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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旁边那弟子又说:“冬夜与穆之秋交情深厚,一时蒙蔽,接受不了。况且他为人仗义,爱为朋友打抱不平,不是心肠狠毒、会杀人的人。他方才也说,针上的毒只让人麻痒,并不致命,也许是君师兄本就受伤的缘故,中针之后伤势才突然加重。求君师兄放过他一次,这哥哥不太会说话,但一定感激……”

    莫少言慢吞吞地说:“心肠不狠毒,也能差点将我们师兄杀死,你们天衡峰真是厉害……”

    古晋平也说:“为什么不求你们师父?”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难堪道:“师父大怒,觉得穆之秋和冬夜让他丢脸,不肯松口。我们已求过师父多次,师父说,若要留下杨冬夜的性命,要君师兄首肯。这哥哥走投无路……”

    柳千陌忍气道:“君师弟正在休息,这件事不必再多说了。”

    归心壁也不耐地说:“走吧走吧,别在这里叫人讨厌。对你们手下留情,你们又何曾对我们手下留情?”

    杨冬山怔肿地低着头,有些恍惚。

    莫少言心中不忍,却仍说道:“欺负我们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是什么感受?”

    正在这时,门边传来少年温和的声音:“师兄小心点。”

    众人回头,门边伫立了一个青衫男子,扶着墙,脸色苍白却眉目如画。身边十三四岁的少年容貌秀丽,扶着他的手。

    杨冬山呆呆望去,只听那男子缓缓开口,声音低哑:“杨冬夜的事,就此算了,你回去吧。”

    “君衍之放过杨冬夜,杨冬夜受此惊吓,向君衍之和季可晴低头赔罪,表述感激之情。闻人慕得知,心中不郁,对杨氏兄弟慢慢有些不待见。君衍之听闻杨冬夜在天衡峰过得不舒心,送了一本上品术法给他。从此杨氏兄弟感恩戴德,在弟子中时常说他的好话,连天衡峰众弟子也慢慢动摇。”

    ——摘自《众生之劫》第三十三章。

    第17章 闻人师兄亲自登门

    腊月二十九,大雪。

    白衣如雪,千里留芳。

    青年身姿挺拔,风神俊雅,自空中落下,面带微笑,恭敬候着。

    两个看守大殿的女弟子羞涩地迎上来,脸色红润:“闻人师兄又来送礼啦,今年又给我们师父带了些什么?”

    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拉着他的袖子:“可是藏在这里?”

    闻人慕浅笑退开:“两位师妹饶了我。”

    每年除夕,他都派人走一趟,为诸位峰主送一份薄礼。望月峰、八斩峰,自己通常亲自来,其余各峰则交由其它弟子处理。

    洵阳十六峰中,望月、黄花和细竹只收女弟子。黄花和细竹的女子见了他,只会羞涩躲避,或者聚在一起望着他嬉笑。

    偏偏望月一峰,女弟子的作风大胆些。

    闻人慕笑着取出一个玉盒:“这是三百年的回荒草,有助修为,请两位师妹代我转交给师叔。”

    胆大的那个媚眼如丝,嗔道:“若我们不转交,你又当如何?”

    闻人慕望她一眼:“……你想让我如何?”

    胆大的女子红了脸,气氛立刻有些暧昧,胆小的那个插不上话,咬住唇。

    闻人慕清咳一声,正色道:“还有好几座峰没有去呢,劳烦二位师妹。”

    说完,一身白衣腾空而起,向她们点头微笑。临走时,下意识地四下里一望,没有见到那一抹藏在心间的淡紫色人影,一丝惆怅油然而生。

    来到八斩峰,只见殿堂宏大壮观,比玉容峰的还要有气派,果然是清虚剑宗最有钱的一脉。

    他与几个殿前的弟子打招呼,寒暄道:“三个昏迷的师兄可醒来了?”

    领头的那个笑着说:“多谢闻人师兄关心,都醒来了……却已经被师父逐下山去。”

    闻人慕尴尬道:“……穆之秋欺瞒我天衡峰,我们也是……”

    穆之秋在天衡峰中排行第九,是闻人慕平素倚仗的得力助手之一,深得人心。这一打击,让天衡峰几乎抬不起头来。

    一想到君衍之,便有些气闷……

    那人连忙笑道:“穆之秋存心要欺瞒,自然无迹可寻,这件事不能怪闻人师兄。况且,事情似乎有点蹊跷……”

    闻人慕挑眉:“有点蹊跷?什么意思?”

    那人有些后悔脱口而出,把闻人慕拉到一旁,悄声说:“师兄们说,他们被抽光灵气、废去修为后,被丢进了穆之秋的冰窟窿,慢慢昏迷过去。但被人发现时,他们躺在玉容峰和红秀峰的交界处……”

    闻人慕望着他:“你是说……”

    “穆之秋为什么要把他们的身体移出来,被人发现?”

