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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不多时,又听后堂传来一阵器皿破碎之声,噼哩啪啦、稀里哗啦,比刚才还热闹几分。

    金虔一听,心道:嘿,这陈州府里的古董还真不少,砸完一拨还有一拨……

    ……嗯?

    金虔眨巴眨巴眼皮,突觉不妥,转头一看,只见那安乐候也面色带异。

    再听后堂之内,突然一片寂然,毫无半点声音,暗暗透出些诡异之氛。

    大厅之内,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你瞅我,我瞅你,半晌也没人敢出声。

    安乐候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回话,顿时脸色一沉,扫了身侧侍从一眼。

    那侍从立即身如筛糠,急忙颤着声音朝后方叫道:“你、你们几个,还不赶紧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就见从人群里跑出二十来人,急匆匆冲进后堂。

    可这几人冲进后堂,却犹如石牛入海,连个动静都没有,便又没了音信。

    再看那安乐候庞昱,凤目微凛,唰得一下就射到展昭身上。

    但见那展昭,神色如常,黑眸似海,毫无半点破绽。

    安乐候双眉一蹙,凤目如电,唰的一下又射向金虔。

    金虔正在那里纳闷,刚好瞥见庞昱目光,不由一愣,莫名其妙回望一眼,心道:小螃蟹,你盯着咱有什么用?也许是你那些手下见到陈州府内珠宝成群,当下贪心奋起,抢了金银财宝,一溜烟跑了也大有可能啊。

    庞昱见到金虔面色,脸色更沉,站起身,高声喝道:“再派人!”

    安乐候手下哪里敢怠慢,就见从人群里走出多半数打手,匆匆向后堂奔去。

    如此一来,安乐候带来的上百人马,包括守在展昭身侧的五六人,外加守在安乐候身侧待命之人,也不过二十余人。

    第三批打手进入后堂,果然闹出些声响出来,不过此次细听,竟是些兵刃刀剑碰撞之声,其间还伴有几声凄厉惨叫,听得众人不寒而栗。

    诡异声音持续不过一刻左右,后堂又是一片寂然。

    灵堂大厅,木棺正中,素蜡飘摇,灵位凄凄,阴风沉,纸灰起,后堂境况又是如此诡异,莫说安乐候府一众人马,就连深知老包不过是诈死之计的金虔心里都有些发毛。

    就见安乐候庞昱腾地一下站起身,几步迈到展昭面前,唰得一声抽出巨阙,直直指向展昭面门,厉声喝道:“展昭,看来开封府众位并未把你这位堂堂四品带刀护卫的生死放在心上啊!”

    展昭垂眸望了一眼距鼻尖不到半寸的刀锋,却是微微一笑,这一笑,若融冰吹雪,暖日春波,顿叫安乐候府一众呆愣当场。

    金虔站在庞昱身后,却觉一丝不祥预感划过心头。

    而那庞昱,眼看手中古剑就要刺出,却因为这一笑,微微一滞。

    就在这一滞之间,眼前突然狂风旋起,定眼一看,只见展昭乌丝飘扬,衣摆翻飞,竟是被一身内力鼓动而起。

    众人顿时大骇,安乐候庞昱脚下一个趔趄,不由大退几步,再看守住展昭的几人,早已面无人色,手中兵器颤动不止。

    金虔一看,更是大惊,心道:哎哟我的天哪,这猫儿一发飚,果然是天地变色,鬼哭神嚎,咱还是赶紧避难吧。

    想到这,金虔立即转身落跑,可眼角一瞄,却看见冰姬还愣愣站在那里发呆,赶忙一个猛子冲上前,不顾冰姬一脸惊愕,一把拽过冰姬胳膊,哧溜一下蹿到门口,把冰姬塞到门后,自己也一猫腰躲了进去。

    再看那展昭,劲风环身,内力尽催,捆绑绳索不堪内力之劲,应声而断,震断绳索,蕴含内力,竟随旋风飞旋而出,好似暗器一般,如电飚出,不偏不倚,正好弹到展昭身侧几名武林打手身上。几人哀号出声,应声倒地不起。安乐候庞昱站在展昭正面,恰被一根断索击中面门,倒退数步,终是难以平衡,仰面而倒。

    展昭一身束锁除去,宛若蛟龙入海,苍鹰击空,脚尖一点,如飞箭离弦来到安乐候庞昱身前,脚尖一挑,巨阙还手,手腕一转,剑锋横在庞昱咽喉。

    这一串动作,不过是眨眼之间,安乐候手下的那帮江湖打手还未回过神,自己的主子就被巨阙横了脖子。

    就见展昭黑眸一凛,厉声朝安乐候手下喝道:“你等还不束手就擒?!”

