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问?当然是弃子保命!”叶栖风气呼呼地说。就别说张皇后与余淑妃了,就连他也以为我是为了争宠为才故意使自己怀的孕。
“你这太医怎么回事啊?”如婳定是一心指望叶栖风能设法保住我的孩子,现在听他这么说,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当太医的怎么老劝别人不要孩子啊!幸亏你这次没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
“有命在,孩子总会有的!”叶栖风厉声打断她的话。他的语气里除了浓浓的担忧以外,还带着隐隐的愤怒,远远超出了一个同盟者应该的关心程度。
他情绪激动,“现在要了这个孩子,就连她自身也难保命。余淑妃怀嗣已令皇后忌恨异常,皇后对仁寿宫下不得手,对咸福宫还不是易如反掌?你们要怎么防?!淑妃还有太皇太后护着,她有谁?!”
“娘娘不是有皇上护着吗?”如婳这样说着,声音不自觉地小了下去。君宠有多不牢靠,她虽是未经历太多世事,却也已经看得透彻!
“你们都不要争了,且听娘娘的!”几人中,难得玉璃还保持着几分冷静。
其实我的心情比他们都要沉重,“此时有子确实非我所愿,我就算再想争宠,也不会傻到这个时候故意怀孕!我的体质叶太医最是清楚,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机会受孕的。”
叶栖风仍是怒气不减,只是口气稍缓,“都已经有了,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我把手笼在平坦的小腹上,望着他们,认真说道:“既然有子,便是老天所赐!我绝不会放弃他!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我是人!纵是再艰难,纵是拼了这条性命,我也要保住他!”
玉璃立即拉着如婳跪了下来,“奴婢誓死保护娘娘与皇嗣!毕竟,皇后刚刚禁足,我们总还有时间筹谋!”
如婳也重重点头道:“反正皇后看我们不顺眼不是一两天了,实不再差这一件。既然迟早要拼,总归是躲不过的。不管怎么说,现在皇后被皇上惩治了,总会安分一些时候的。”
玉璃接着道:“纵使我们的胜算不高,总得拼一拼。再怎么样,淑妃与太皇太后如今要用心用力地保护淑妃之胎,纵然对我们有所不满,也不会立即对我们下手。至少娘娘怀嗣,可以分散了皇后的注意,于淑妃也是有好处的!”
“不错!”我伸出手,与她们的手紧紧相握,“命运既然如此安排,总归有它的道理,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浪,都过来了,这一次我们一定也能挺过去!”
说罢,我又望向叶栖风,一脸希翼,“叶太医会帮我吗?”我需要他的帮助,非常需要!
“娘娘都已经这么说了,微臣还能说什么!”叶栖风很无奈地看了倔强的我一眼。
“多谢叶太医!”我对他诚挚一笑。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叶栖风就是改不了这个脾气,他总是喜欢把最真实的样子赤.祼祼地送到人的面前,“没这孩子你的路未必好走,有了他你的路将更艰难,我劝你还是不要指望靠他封妃了,皇后不会让你有这样机会,我实在见得太多,你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多谢指教!”然我决心已定,我的宝宝所没有得到的一切,我都要让我现在的孩子得到!我若想弄清前世死亡的真相,我就必须获得弘治更多的宠爱,要赢得他的绝对信任,要逼他说出真相!
第二日,我怀孕晋升为嫔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的每一个角落。余淑妃年前有孕,我年后怀嗣,钦天监说是双喜之相,并测出两个孩子是一子一女,正凑成一个好字,是大吉之兆!
