给父亲以及土鲁番王子的回信塞到了她的手里。我知道贡使们参加完葬礼,就会立即出城回国。

    我已经失去了养女与亲骨肉,不能再失去别的亲人了!

    乌雅琦朝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不辱使命。我感激地朝她一颔首。炜儿走了,我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