祾恩殿和紫禁城的建筑风格基本相似, 坐北朝南,五间面宽。不同的是这五间房中间没有隔断, 左右相通。
进门是长长的香案, 香案上除了两个牌位之外,摆有各色供品、燃着檀香,还有十八盏盈盈燃烧着的长明灯。
太子跪伏在香案前面, 低低的啜泣着, 肩头随着他的抽气声一颤一颤地抖动。本该高高在上的人儿,此时给人的感觉, 却像是贫穷无助的孩子。
佟宝珠虚掩上殿门, 隔断了外面的目光, 然后轻步走到他身后。咽喉酸胀, 张了几次口, 仍是讲不出话来。或许不是讲不出话, 是没有想好怎么安慰的话。
她悄悄地深吸了口气,绕步走到香案前,拿起烛油块, 每盏灯台里各加了一块。油块遇热化开。接着, 她又拿起剪刀一一修剪灯捻。
灯光比方才亮了些。
在这段时间里, 佟宝珠又仔细琢磨太子的心思, 琢磨他有什么心事, 他为什么哭。
直到放下剪刀, 还是没想出个头绪。
拿了一个蒲团, 放在太子左边,和他并排跪着,朝着灵位拜了三拜。
“妹妹佟佳宝珠来看望姐姐们了。”
太子依旧在抽泣, 自始至终没有抬头。他不知道旁边多了一个人, 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仿佛置身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里,整个天地里只有自己。
他忘了自己是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有一呼一吸间的哭泣,能令自己憋闷的身体好受一些。
恍恍惚惚中,跌进了一个温暖怀抱里,有人抚摸着他的后背低唤:“胤礽,胤礽……”温柔的声音自远方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他想起来了,他叫胤礽,此时在巩华城的祾恩殿,他在祭拜孝诚仁皇后和孝昭仁皇后。孝诚仁皇后是他的亲额娘。他从见过他额娘,不知道他额娘长的是什么模样。
“……方才,我又梦见了孝诚仁皇后,她戴着熏貂朝冠,朝冠金丝压顶,顶尖嵌着一颗硕大的东珠,中间是七只展翅欲飞的金凤,金凤翅尾上缀着大小不一的珍珠。每颗珍珠都是光彩圆润……我当时想啊,这得值多少钱啊。孝诚仁皇后笑着说,现在我们这里多的是,我和孝诚仁皇后经常拿东珠当弹球玩儿。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玩儿……”
胤礽侧转过头,隔着朦胧的泪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张了张口,哑声道:“佟额娘……”
佟宝珠拿着帕子给他擦泪,笑着说:“胤礽,今儿当着你亲额娘赫舍里春秀的面,我给你说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她记得自己八岁的时候,看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看得津津有味,十二岁时的中秋节,坐葡萄藤下等着听牛郎织女的悄悄话。嗯,再聪明的孩子,他也只有八岁,好糊弄。
“其实呀,我是天上的仙女,孝诚仁皇后和孝昭仁皇后都是天上的仙女。以前我们是好姐妹。天帝说,人间的百姓疾苦。需要派仙人下凡去拯救,只派天子一个人势单力薄,需要有人辅助,就派了孝诚仁皇后和孝昭仁皇后。她们二人陪着皇上走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光,现在功德圆满回去了,天帝又派我下凡……”
佟宝珠看看侧躺在自己怀里的孩子,瞪着红肿的眼睛,盯着她看,好像是在等着听她的下文。
“……”还真信了。
她努力把谎话编得圆满,“我是三年前来这里的,那时候佟贵妃刚刚离世,我用她的身子借尸还魂。”转话又道,“借尸还魂,胤礽听说过吗?八仙里的张果老就是借尸还魂。大前年,皇上请了喇嘛为佟贵妃招魂,我就趁机来了。”
太子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小嘴巴张开,表情像木头人一样的定格在那里。
佟宝珠在心里暗呼了一声“阿弥托佛,善哉善哉,骗小孩儿无罪。”
又接着往下说。
“我这一趟下凡的任务是帮康熙皇帝照顾你,照顾你们兄弟姐妹们。”
她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太子眼角溢出来的泪,“对不起啊!胤礽。我也是第一次做孩子们的额娘,没有经验,很多地方做的都不够好。没能照顾好你们,让你们受委屈了……来的又太晚,来的时候,你和大阿哥都长大了……你还好啊!生活在宫里有你皇阿玛每日探望照顾,大阿哥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宫外……”
耳朵贴在门外偷听的大阿哥,听到这里,呲着牙,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我特别想孤零零的继续在宫外,可是皇阿玛不允许啊,非把我关里了宫里。
孤零零的在宫外多好,自由自在,还不用读书。
纯亲王踮着脚尖,轻步走过来,张了张嘴无声地问:“里面在说什么?”