咸福宫顿时门庭若市,相熟的不相熟的,都忙不迭地拿着厚礼来恭贺,生怕我生了皇子之后母以子贵,一个个急着来讨好我。我一见人多,很是心烦,只是在礼数上应付一下,回以重礼,就叫她们不必再来了。我接触的人越多,危险也就越大。
我此时得嗣,虽是把自己推入了极不利的境地,然而也总是有些好处的,太皇太后与淑妃就算从情感上不太接受我的孩子,却也不会来侵害,正如玉璃所说,我怀嗣令淑妃的孩子更安全。那么至少到淑妃生下孩子之前,这段日子我与孩子都能得到太皇太后的保护。
而我怀嗣不仅赢得了弘治的宠爱,也可以令他放下因陈鸣之死对我产生的怀疑,我如此年轻,有着大把机会承恩,实在没必要冒险去杀陈嫔,何况他一直以为我是心善之人。那么,弘治待我之心必是更胜从前,只要他事事偏向于我,我的处境就会好很多。
有了这两个人的态度,张后也就不那么可怕了。
禁足、反省,弘治这次对她的火气很大,张后必先费功夫挽回弘治对她的爱,总得等弘治对她的心意稳固之后,她才方便对我动手,有这段时间便足够我喘口气了。甚至,我只要一想到她此刻正在坤宁宫气得跺脚摔东西,就不禁想笑。
再者我怀嗣晋嫔义父定然十分欢喜,也会暗中相助,务求我这一胎平安。
只是我有了身子就不宜再侍寝,张皇后与郑贤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定是拼命拉自己的人上位,尤其是英才人之流更是不会安分。所以,当与我同时进宫的五位姐妹前来贺喜之时,我便与她们商议如何巩固君宠。
我一再告诫她们,五人必须团结一心,一荣共荣、一损俱损。皇上想看到后宫的相敬相亲,所以才会格爱厚爱她们。她们若有异心,其下场势必比香婷竹更惨。
她们皆称是,认真将我所言记下。毕竟在如何讨好弘治这方面,她们还需要我的指点,一旦她们敢违背我的意思,我只需要给她们一个错误的指示,就足以让她们在弘治面前犯错而失宠。她们是不会傻到冒这个险的。
为了最大程度地保障自己的安全,我向弘治讨了旨,几乎整日都缩在咸福宫里不出去,有玉璃如婳与小顺子替我盯着各个角落、严加防范,又有叶栖风为我把关,加上自己也略懂皮毛,张后或其他人想下药害我,是不大可能的。
然而无论我怎么缩在宫内,每日仍是要去看望一次余淑妃。即便我现在有了龙种晋了嫔位,也不能对她有半分不敬,只要太皇太后在世一日,淑妃便是我的依靠。我根本没有到自立门户的时候,若此番能平安生下孩子,再经过三五年的积累,熬到了封妃之日,也还是要与淑妃相互扶持。
虽然淑妃见我时脸色很不好看,我亦不介怀。她入宫三年有余才怀得龙嗣,我只半年多就有了好消息,哪个女人会不吃味呢?更何况我是在她有胎不得侍寝、填她之空时,怀上的孩子,她看我不顺眼,实属正常。
我仍如常一般侍奉她。倒是太皇太后过意不去,怜我有孕,不让我亲自动手。要我与淑妃一起抄抄佛经,平心静气;或是听听她从龙泽寺请来的禅师讲经,参禅悟道。禅师每每说我有慧根,是有佛缘之人。
太皇太后听了总是很高兴的样子,因为淑妃在这方面很没有耐性,也就是佛缘较浅,而我总能陪太皇太后谈佛论经,令她有一种忘年交之感。皇太后有时也来听经,我们三人常常一起交谈,甚是欢畅。
她们都赞我有慧根,是能积福之人。又岂会知道我入宫前早就在这方面下足了功夫。
来去仁寿宫这一路都有玉璃与小顺子相随,弘治怕原来保护我的那两个宫女不够使唤,又特别加了两个身手好的太监相护。来来回回防范严密,倒也平安。
怀胎需十月,我才一月有余,还有八个来月二百多日我的孩子才能降生,我真是度日如年,简直是在掰着手指过日子。幸好邀了宁秋来咸福宫与我做伴,日子总算没有那么沉闷。
“姐姐的身子一向不好,还要劳烦姐姐迁宫来陪我,都是我的过错。”宁秋迁宫多有不适,过了好几日才缓过劲来,我对此颇为内疚。
“妹妹快别这么说,我知道你邀我来同住,并非真是自己寂聊,而是怕那些别有心的人害我!”宁秋看得很是通透。也的确如此,后宫素知我与宁秋交好,她们一时不能把我怎么样,去找找宁秋的麻烦总是可以的。我不愿她因我受累。
“其实进了这咸福宫也未必安全,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只是走一步算一步吧!当年孔德妃就是因怀嗣晋嫔而搬进了咸福宫,一时风光无限,最后却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我自是无限感伤。
想那孔德音就是我设计害死的,而今我又住进了她死前居住的地方,难道这就是宿命吗?我和我的孩子也会命丧于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