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因为生气,干脆没让一个亲戚去送亲。
眼看着刘家兴的接亲车开出青牛村,人们顿时炸了锅。
有人羡慕,说诗婷攀上高枝,做了大户人家的少奶奶。
有人嫉妒,说诗婷这婆家找的不好,从定亲到成亲,人家男方的父母都没露面,应该是不同意这桩婚事。
还有的干脆是看笑话,说没见过哪个闺女结婚,不让娘家送亲的!
而且就连三婶给诗婷准备的嫁妆,里外三新的喜被,人家都没要。
不要是嫌弃不好,看不起程老三家的意思。
而且原定的三天回门,也没回。
不回也就罢了,刘家兴还开着车来了,直接到了闰月的大棚,和她签了十年的黄瓜供应合同。
来了居然没到老丈人家。
这种摆到明面上的轻视,让三叔三婶又被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讲究了半个多月。
三叔把家里准备迎接新姑爷的饭菜,全都倒进了猪槽,就连闰月养的小黑狗和小狼崽,也分了一只熏鸡。
伏天刚过,三叔便病倒了,积压了太多的火气,又撒不出去,就成了病。
知道消息的闰月,刚刚把大棚里所有的黄瓜,让工人们摘下来,给刘家兴拉走。
听说三叔一病不起,闰月赶紧摘了棚里能治病的柿子去看。
三叔躺在炕上,原本的满面红光不见了,两腮也塌陷下去。
三婶正端了一碗小米粥坐到三叔身边劝“老头子,你就挺着吃点儿,病了不吃饭,哪有抵抗力?”
三叔闭眼不语,叹了口气。
三婶撩起围裙,擦了擦眼“老头子,你就算为了我,也吃点儿,诗婷也嫁了,现在就剩咱们俩相依为命,你要是有个好歹,让我怎么办?
那刘家兴绝对不是个养老儿,就连诗婷也指望不上……”
说着指望不上,三婶心里的委屈化作泪水,哗哗往下流,怎么也拭不干。
闰月进屋的时候,就看见这让人心酸的一幕。
她把手里的柿子递给三婶,又轻轻拍了拍三婶的背“三婶,你去洗了,把这个给三叔吃。”
三婶急忙放下粥碗,站起来给闰月让座“闰月,你坐,你坐!
坐下陪你三叔说说话。
黄瓜今天出货吧?我们也过不去帮忙,让你受累了。
那个,那个谁来没来?”
闰月知道三婶问的是刘家兴。
亏这老两口还惦记着这个女婿!
“三婶,他没来,是第一次来的时候跟来那个叫猴子的,押车来的。”闰月见三叔闭着眼,眉头拧紧了,就知道他不爱听刘家兴的事情。
赶紧让三婶去洗柿子。
闰月劝三叔道“三叔,事已至此,您还是想开些,诗婷现在过得好好的,你别再把自己愁个好歹的。”
“不愁,不愁!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话也说到了,这死丫头就铁了心,谁也没法!
闰月啊,你当那晚的事儿,三叔看不明白?
自己养的崽,一举一动三叔这心里都明镜似的呢。
丢人啊,三叔要了一辈子脸,没想到临了临了,要不成了。
这都赶上光屁股耍猴,转着圈丢人了!”
闰月万没想到,三叔对那晚的事也是心知肚明的。
“我知道那个刘家兴是冤枉的,也知道他能娶了诗婷,就是因为怕你不卖黄瓜给他。
这种交换似的婚事,要是能过长了,三叔都把,都把脑袋揪下来当泡踩!
可是三叔有啥法?三叔想不到诗婷为了嫁给那个刘家兴,居然连脸都不要了,想出那种法子来!”
“三叔,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称了诗婷的心。
刘家兴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对诗婷应该也错不了,不是别的,他们还得要名声不是?”闰月也只能这么说,至于诗婷能不能过得好,傻子都能看明白。
“唉,闰月啊,三叔这病不在身上,在心上,吃啥也不管用。
明知道诗婷过去没好日子过,还得硬逼着人家娶,主动往人手里送,这不是挖三叔的心吗?
这诗婷要是有你一半,哪怕有你一小手指尖懂事,三叔心里也有个安慰。
是我们没教好,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诗婷连狗都不如啊!
这大学算是白念了,也不知道她咋想的,拿我们的血汗钱去做脸,去混日子……”
闰月听着三叔絮絮叨叨,诉说着心里的委屈。
也没有打断他,或许他说完了,心里就会轻松些。
趁着三叔说话的空档,闰月接道“三叔,不管怎样,诗婷现在嫁过去了,咱们是希望她过得好的,但是凡事有个万一,万一她过得不好,你和三婶是不是该给她想条后路?”
“后路?什么后路?怎么留?”三叔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彩。
他是笃定诗婷过不好的,可是自己的孩子能说放弃就放弃了吗?
闰月提的后路这事儿,是对的。
三叔挣扎着从炕上坐起来,看着闰月“闺女,你说我听着。”
“三叔,我想把大棚的规模再扩大,刘香香那里柿子卖的很火,几乎每天来拉货。
现在诗婷家那边药厂也开始启动新药的生产。
现在咱们手底下的这些大棚,根本就不够用。
所以,我想再买些地,全部种上咱们这种黄瓜和西红柿。
而且我有个想法,蓝月那几亩地,用来入股,每年跟着分红,咱们再买地,就算咱们两家的股份,你和三婶的那份,以后可以留给诗婷。
万一她那边需要,也不至于让你们为难。”
“不行,闰月那可不行,现在大棚里的事全是你在张罗,我们就跟着占便宜了,再买地我们也不要,我们和蓝月一样就行,也用自己那份地入股,多了我们可不要!”三叔连连推辞,他不能让闰月再吃亏了。
“三叔,你和三婶在我最难的时候,都没嫌弃我,我就把你们当成自己的父母,哪有父母和儿女算那么清楚的账的?
你们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求我我都不答应给他们股份,我也说了这股份以后你们算是给诗婷留的后路。”
一提到诗婷,戳到了三叔的软肋,他叹了口气“唉,诗婷那边我就当没养她,以后和她也断道了!”
闰月知道三叔是说的狠话,等见到诗婷,他这话是断断说不出来的。
“三叔,我还有事要求你,您这股份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得帮我个忙。”闰月笑眯眯看着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