大阿哥拽着纯亲王下了台阶,走到方才的位置,才低声说话:“佟额娘在问太子弟弟为什么哭。他们在说悄悄话呢,我们听到了不好。”
不能让别人听见,佟额娘哄小孩儿的胡编瞎话。否则,别人会笑死。
“……胤礽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宠着你四弟吗?”佟宝珠说到这个,底气十足。因为,接下来的话,不是慌话。
“等四阿哥长到六岁,就要和大阿哥一样搬出去住,每日去上书房读书,去骑射场练武艺练骑射。能自由贪玩儿的时间,也就是六岁以前。我不想让他走你的老路,自小一言一行都按着规矩来,两三岁就开始读书写字。”
“这样太辛苦了。”
“我不能左右他的以后,但能让他在跟着我的时候,尽量依着他的心意,让他开心一些。等到他长大成人,身不由已的时候,有一个自由自在的童年可以回忆。”
佟宝珠摸了摸太子的额头,“胤礽啊,世间的事呢,就是这样。位置越高,责任也就越大,付出也就越多。老四身为皇子,享受了这个身份带来的荣华富贵,就该比寻常人付出的多。努力学本势,长大了好为你皇阿玛分忧,为你分忧……同样的,你身为太子,就该比皇子们还要努力。”
“还有你皇阿玛,看似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其实他有数不尽的烦恼。无论春夏秋冬,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上早朝。要想治国之策,还要和文武大臣周旋。就连晚上睡哪里,都不能凭自己的心意决定。要权衡前朝,还要雨露匀沾……”
“为了能够身体健康,知识渊博,以便更好地处理政务。他每日要练骑射,要不断地学习……你想想,是不是?你皇阿玛什么时候闲着过?”
“我也是啊,我明明是个仙女,守护大家来了。为娘娘小主们着想,为阿哥公主们着想。可没一个人相信我……我一边照顾着她们,一边还要和她们斗心眼。要不然,她们就更不听我的话了。就说你荣额娘身边的三公主,我想让她去学骑马。你荣额娘不让……”
佟宝珠不知道太子究竟是因为什么伤心难过,什么情况,都说了一些,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
最后说:“人世间就这样,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如意之事只有一二。那些实在不能对别人说的话,就埋在心里,不用说出来。天帝之神是无处不在的,他知道你的心,他理解你。那些没有弄懂的道理,暂时把它抛到一边,不去想它,等再过两年自然就懂了……至于你想要的东西,想要做的事,想办法努力去争取。争取过了,仍是没有得到,也没什么遗憾了。”
太子原是想问问,佟额娘想不想做皇后,想不想生孩子。想对她说,自己争取让她出宫时,什么都没想,只是想让她开心。
听到最后,他觉得这些问题,没必要去问。
就像佟额娘说的,有些道理,不一定非要当时弄明白;有些心思,也不一定非要讲出来。做到问心无愧就行。
太子从佟宝珠怀里爬起来的时候,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哭。其实他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想哭。看到额娘的灵位,不知怎的,所有的委屈和茫然齐齐涌来,心里酸涩难忍。觉得自己很孤单,没有一个亲近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想要什么。
现在不了,现在心里满满的。
佟宝珠的腿有些麻,调换了一个跪坐的姿势,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太子出去洗漱一下,用完膳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孝诚仁皇后在天有灵,她也是希望你能身体健康,心情愉快。不希望看到你为她伤心难过。”
“嗯。佟额娘,你呢?”太子的声音带着沙哑。
“我在这里陪这两位姐姐说会儿话。”佟宝珠看他彻底从低落的情绪里走出来了,为了以后不见面别扭尴尬,笑呵呵道:“我方才说的那些仙女的话,太子可别当真啊!我在一本书上看的,说每一位额娘都是守护孩子的小仙女。就编了这个故事哄你。”
太子嘴角弯了弯。
太阳落山了,四下昏黄。
太子拉开厚重的殿门,看到台阶下焦急等待的二三十个人,神色平静地问:“大家都在等吾用晚膳吗?”
