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五官跟贺然神似,又带着股时光酝酿出来的沧桑成熟,眼梢唇角布着皱纹, 不止不显老,反而特别帅气有韵味。
他板着脸, 锐利如鹰的目光不轻不重落在许枕身上,压迫感顿时扑面而来。
好帅,好凶。
许枕被唬得一懵, 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慌里慌张开口:爸不不不对不起, 叔叔好,我是许枕!
救命, 好丢人,他听到贺然在自己背后发出一声很短促的轻笑。
他偷偷抬眼看过去, 贺父那严厉的眉毛似乎抽了抽,对自己微微颔首,没什么表情地说:先进去。
许枕迷迷糊糊地点头:好。
就傻乎乎紧紧跟在贺父屁股后面往里走,一下子把贺然忘在了脑后。
转过一条回廊, 进到大面窗客厅, 里面的装饰也是极其考究的古典感, 处处显示气派,许枕忍不住微微张开嘴四处打量,有些惊叹。
贺然家也太大了吧,难怪能住下那么多人。
看够了,他才收回目光,发现身边几个年轻人都在明目张胆地看自己,对上自己的视线后还很开朗地对自己挤眼睛。
想到自己刚才到处乱看的样子都被他们看到了,许枕有些不好意思, 脸上瞬间染了层红晕。
一众贺家小辈顿时看呆,开始相互挤眉弄眼。
真是堂嫂?
可爱想
你想被堂哥淦?
许枕没注意到他们的眉眼官司,因为他看到了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头发花白,表情温和,手腕上戴着一串精致的珍珠,看起来容光焕发,非常富态,似乎岁月都没带走她的活力。
这就是贺然的奶奶吗?果然很亲切的样子。
正这样想着,只见沙发上的老太太表情忽然一阵恍惚,激动地站起来,直直盯着自己。
是姝兰回来了吗?她颤颤巍巍地问。
许枕以为她在问别人,左看右看,可老太太的目光分明是对着自己的。
我不是姝兰。许枕无措地转头求助贺然。
贺然快步走上去扶住老太太,垂眸解释:奶奶,他是我朋友,叫许枕。
许枕,许枕
许枕迷茫地对上老太太噙着泪水的眼,不安地打招呼:奶奶您好。
好孩子,过来给奶奶看看。贺奶奶擦了擦眼泪,给许枕招手。
许枕犹豫地走过去,手被贺奶奶轻轻拉住,带着他坐到沙发上。
贺奶奶的手好软,好温柔,轻轻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语气里似乎有些伤感:长得真亲人,奶奶一看心里都觉得亲。
许枕听着那羽毛一样轻柔的声音,眨了眨眼睛。
你多大了?现在上几年级?贺奶奶回过神来问他。
我19了,奶奶。许枕软乎乎地回答:现在上大二,跟贺学长同校的。
原来是这样。贺奶奶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点了点头。
这时候,一阵困意袭来,许枕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眼睛像小狐狸似的眯起来,流出点生理性的泪水。
哎呦,困了啊,赶紧先去休息,真是个小宝贝,让你贺然哥哥带你去。
小、小宝贝?
许枕被贺然牵着上楼梯时才反应过来,那是在喊自己,他忍不住回头,看到楼下贺奶奶数落周围几个小辈:你们几个凑什么热闹,年纪轻轻就知道熬夜,赶紧都回去睡觉。
小辈们嬉笑:奶奶你也没睡啊。
我年纪大,觉浅,听到然然要回来实在睡不着。
贺然的家人,果然都是很好的人。
许枕莫名其妙觉得心里很高兴,他仰头看贺然,轻声喊:贺然。
贺然眯起眼:喊我什么?语气有点危险。
许枕弯起眼睛笑,又嚣张地喊了一声:然然。
刚喊完,他自己把自己吓到了,蹬蹬蹬快速往楼上跑,边跑边回头看贺然有没有追上来。
一回头,前脚踩了个空,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眼看着要摔倒在楼梯,腰突然被一条有力的胳膊勒住。
那条胳膊轻轻往回一收,许枕靠上了一片炙热坚硬的胸膛,心还在紧张地乱跳,鼻尖全是贺然身上杜松子酒的味道,好像将他整个人都强势地包裹在那味道里。
他把头软软靠在贺然的胸膛上,耳边是贺然清晰的心跳声,跟自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混乱而暧昧。
谢谢。他小声说,有点不好意思。
贺然低头看着胸前那轻轻颤动的发旋,轻轻嗅了嗅,如同一只霸道的大猫,非要猎物全沾染上自己的气味,又起了些恶劣心思。
许枕一会儿没听到动静,便想挣脱贺然的力道自己站起来,可下一秒
啪。
他猛地反身想推开贺然,眼瞪得圆溜溜的,眼梢带着屈辱。
贺然贺然居然打了他的屁股,太过分了!
