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明亮的眼眸扫了一眼他,抬起指尖拈着的信封,“陈丰陈议郎。”
那是这封信的主人。
黎凡卿肩上的碎叶尚未抖落,应道:“陈丰职位低,给不少人送过礼想动一动。”
闻言,那封信轻飘飘地落在桌角纳灰,素白纤细的手拆解下一封信,“谢利祺谢侍中。”
低沉沙哑的声音跟在少女清悦的话音后,“谢侍中虽隶属陛下,但近日有见他和二皇子一派走得极近。”
沾了皇子的党羽,姜月眠轻轻叹了一口气,倒也不气馁,这是早有预见的事。
她过去在京中浑然不起眼,忽然遭到姜钰的偏心和优待,敢妄下判断来示好的朝臣少得可怜。
愿意示好的人又鱼龙混杂,必须仔细辨别清楚每个人的目的。
左手边的信纸迭得晃晃悠悠,书房不断响起两人的声音。
半个钟头后,姜月眠端起茶水润了润喉咙,沾了水珠的唇瓣翘起一点弧度。
杂七杂八的信件挨个过了一遭,最后只剩下一个人。
“龚宗政,”少女犹如一只餍足的猫,软软地念出最后的人选。
半晌,她仰起头,眉梢弯弯,“多谢黎大人相助,你我二人的约定自然生效,大人不必再委屈自己。”
姜月眠勘酌了一会,道出自己觉得应该不会冒犯到黎凡卿的话。
和黎凡卿交处的叁个月,她对他的改观是不少,进一步了解黎凡卿的时候,也顺带了解他的臭脾气。
尤其最近,她也没故意逗弄他,他还总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黎凡卿的脚仿佛在地上生了根,不知道心里面是茫然多一些,还是不真实多一些。
良久,他绷直唇角,低声问:“需要我帮忙向龚宗政递消息吗?”
“不劳烦黎大人了,”姜月眠不假思索地拒绝,“由黎大人出面,怕是会让人误会大人与我有关联。”
“虽然我说这话的立场并不足,但请大人相信我这一片诚心,我说到定会做到。”
黎凡卿更加用力的抿起薄唇。
姜月眠势单力薄这件事是个人都看得清,她若是有朝中势力,也绝对不会委托他帮忙。
刚刚那番话大概率是假的,也许是不想再让他帮忙,也许是这期间,她真有了可倚靠的人。
明明都是些猜测,他的心脏却莫名其妙地泛起了酸水儿。
黎凡卿恨恨的想着,开口便没了好气,“随便你。”
叁个字像是咬牙切齿的产物。
这让姜月眠晃神了一瞬。
“公主说得没错,我也有一番立场不足的话欲与公主言。这朝中之人,是有愚钝,但多数猾如狡兔,公主莫要有一天惹祸上身了。”
姜月眠:“……”
这人怎么又一副吃了炮竹的模样。
“谢大人教诲,”少女敛着眼睫,温柔做派的表皮下,是雪茫锋锐的尖刀,“大人与我肌肤相亲,我也劝大人一句,大人身世秘密既然能由我挖出,也会有别人瞧出端倪。黎大人既然在意亲人,就该多花几分心思掩饰其存在。”
黎凡卿的面色一沉,厉声:“你简直是不识好人心。”
“黎大人是好心,为何我的就是恶意?”
姜月眠承认自己这话对黎凡卿很敏感,但也是实话,上辈子就是有人向她捅漏了黎凡卿的身世。
他是考功名当上的朝臣,但是所用的公凭是假的。
他是悍匪窝里出来的崽,本就没良民的资格,走到这一步,是用了些见不了光的手段。
倘若这事被天下发现,他家的匪寇窝会面临危机。
她知道黎凡卿重感情,于是捏着他的软肋,威胁着他臣服于她。
当时报复是真。
现在劝导也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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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崽,大人应该懂得放下自己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