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则叹息一声,无精打采道:“懂。”
秦乐海立时来精神了,五经之中,流传最广,最经典的就是孔子的《论语》,大宋开国,赵普以半部《论语》治天下,论语更是被推崇到了极至,他们秦家人虽然骨子里少文墨,但《论语》他秦乐海还是学过的,而且还自认为不错,当下眉开眼笑道:“既然你懂一点,那好,我问你,论语第一篇,你可背得?”
十岁之前的孩子主要是识字。
论语作为五经之书,自然没学的。秦乐海听不懂先前秦则所说的,自然不知能说出‘伏羲至纯厚,直而不倨,唯器与名’等古文,怎么可能不懂论语,此刻只问秦则能否背,已经是很高看秦则了。
一旁樊大人嘴角抽了下,看向秦乐海眼神怪异得很。
“《论语》的第一篇篇名叫《学而》,共分16章,这个我们班能倒着背的没有47个也有46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第1章是‘子曰:学而时习之……’”
“第2章是‘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
“第3章是‘子曰:巧言令色……’”
……
秦乐海、秦乐风、秦乐书嘴巴再次张大。
“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秦则背到这,眼睛斜看着三人,“大伯,可还要我再倒着背一遍?”
“不错!”秦乐书一看他这表情,也有些气了,“不过死背书没什么用,真正的大学问人不仅背得出来文章,更要懂其中的微言大义,光背不行,你得解释。”论语秦乐书也背得,可其中道理,他就懂得不多,不仅他,秦乐风也是,倒是秦乐海曾苦攻过论语,对论语的注解还是懂得非常多的。
可是,让一个十岁孩子解释论语?秦乐海本要阻止,便秦乐书已经说出来了,他也好奇,这次能不能将秦则难住。
“‘子’,在古代是对有地位、有学问的男子的尊称。”秦则声音响起,“有时也泛称男子,而论语中子曰的‘子’,指的是孔子……”
“‘曰’,就是说的意思。”
“‘学’,孔子的学,指的是他们要学的西周的礼乐诗书等。”
……
淡淡声音响起,秦则解说的论语除了来自正常的书本外,也故意卖弄学问,将一些秦朝偶尔讲的,按理这时北宋还没出世的注解,比如:北宋理学家朱熹对论语的注解,明清时的注解,后世的注解,知道的都炫耀似的抛了出来。
秦乐海对《论语》最为熟悉。
一开始还是带着考较的意味去听,可听着听着,心就怦怦然加速,而后整个人就完全进入到秦则的声音世界里去了,那是——在大学问人讲课时,听课者完全听入了神的状态。不仅他这样,秦乐书、秦乐风亦是竖着耳朵,眼神时而迷茫,时而恍然大悟,时而欣然而笑。
一个时辰后。
“意思便是‘不怕别人不了解我,就怕我不了解别人。’,但我认为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在了解别人的过程中,也使别人了解自己。’”秦则解释完《学而》篇最后一句,又歪着头看着三人。
秦乐海、秦乐书、秦乐风愣愣站着,心里翻腾着滔天骇浪。
“原来学而时习之的‘学’,孔子指的是学习西周的礼、乐、诗、书等。”
“而‘时’可以指‘在一定的时候’,也可指‘在适当的时候’,更可指‘时常’。”
“而第一章,我所知道的正常解释这小子居然认为是错误的,可是按他的说法,又确实我们的解释不合理,他的注解更合理一些,怎么回事?我学的解释是真正的大儒的注解,他一个小孩……”
……
朱熹、张居正、刘宝楠……这一个个还未出生的大儒对《论语》作的注,哪一个不是站在前人肩膀弄出来的。
也就是秦乐海、秦乐书、秦乐风本来肚子里就没多少货,否则换一个真正的通世大儒来,听了这些解释,怕是会被轰炸得都要怀疑人生了。
“下一个!”沙哑僵硬声音响起,樊三闭着眼淡淡一挥手。
门吱的开了。
秦乐海、秦乐书、秦乐风失神落魄的出来了。
“秦当,你也进来一下。”
“嗯,来啰!”秦当欢快的应声,跑了过去。
门关上,秦乐书三人对秦当也开始考问起来,这一问,秦当的表现一点也不比秦则差。渐渐的,屋内三个阅卷官的震惊完全化为了惊喜,而后惊喜又化为狂喜,三人一出来,又兴奋的把秦树给叫了进去考问起来。
外面。
“秦则,乐书叔他们叫你进去干嘛?”秦凝脆声声的叫道。
“问一些简单至极点的问题,都是学问上的,太简单了,我随随便便就答出来了。”秦则笑吟吟答道。
“简单至极的学问?”