    “……的确有点奇怪。”

    难道有人把身体搬出来?

    “我就是有些奇怪,猜测而已,闻人师兄别想太多……”那人笑着。

    闻人慕回神,连忙应道:“你说的有道理,为什么不禀告你师父?”

    “……三位师兄深夜在山中游荡不归,原因是什么你也知道,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师父一听这件事就生气,我们谁也不敢多说。”

    闻人慕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可不是说么……”

    离开八斩峰,闻人慕有些恍惚。

    君衍之巡夜,刚巧碰上穆之秋,匆忙之中又刚巧击中他的要害,将他杀死……这件事也太巧合了些……

    他又联想起杨冬夜所说的。刺中君衍之的毒针淬了玄墨青蛇的毒,只能致人麻痒,不能致命,为什么君衍之的伤势会突然加重、吐血不止?

    这君衍之似乎有些不简单……

    还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几月来,天衡与慧石摩擦不断,闻人慕生平第一次用正眼瞧他们。今年他本不想准备慧石峰的礼物,但穆之秋之事是天衡理亏,场面上的事还是应当做,否则显得小气……

    自己亲自送去,这面子够大了吧?

    终于来到慧石峰大殿,闻人慕仰头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巨型建筑,取出怀中的玉盒。

    别的峰脉的大殿都有人看守,只有这慧石峰,空空荡荡,穷酸之气逼人,好寒碜……

    他摸着玉盒想了想,向君衍之住处飞去。

    既然来了,趁机会一会他又何妨?

    在山间飞了许久,只见菜园子里坐了一个少年,怀抱大龟,正喂它吃白菜。听闻空中有人飞过,那少年抬头望着他,面孔清秀怡人,似乎有些惊讶。

    这少年是新来的,与君衍之一同解决穆之秋之事……记得姓路?

    闻人慕飞身落下来,垂目低望,向少年道:“路师弟。”

    文荆慢吞吞地站起来:“闻人师兄。”

    闻人慕不是与慧石峰交恶么,怎么来了?踢馆?挑衅?示威?这高高在上的感觉……

    “……我想去看望一下君师弟,不知他的住处怎么走?”

    文荆犹豫一下,抱着大龟说:“……我带你去吧。跟我来。”

    “多谢。”

    并肩飞在空中,闻人慕望了望那乌龟道:“你那大龟多少岁了?”

    大龟望着闻人慕,一动不动地趴在文荆的胸膛上。

    “……不知道。”

    “看年岁似乎也不小了,尚未开启灵智?”

    文荆默默摸乌龟的头:“……这是君师兄的灵兽。”只是完全由他在养而已。

    闻人慕不在意地道:“……君师弟没有找人看看么?已经成年了,却未开启灵智,呆呆愣愣的,如何帮他修行、作战?”

    文荆心下有些不高兴:“这乌龟呆呆愣愣的才可爱——也不是所有妖兽都要有用才养。”

    比如说那只蟒蛇,至今仍态度不好,动不动就露蛇牙,自己还是热乎乎地贴上去……

    闻人慕微微皱眉。

    天衡峰里,无人敢对他这么说话。

    来到一座石屋前,门前的雪扫得干干净净,门口几棵青松,落雪压枝,一汪泉眼,尚在流淌。

    屋里传出男子的声音:“今天怎么来了?不是要去菜园子?”

    说话间,一个青衫男子自门口走出来,二十出头,腰间系着深灰色带子,全身淡素。他的中衣领子不经意地微开,隐隐可见精实的身形,泻出几丝妖美。

    文荆微微一呆,直勾勾地望着他。

    君衍之抬头看到二人,眉毛皱了皱。他不动声色地将衣领一拉,妖美之气顿去,气质温雅而疏远,又恢复到平常天仙似的模样。

    闻人慕只觉得方才有什么转瞬而过,又抓不住。他拢眉忽略心中的不适,客气地说:“君师弟身体可好些了?”

    君衍之淡淡一笑:“好多了……闻人师兄亲自登门,叫人心中有愧,还请进来一叙。”说着侧了侧身。

    闻人慕笑着迈进房间,四下里打量。

    门口,君衍之望着文荆道:“你还要回去菜园子?”

    “要,活还没有干完。”

    “去吧。”

    文荆望了望屋里的闻人慕,伸出两根手指,一脸阴狠。

    这是归心壁教他的暗号:要不要叫二师兄过来?

    二师兄一出现,就是拼个你死我活的场面。

    君衍之摇头:“你去吧。”

    文荆抱着大龟转身要走,君衍之又低头道:“……等下还过来?”

    他的声量不高,文荆修为又低,便没有听到,飞身走了。

    君衍之的嘴唇抿成一道直线。

    他关上门,向房间里的白衣男子温声道:“闻人师兄请坐。”

    闻人慕默默看着。屋里摆设简单,干净整齐,窗边几株灵草,书橱上放着一个花瓶和几本书……还是好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