    这一帮手下,本就是江湖败类,多是江湖之上臭名昭著之辈,拜于安乐候门下,不过是冲着侯爷府的高昂酬金,哪里能有半分忠心。刚才百名人手莫名损失大半,已是心里发毛;再见展昭身手,更是心惊肉跳;此时又见庞昱被擒,便知大势已去,被展昭这么一喝,顿时个个心惊胆颤,当下弃械跪地,投降一片。

    金虔从门缝里一见此景,顿时心头大石落地,整整衣带,从门后走出,靠在门板之上,抱起双臂看起了热闹。

    再说那庞昱被飞来断索击倒在地,眼前金星四冒,倒地之间,听到展昭高喝,顿时心头一凉,待挣扎爬起半身,才惊觉自己竟被巨阙横在脖间,再看一众手下,早已抛兵弃刃。

    那安乐候庞昱是何等人物,当朝国舅,皇亲国戚,哪里受过如此闷气,当下怒火攻心,朝着展昭厉声喝道:“展昭,你不过一个区区四品护卫,竟敢如此对待当朝国舅,难道就不怕犯下欺君之罪?!”

    “展护卫并未犯下欺君之罪,犯下欺君之罪的恐怕是侯爷。”

    威严声音从灵堂正中传出,庞昱转目一看,顿时脸色铁青,双唇泛白,手指颤颤指向前方,半字难出。

    只见灵堂正中,木棺封盖已被四大校尉移开,一人跨棺而出,方步前行,一身暗紫官袍,面色黝黑,额中缀月,三尺墨髯,不怒而威,正是号称已自尽身亡的包大人。

    只见包大人迈步来到安乐候面前,一双利目定定锁着庞昱。

    安乐候庞昱被盯得混身发冷,许久才回过神来,高声道:“包黑子,你身为钦差,居然诈死,本候定要禀报圣上,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金虔靠在门板之上,心里好笑:这小螃蟹一定肚子里墨水不多,否则怎么翻来覆去就只有“欺君之罪”这一句台词,太没创意了,至少也应该说个“装神弄鬼,欺瞒大众”或是“传播邪教”什么的才够看吧。

    包大人听言,也不言语,定定看了庞昱一眼,突然回身道:“开封府众人听令!”

    “属下在!”刚才还零星散在角落各处的开封府差役,呼啦一下子拥到包大人身前,拱手高声回道。

    “将安乐候手下带入陈州大牢!”

    “属下遵命!”

    一众衙役收兵器的收兵器,绑人的绑人,押解的押解,不一会大厅之上就只剩安乐候庞昱一人。

    包大人又看了庞昱一眼,双眉一紧,继续道:“王朝、马汉!”

    两大校尉立即抱拳上前,高声道:“属下在!”

    “请侯爷移驾厢房,好生照顾。”

    “属下遵命!”

    说罢,两人一齐上前,一把拉起庞昱胳膊向后一扭,押向门口。

    却见那安乐候庞昱,此时面色已恢复如常,边走边冷笑道:“包黑子,本候倒要看看,你能把本候如何?!”

    说罢,便昂首阔步,随两位校尉向门口走来。

    金虔站在门边,此时才渐渐看清庞昱面容,顿时一愣。

    只见那安乐侯脸面之上,从额头至下巴,浮出一道显眼黑紫绳印,想必是刚才被展昭震开绳索击中所至,只是位置处在正中,不左不右,正好把庞昱白皙脸面一分为二,就好似用标尺量过一般,位置精准。

    金虔顿时一口气没憋住,喷笑出声,可刚笑了半声,就觉浑身一个激灵,抬眼一看,庞昱恰好与自己对面而立,一双狭长凤眼,阴毒凶狠,仿若毒蛇一般盯着自己。

    “侯爷,请!”王朝把大手一伸,把庞昱推出门外。

    金虔与庞昱不过只对视一瞬,却是冷汗森森,正在惊魂未定之际,突觉一根冰凉手指摸上自己额头,顿时惊呼一声,向后猛窜一步。

    金虔这一叫,立即把大厅众人目光聚集一处,众人定眼一看,只见冰姬站在门边,一直手臂尴尬停在半空,而一旁金虔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四下打量。

    众人不禁有些好笑,就见张龙爽声笑道:“金虔,莫不是你刚刚拜的新主子弃你而去,你心有不甘啊?”

    金虔此时才看清,刚才那根手指乃是出自冰姬之手,不免有些尴尬,刚想开口道歉,就听见张龙话语,顿时一惊,心道:不妙,张龙这个家伙看自己从来都不顺眼,自己此次行为又有叛变之嫌,若是再让这些古人在老包面前谗言几句,工作丢了事小,若是来个“狗头铡伺候”——那咱可就亏大了!

    想到这,金虔身形立即如电飙出,一个猛子窜到包大人身前,躬身就跪,口里呼道:“大人,属下冤枉,属下所作所为,都是为大局着想啊!”

    可腿刚弯了一半,就觉两臂一紧,这身子是再也伏不下去,抬眼一看,只见自己两只手臂正分别被两人架住,左边那人,满脸好笑之色,正是刚才诬陷自己的张龙,右边那人,黑眸隐隐透出笑意,竟是展昭。

    啊?