秦凝皱了下眉,其他在场大人也想不通,阅卷官为何阅完卷不公布,反而将孩子给叫了进去,再次口头考较,难道——蓦的一些紧张的家长,更紧张了,“难道这次他们考得很差?乐书他们不敢公布,这才重新考较,重新打分?”这些家长一紧张,议论声自然好不了,秦书月、秦雨、秦雪、秦凝本来对这些孩子还是有点信心的,这时也跟着紧张了。
忽然——
“哈哈!”
木门再次打开,秦树首先走出来,后面是狂喜现于脸表,毫不掩饰的秦乐风、秦乐书、秦乐海三人。
“在笑!”秦雪等人顿时一松。
“乐风,如何?”老族长这时恰恰赶到了,看着三人出来连询问。
“好,很好!”秦乐海先是一声哈哈,秦乐风却是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族长,快,快召集全寨最有学问的老人来!”
“最有学问的?”众人一愣。
老族长皱眉,秦乐书连凑到他耳旁低嘀了几句。“真的?”老族长拧着的眉心一下就散开了,“那樊大人怎么说?”“樊大人他……他只是让我们尽全力考。”“那好,就全力考。”老族长沉声,一转头看向秦书月、秦雪、秦霜等人。
“书月,雪丫头,去,把秦书知,秦书才……所有学问好的老人都给我叫过来!”
“族长?”秦书月看向老族长。
“好事!”老族长朗声说道,“是大好事!”
“好事?”
“这批孩子的学问不错!”
“不错?”很多人兴奋起来。
“去吧,樊大人还在等!”
“是!”一个个身影闪动,秦雨、秦雪、秦凝、秦书月等所有在场的武者一个个都被老族长派出,这阵仗何等大,寨中本来也很多族人在观望等着今天的文考结果,这事一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快,快去看看!”
“文考出事了,不知是好还是坏!”一个个放下手头之事,连赶往秦家宗祠。
秦家寨西边一处房子前。
一身黑衣的秦书知老先生正坐在太师椅上晒着太阳。
“这人啊,都是属牛的,你不抽他一鞭,他就不走!”秦书知看着宗祠方向,“大人都管不住自己,何况小孩,人要听话,谁愿意打他?”对于今天的文考,秦书知同样关注甚至比任何人都关注,可是他没有去宗祠,因为他有绝对的信心,这一批孩子学问上好不到哪里去。
棍棒底下出孝子,当年他秦书知不是没和别人比较过,一次次血的教训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小孩子就是要严管,不严管心就散了,学习上就不会上进。
今天不去宗祠,是怕人家说他故意去看笑话。
“脸都丢到外人面前了。”
“该说的,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看老天啰,希望不要太难看!”秦书知心里叹了口气,“这次,这次过后我该回私塾了吧?”即便上了七十岁,秦书知还是希望自己能回私塾再做几年启蒙先生,为秦家寨尽最后一点心力。
就在这时——
“不好了!知先生,不好了!”一道身影大呼小叫着远远电射而来。
“是凝丫头!难道文考……”秦书知脸上微微一喜,连站了起来。
(谢谢‘我是冰海清风’打赏节日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