可他力气太小,推了半天那硬邦邦的胸膛还是一动不动,还听到贺然沉沉的声音问他:乖不乖?
许枕才不愿意向贺然低头,他用眼神谴责贺然,理直气壮:小气!
啪。
又是一声,很轻的力道,不疼,可是可是好没面子。
贺然拿呼吸声重重打在他头顶,问他:乖不乖?
许枕不敢开口了,他怕贺然又打自己。
啪。
这一次,许枕不瞪贺然了,他鼻子一酸,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雾气,看起来就要掉眼泪了。
他想跟贺然使脾气,想不理贺然,可自己还被抱在贺然怀里,贺然又在欺负自己了,明明答应过再也不欺负自己的。
喊我什么?贺然又问了一次。
许枕扁着嘴,口是心非地讨好:贺然哥哥,贺然哥哥,行了吧?
贺然似乎满意了,炙热的唇贴到许枕头顶,轻声呢喃:不要跑那么快,记住了吗?
许枕没听懂,不影响他一阵点头。
贺然终于松开了他,一得自由,他整个人挪到另一边,跟贺然离得远远的,头撇到一边不看贺然。
生硬地说:我困了,要睡觉。
贺然带他上了三楼最里面的房间,推开门,许枕头也不回地走进去,反手就要关门,却又被贺然的胳膊挡住了。
他恼恨的眼还带着点水汽:干嘛?语气凶巴巴的。
这是我的房间。
许枕闻言委屈死了:我不跟你一起睡。
贺然挑眉戏谑:生气了?
许枕抬高下巴:哼,你还说再也不欺负我呢,骗子。
贺然睨他:刚才是谁先不老实招惹别人的?
那你也不能打我屁股。许枕瞬间将委屈盖过心虚,又要关门。
没想到贺然径直推门挤进来,揽住他的腰轻声说:好了好了,是我的错,不要生气了。
他被贺然带着坐到床边,迷迷瞪瞪地噘嘴生气,想着怎么在贺然这里找回面子。
贺然忽然半跪到地上,微微垂下头,发丝有些凌乱,露出帅气的半张脸,带着点风尘仆仆的狼狈,手去解他的鞋带。
许枕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贺然抱着腿放到床上躺下了。
贺然弯下腰,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双黑沉的眸子似乎带着亮光,声音低到有些沙哑,对他说:晚安。语气里带着难言的温柔。
直到房间门被轻轻关上,许枕脑子里还在乱七八糟地想,他突然想起来贺然的头发为什么那么乱,衣服为什么都有些褶皱,不再像往日一样光鲜亮丽了
贺然晚上跨越半个城市去秀水花园找自己,又跟自己跑了一路,临时买了飞机票来S市
枕头上的味道很熟悉,似乎带着贺然的气息,许枕扭头把枕头扔到一边。
他想不通,怎么会有贺然那么好,又那么坏的人。
但他在这里,又有无尽的安全感,将在许家受的委屈一下子全忘了。
睡梦中的他又无知无觉地将带着贺然气息的枕头抱了回来。
*
贺然下楼时,客厅里只剩下奶奶和老贺坐在沙发上,一齐抬头看自己。
奶奶抬手招呼他:然然过来,我问你。
等贺然走近了,她才小声开口:那孩子是云泽的哥哥?
贺然站在沙发旁没坐下,点头:嗯。
难怪,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他跟姝兰长得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眼儿,那嘴,跟姝兰当年一模一样,惹人怜。云泽长得更像文昌,不像姝兰。
贺然听到这话,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兄弟关系不和,长相区别又如此明显,很难不让人多想,他没把这个猜测告诉奶奶,而是装作不经意地问:奶奶,姝兰阿姨还有别的亲人吗?
贺奶奶转着手腕上的珍珠,陷入某种回忆中,慢悠悠地说:姝兰是个可怜的孩子,无父无母,外表柔柔软软,可她性格好强,一点也不服命,白手起家,硬是自己给自己挣出一份富贵
她老家在哪里?
在C市一个小城里,好像叫柳山镇,你打听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