除了眼睛红肿,和声音沙哑之外,别处全须全尾。众人松了一口气。
齐声道:“请太子殿下去用晚膳。”
这幅样子多丢脸啊!大阿哥装着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朝他身后看:“太子弟弟,佟额娘呢?”
“佟额娘在里面。”太子踩着台阶往下走,吩咐道:“德柱,你去请安嫔娘娘和博尔吉特娘娘。让她们来陪着佟额娘。”
有人说,开导自己最好的方法是开导别人;激励自己最好的方法,也是激励别人。
佟宝珠方才说的那些话,说给太子的同时,也说给了自己。她彻底释怀了。也许,正是如她说的那样,她来到这里,是为了守护康熙的皇子公主们。
自己能从三百年后穿越到这里,也许冥冥之中,就是上天的安排。也许是上天看到大清国的公主们一个个的去和亲,生活的太苦,能干的儿子们又下场凄惨,才派了她来改变这一切。
想到这里,她瞬间觉得自己和太子一样身负重任,需要负重前进。
谁过得轻松呢?
谁都不轻松!
生活环境的好与坏,在于自己的思想,而不是事实。就像是芳华姑姑,在自己看来一个女子的青春年华埋到了紫禁城里,是一种悲哀。
可芳华姑姑不这么想。她觉得自己作为乾清宫的掌事宫女,比宫外的普通百姓强几百倍,比后宫的小主子们也强几百位。
她没有被人误解的时候吗?肯定有。伺候人的活,哪里有那么容易。
这么一比较,自己身为贵妃,不知道要比一个掌事宫女强上多少倍。不管众嫔妃们心里是什么想法,但哪个都不敢明着欺负她。还有众多的皇子公主,任她挑选着抚养。
“……两位姐姐在上,托你们的福,让我做了贵妃。享受本该属于你们的一切。你们放心吧,一年二十四个节气,我都安排人去给你们烧纸钱。不但烧纸钱,还烧童男童女给你们揉肩捶背……”
安嫔和博尔济特氏进来的时候,正听到这些话。博尔济特氏有些想笑,想到这是灵堂。强行憋住了。
跟进来的宫女,拿了两个蒲团一左一右放在佟宝珠身边。两人将将跪下。
佟宝珠道:“别跪了。我们还是做些正经事吧。”
“……”两人楞住,在灵堂里,除了跪着守灵,还有啥正经事能做?
“我们亲手扎些陪葬品给两位皇后。让她们在天之灵,保佑大清国国祚绵长,保佑众姐妹们子女繁盛。”
次日午后,由礼部侍郎张英书写的巩华城起灵状况,传到了乾清宫。
太子仁孝,在两宫皇后灵前啼哭良久。幸得贵妃娘娘劝慰,才收敛了哀伤。
贵妃娘娘携同安嫔娘娘和博尔吉特娘娘为两宫皇后守了一夜灵,还为两宫皇后亲手制作了三大马车陪葬品,其中物件应有尽有。
众人皆赞皇家情深意重。尤其是钮祜禄氏族人,两位老夫人得知后,感激涕零。
洋洋洒洒三大张,最后一句是:禀告皇上,一切顺遂。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时康熙正在听人禀告,说德嫔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泄。叫了太医,诊出了有身孕的事。
康熙十分不悦。用太医的话说,能诊出有身孕,月事日期至少过了十天。都十天了,怎么没想着是怀孕,早些请太医?
还不注意饮食,胡吃海喝。
想到一个人上吐下泄的情形,康熙就觉得脏极了。懒得去永和宫里探望,让梁九功跑去叮嘱好好休养的话。
自己摆驾去了慈宁宫。
向太皇太后禀了德嫔有孕的消息之后,说道:“孙儿想给博尔吉特氏庶妃升一下位份,皇祖母可有意见?”