    金虔左瞅瞅,右看看,一时有些不明所以,踌躇半天,还是将目光移向正面老包,开口道:“大人,属下对大人一片忠心,唯天地可鉴,对大人敬仰之心,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大人啊——”

    “呵……”左边传来几声闷笑,金虔发誓,绝对是张龙、赵虎两个没修养的家伙发出的。

    “噗……”右边响起一声喷笑,金虔发誓,那绝对不是某位一本正经,高风亮节的四品护卫大人发出来的。

    “金捕快不必如此,快快起身。”

    还是老包最给金虔面子,声音不变,伸手扶起眼前瘦小差役。

    当然,金虔直觉屏蔽黝黑脸孔上那对已经变成月牙状的两道长眸。

    金虔起身,整整衣冠,拱手抱拳,正色道:“大人,属下刚才所为——”

    “金捕快不必多言,大人明察秋毫,金捕快一片苦心,大人岂能不知?”

    一个声音从厅后传来,公孙先生手捻墨髯,从后堂缓缓步出,面带笑意道。

    哈?

    金虔瞪大双眼,定定瞅着公孙先生悠然走到包大人身前,躬身施礼道:“大人,安乐候一众手下,都依计在书房中了埋伏,尽数被擒。”

    包大人点点头,道:“先生辛苦了。”

    “在下谈何辛苦,想展护卫为消除安乐侯戒心,以身犯险,与在下作了一出苦肉计,惊险万分,险些丧命于安乐候剑下,才是辛苦。”公孙先生起身,继续笑道。

    包大人念须颔首,看向那抹笔挺身形,眼中含赞道:“展护卫劳苦功高,本府自然了解。”

    展昭抱拳垂首:“此乃属下分内之事,大人过奖。”

    公孙先生点点头,又将目光移向金虔,眼中笑意更胜,道:“若说此次功劳最高者,恐怕非金捕快莫属。”

    啊哈?

    金虔听言顿时一愣。

    就听公孙先生继续道:“在下前算万算,就是没有料到冰姬姑娘居然是安乐侯属下,这‘脂粉哭丧计’险些让我等丧命于此。”

    说着,眼角余光瞥向冰姬。

    只见冰姬微微福身,垂头不语。

    公孙先生笑了笑,又道:“当时安乐侯要开棺验尸,形势千钧一发,幸亏金捕快挺身而出,谎称大人已死,这才解了危急。”顿了顿,公孙先生又看了冰姬一眼,道:“只是在下百思不解,为何冰姬姑娘开始之时未表明身份,却又在危急之时出语相助?”

    冰姬听言,微微抬眸,沉静道:“冰姬为安乐侯下属,本应为主子卖命,只是——”

    冰姬顿了顿,美目流清,缓缓扫过包大人、公孙先生,然后在金虔脸上顿了一顿,又停到展昭身上半刻,最后收回目光,继续垂眸道:“包大人为了陈州灾民,不顾危险,拼死一抗;公孙先生一介儒生,也能挺身一斗;金捕快小小年纪,也知为国犯险,展大人侠肝义胆……”说到此处,冰姬竟似无语可说,静了许久才道:“冰姬虽沦落风尘,但并未泯灭人性,自然愿为陈州灾民尽一份心力。”

    一席话说完,众人竟无语可对,半晌,包大人才缓缓点头道:“冰姬姑娘辛苦了。”

    冰姬听言,身形不由微微一颤,长睫之上闪烁点点晶莹。

    公孙先生若有所思,抚须点头,又将目光转向金虔道:“在下还有一事不解,金捕快当时距离我等尚远,如何能知晓当时在下和展护卫等人悄声谋划,让展护卫运用苦肉计令其消除戒心,再将安乐侯手下一一引入书房埋伏,一举歼灭之计?”

    金虔这才明白,难怪自己向小螃蟹大献殷勤之时,公孙先生死活不让四大金刚冲上来将自己秒杀,原来其中还有这等猫腻。

    在看公孙先生,望着金虔半晌,忽然恍然大悟道:“在下记起了,在下在调遣书房伏兵之时,曾在府衙正门见过金捕快,想必金捕快那时就已知书房设有埋伏,所以才想出书房藏有密折的计策——嗯——金捕快果然心思敏捷,我等有金捕快相助,实乃幸事。”

    府衙正门?

    金虔心思转了几圈,待想明白之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心道:拜托,公孙竹子,那时咱似乎是在偷懒打盹儿,如何能知道什么埋伏计策,若不是被那只猫儿逼得紧了,外加电视剧深厚功底,哪里能有“密折”这个神来之笔?

    公孙先生却似乎对自己的推断颇为满意,面带喜色,瞅着金虔,眼中欣赏之色溢于言表。

    金虔被瞅得一个激灵,脸皮有些不自在的隐隐抽搐。

    包大人点点头,面色赞赏的看着金虔道:“金捕快,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