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里，陶秀丽拧了条温热的毛巾替老爷子擦脸擦手，老人家迷迷瞪瞪地看了看周围，发现是在自个家里，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

    一放松就开始絮絮叨叨地叨咕起来。

    “谁说我们大山有娘生没娘疼？哼！就算打小没娘疼，程山河也是十里八乡最有出息的后生！”

    “大山不怕，爷爷在，将来啊，爷爷给你说个会疼人的好媳妇。”

    “哦不对，我们大山有媳妇儿了，那女娃娃是城里来的……”

    “城里来的女娃娃怎么样啊？”

    都说酒后吐真言，陶秀丽忍不住趁这个机会想知道老爷子心里对她的看法。

    老人家忽然摇摇晃晃地坐直了起来，闭着眼睛，指着床头柜一本正经地说道：“城里女娃娃好呀！其实，其实啊……”

    “其实什么？”您老人家倒是说呀！

    陶秀丽急得手心冒汗。

    老爷子却垂下了头轻轻地打起了呼噜，弄得她哭笑不得，刚想扶着老人家躺下让他睡得舒服些，程老爷子猛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女娃娃拿大山看得比自个的命重要，做什么事情都是在为大山着想，我知道，她是真心实意想跟大山过一辈子，大山心里也只有她，绝容不下旁人，

    可是……自古情深不寿，爱得太深不一定是好事儿，大山屡屡为她失控，医生的手应该救死扶伤，而不是置人于死地。”

    “您是真的醉了吗？”

    陶秀丽怔住了，她真不知道老爷子竟然有这样的忧虑。

    看来程山河上回失控打伤梁建设的事情，在老爷子心里并没有过去。

    老程家把几代人的心愿全都寄托在程山河身上，他们盼望着程山河成为正直的榜样。

    可陶秀丽却很心疼他背负了太多，前世程山河就一直活得不够洒脱，几乎没有自我。

    “爷爷，不管您能不能听见我在说什么，可我还是想告诉您。”

    陶秀丽红着眼眶屈膝半跪在床前，目光真挚，语气温柔。

    “我不是必须攀附大树才能生存下去的菟丝花，我会努力跟上程山河进步的脚步，成为与他比肩的参天大树，帮助他，爱护他，让他自由自在地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不必负重前行。

    “假如有一天我的存再会成了他的妨碍，请您放心，不管多么不舍得我也一定会主动离开。因为，陶秀丽这辈子就只为程山河活……”

    说着，晶莹的泪珠滑过脸颊，湿漉漉的灵动大眼睛里是刻骨铭心的深情，是甘之如饴。

    放置好毛巾，手脚麻利地将老宅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泡了杯解酒茶在床边，老爷子醒了就能能喝上。

    “爷爷，我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

    陶秀丽转身准备离开，一只脚迈出门槛了却又收了回来，重新走到床前，郑重其事地朝老爷子九十度鞠躬。

    “谢谢您刚才在饭桌上维护我，您的认可对我非常重要，以后我会继续努力的。”

    老爷子醉醺醺地翻了个身，似乎没有听见，不过等房门吱呀声被带上之后，一声轻轻的叹息带着复杂情绪，幽幽传进了陶秀丽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