现在后宫的孩子多,德嫔又生过两个了。这次有孕,太皇太后心里没什么喜色。知道生子秘方嘛,再加上皇帝经常翻牌子,当然是容易怀孕。
说了一句客套的:“恭喜皇帝。”之后,说了别的:“皇帝怎么想起封初月那丫头了?”初月是博尔吉特氏的小名。太皇太后不想在皇帝面前,提博尔吉特氏这个姓氏。
康熙笑道:“今日有南方的捷报传来。孙儿估计最迟不过两三个月,三藩就能平定,到时候大封后宫,博尔吉特氏只是庶妃,一下子提到妃位,跨度太大。现在晋封她为嫔。等大封时,顺势就是妃。升到妃位上,就能亲自抚养孩子。”
太皇太后十分意外。
先帝时,后宫里嫔妃大半都是博尔吉特氏。为此,没少和先帝闹矛盾。
论到孙子了,不到万不得已,不想惹他不高兴。只有一位博尔吉特氏的姑娘入宫,皇帝不封,她就自装看不见。
今日突然说晋封,又说封妃,皇帝这是要唱哪一出?
“晋封需要有名头,皇帝想好了吗?”
康熙道:“想好了。”
“那就行。”太皇太后不想过多谈论博尔吉特氏的事,转话道,“德嫔有了身孕,四阿哥和六阿哥怎么安置?”
“暂时仍在永和宫。反正也是奴才们伺候,用不着她亲自动手。等贵妃回来之后,再商议。”
“就依皇帝说的办吧。”
这次德嫔有身孕,后宫里几乎无人谈论。也没人去永和宫恭贺。与上次怀孕,满宫人来贺喜的情形相比,天差地别。
“娘娘有孕的不是时候。”荣喜嬷嬷趁着乌雅夫人不在,担忧道,“有了身孕,至少要一年多不能承宠。六阿哥能否继续养在跟前,还不一定。”
德嫔也是不想这个时候有孕,所以在月事推迟的时候,没有请太医诊脉,心存侥幸,只是单纯的月事推迟。
但她不会把心里的真实想法告诉任何人。这宫里啊,谁都不可靠。有气无力地说:“有身孕总是好事。多子多福嘛。太医不是说,有身孕的前三个月最不稳当。饮食各方面还要嬷嬷多操心。”
跟个没心思的主子,真是出力不讨好。道理都说这么明白了,还是想不明白。荣喜嬷嬷没当即应话。
德嫔又说:“本宫的肠胃一向好,不会无缘无故的闹肚子。嬷嬷在暗中查一下是怎么回事,查出结果不要声张。”
西配殿里,乌雅夫人把刘福和冬草支走后,对坐在地上玩积木的四阿哥说:“胤禛,贵妃不是你亲额娘,你德额娘才是你亲额娘。你是从德额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四阿哥停住手,仰起小脸看向乌雅夫人,舔了舔嘴唇。小表情仿佛在说:听不懂你说什么。
“德额娘生你的时候是冬天,天冷的很啊!德额娘拼了命的,才把你生下来了。生下来,贵妃便把你抱走了。贵妃是大灰狼,是坏人……”
四阿哥眨了眨几下眼,又低头玩积木去了。额娘说了,要乖。乖乖的,额娘才会回来。
乌雅夫人夺了他手里的积木,皱着眉道:“你这个破孩子,我说的话,你听懂了吗?怎么跟个木头人似的,屁都不懂。”
四阿哥张着嘴“哇哇”大哭,一直哭到刘福和冬草回来。哭得满脸是泪。此时有了靠山,对着乌雅夫人又踢又挠:“坏人,坏人……”
德嫔得知乌雅夫人把四阿哥惹哭了之后,无力地吩咐荣喜嬷嬷:“今儿是第三天了。午饭后,就送我额娘出宫吧。本宫先睡会儿,到时候不用叫醒我。”
乌雅夫人走时,只有淑妃来照了个面。淑妃挺热情,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说是孝昭仁皇后的妹妹,还说以前入宫玩儿时,就在坤宁宫见过德嫔。
提醒德嫔和乌雅氏,别忘了德嫔能有今日,是蒙了谁的恩惠。
乌雅夫人和玛禄二人,由荣喜嬷嬷陪着走到了西华门。临分别时,荣喜嬷嬷低声道:“夫人入宫一趟也看到了,主子是外表风光。其实在宫中的生活是如履薄冰,一个不留意,就会被众人踩踏。夫人回去,一定要叮嘱家里人谨言慎行,莫要给主子添麻烦。”
