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的时候，宋君樾和他爸发生了冲突。

    宋君樾平时要上学，都在老房子跟奶奶一块住，他父母在单位附近有另外的房子，宋君樾从来不愿意去，这次是赶上他妈生日，不得不回。

    宋爸爸看儿子成绩进步，刚开始是特别欣慰的，但人总是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宋君樾知道学习和努力后，宋爸更觉得自己的教育方法没错，为他规划好了之后的人生轨迹，并且当着很多人和宋君樾的面说下一步该干嘛干嘛，连大学毕业后先进哪个单位他都想好了。

    宋君樾忍着没有当场爆发，等客人们都走了后跟他爸大吵一架，要不是宋母拦着，父子两个当场就要动起手来。

    他连夜回了奶奶家，却是再不肯学习，不仅不学政史了，甚至想辍学，逃离自己的父亲，远远的。

    宋奶奶好说歹说的将人劝住，没真让他提着包袱离开，但却是再不肯多说一句话，一整天什么也不干，就对着录音机听流行歌曲，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假期结束后开学，他也没去学校。

    宋爸爸夹在儿子和母亲之间，雷霆手段使不出来，就这么僵持下来。

    在车上的时候，顾湛已经简单跟小茜说了情况，一到宋家，宋奶奶又把人拉到一旁絮叨叨说了许多，小茜第一次在这个一向优雅自持的老太太脸上见到这般焦急神色。

    可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更何况他们父子矛盾由来已久，这么多人都束手无策，她一个外人又有什么办法？

    “奶奶您别着急，我先去看看”小茜只得这样说。

    进屋之前，顾湛问要不要陪她进去，小茜拒绝了，她想先跟宋君樾聊聊。

    书房里，宋君樾坐在他的老地方，又恢复了小茜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小茜张了张嘴，宋君樾却先开口：“你走吧，我不会再学了，不是因为你。”

    小茜想了想，柔声问：“不上学你想干什么呢？”

    “去南边，开厂子、做生意、打工……随便干什么都好，只要离我爸远远的”，也许是小茜局外人的身份，也许是几个月补课的交情，宋君樾出奇的没有拒绝她的“沟通”。

    小茜走到自己椅子旁边坐下，用最平常的朋友般的语气说：“你知道赵家峪吗？在上京往北几百公里的大山里，没有电、没有柏油马路、没有汽车……你能想象到的一切现代化设施那里都没有，就连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路，还被一个很陡很高的大梁截断了，那里的人可能一辈子没出过大山、没去过商场、没见过汽车什么模样。”

    宋君樾似是被她描述的地方吸引了注意力，默默听着。

    小茜便接着道：“你觉得自己被父亲掌控的人生一团糟对吗？所以你不屈服，用各种方式反抗。可是赵家峪的人，他们是被老天爷掌控的人生，终其一生几乎都难以扭转命运的安排。”

    “所以我反抗有什么错？”宋君樾立刻反驳，“我不想过被别人安排的人生有什么错！”

    “你反抗没有错”，小茜道，“但却用错了方法。你拒绝上学读书，说你想去打工、开厂、做生意。”

    她深吸一口气：“赵家峪有很多人靠打零工挣钱，寒假回家的时候，我大哥每天出去捡石头，数九寒冬的天气，在外头一呆就是八九个小时，一整天腰都直不起来，一双手冷风吹着，锋利的石头楞子磨着，大大小小全是口子……可你知道这样下来一天，他能赚多少钱吗？”

    “三块钱，辛辛苦苦一整天，才挣三块钱”，小茜看了眼桌旁摆着的果盘，里头的苹果已经被宋君樾出气般的戳烂了“怕是你一天的水果钱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