乌雅夫人不悦道:“是她的性子太弱,你要好好帮她。等到了贵妃的位置上,谁还敢给她脸色?我看贵妃的日子过的就挺滋润。”
贵妃是想怎样就怎样,那是因为人家家世好。有佟佳氏撑腰,还是万岁爷的表妹,一般人不敢惹。荣喜嬷嬷:“夫人慎言。”停顿了片刻后,又说,“夫人回去,莫要对外说宫里的事。”
三月初一下午,太子率领的迁宫队伍到达了景陵。两位皇后梓宫暂时安置在景陵地宫入口二十丈之外,临时搭起的灵棚里。
周围盘坐着一百多名喇嘛为其诵经超度,只等三月初九同奉安地宫。
大部分官员返回京城,各司其职,只留下了部分王爷以及福晋命妇。
礼部原来安排的是,太子在这几日里,歇在昌瑞山的寺庙里读书。
大阿哥就是准备在这段时间,入山射猎。
太子找到张英,郑重地说:“吾没有心思读书,吾想为两位额娘抄经祈福。”
一寸光阴一寸金,用太子身上再合适不过。每一时每一刻,对太子来说都十分重要。所以,每日寅时就要起床读书。
这一路上都耽搁这么长时间了,现在终于安生下来,再白白的浪费七八天时间,做些无意义的事,怎么成!
张英为难道:“回太子殿下,行程是由礼部拟出来,经皇上御批核准定下来的。臣没有擅自改动的资格。”
太子:“麻烦老师写信给皇阿玛,告知吾的心愿。”想要做的事,就要去努力争取。
京城距离景陵一百多里路,快马小半日就到了。次日早上,收到了康熙的回信。
准!
太子都在埋头抄经,别人更是不能闲着呀。大阿哥的射猎也泡了汤;佟宝珠、安嫔和博尔吉特氏都跟着抄经。紧接着福晋和命妇们也跟着抄,不会写字的,让身边的丫头代抄。
一时间里,把距离景陵五里之外槐花镇的笔墨纸砚都买空了。
这日傍晚,大阿哥来到佟宝珠她们安歇院子,急急地说:“佟额娘,您去劝解劝解柳寡妇吧,她太可怜了。”
经过大阿哥的叙述,众人得知了原由。
槐花镇的柳寡妇前年地震时,男人被倒塌的房屋砸死了,留下了她和七岁多的闺女杏花。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今日杏花去打水,不小心掉进了井里。
被人打捞出来后,柳寡妇抱着闺女的尸体,哭得几次背气。
大阿哥去槐花镇买纸,刚好遇到此事。
孩子没了,怎么劝啊?再怎么劝都不能起死回生。
博尔吉特氏道:“大阿哥,您当贵妃娘娘是神仙啊?什么难题都能解决。”
安嫔道:“万一没劝好,那寡妇转头也跳了井。此事传出去,越传越离谱,说成是娘娘把人逼跳井自尽,可就惹上大麻烦了。我们是出来办正事,还是少惹事为好。”
自从把三丫领到跟前抚养,安嫔觉得每一日都很充实。她心里十分感激贵妃。所以,冒着得惹大阿哥不高兴的风险,也不想让贵妃掺合这种晦气的事。
大阿哥满是期待的看着佟宝珠。
这要是别的原因孩子折了,大阿哥肯定没什么想法。这是掉井里了!
他曾经把承乾宫的井盖掀起来,伸着头,对着井口“汪汪汪”的叫喊,听井里嗡嗡的回音。
佟额娘照着他的屁股猛揍了一顿,说是掉井里可就淹死了。他不要命胆子大不当紧,别因为他不懂事,惹大家为他伤心难过。
被揍的时候,大阿哥喊着认错了。其实心里并不觉得错,觉得自己不可能掉下去。
今日亲眼看到有人因为掉井里淹死,他觉得那个人就是另一个自己。看着别人为她哭,就难过的不行。
“佟额娘,您就对她说,您是仙女下凡。她闺女也是仙女,现在回天上享福去了。”大阿哥又道,“别人冒充仙女不像嘛,就您最像仙女。佟额娘,儿子求您了,您就跑一趟嘛。”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