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提那个抛夫弃子的女人干啥?要不是她自作主跟老陶家定娃娃亲,哪儿来这么些糟心事儿!”老爷子气得板着脸放下碗筷。
顾清璧当年是被下放的,处境比下乡插队的陶秀丽父母还糟糕,之所以选择嫁给农村人,无非就是看老程家三代贫农苗正根红,老爷子又正得势。
“话又说回来,你们陶家还肯认账,倒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老爷子故意翻起了陈年旧账。
“当年同一个生产队的都知道,陶大壮偷奸耍滑,杨翠凤见谁得势就巴结,怎么这回连彩礼都没要就让你嫁过来?”
这也是陶秀丽原先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但经历了两世沧桑,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无非就是重男轻女,想让女儿给儿子腾地方呗!毕竟国营大厂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陶秀丽嫁到农村,原先的工作岗位自然顺理成章由陶家人顶替。
原生家庭的账等回门再算,努力平复了心情,同时也拉住了想为她出头的程山河,不想让爷孙俩再起冲突。
目光触及到空荡荡的袖管子,想到老爷子英雄一世,陶秀丽知道爷爷只是对她有误会而已,所以她的眼神依然很尊敬。
“不瞒您说,我在家不受重视,我爹妈也是巴不得早点把我嫁出去,省得在家浪费粮食。”
“爸!你不要骂大山媳妇!你把她骂跑了大山就没有媳妇了,他会很难过的!”
看见陶秀丽心酸得眼睛湿漉漉的,程兴邦急得撅着嘴直晃老爷子的胳膊。
老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只是老人家下不来台。
陶秀丽已经意识到老爷子想用三叔吓退她的意图,只见她认真地平视着程兴邦的眼睛,把他当成了正常人平等沟通。
“三叔不要着急,如果我向你保证永远不离开程山河,就算他赶我走也不走,那你是不是能帮我把鸡蛋羹吃了呀?”
“我能做到,拉钩拉钩!”
程兴邦迫不及待伸出手去够陶秀丽的手指头,嘴上还憨憨地自言自语。
“大山不能没有你,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请你永远陪在他身边!”
“好,一百年不变!”陶秀丽眼底闪烁着泪光脸上却是灿烂的笑容。
得了她的保证,程兴邦就忙不迭地兑现承诺,不仅把鸡蛋羹吃得干干净净还不住地竖起大拇指夸奖。
“你做的饭太好吃了,不像大哥二哥经常糊锅。”
“吃还堵不上嘴!”
程兴邦临阵倒戈,老爷子很是不高兴,他觉得赔了夫人又折兵,气得埋头扒饭,结果却发现饭菜异常美味。
想不到城里姑娘竟然也会烧锅做饭?老爷子有些意外。
陶秀丽见状只好呐呐地转过头去,却见程山河正满脸笑意地看着她,眼神里有鼓励也有骄傲,看得她都有些脸红了。
结果低下头一看,才发现自己面前的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调换了。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是一碗捞了干的稠稀饭,而程山河面前那碗稀得几乎看不见米粒。
真的太穷了连一碗白米饭都吃不上!
陶秀丽不想把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程山河一个人身上,她大胆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结果却遭到爷爷的强烈反对。
“想搞投机倒还要到外面去抛头露脸,没有半点妇道人家的样子!是家里短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
老爷子把碗筷重重地拍到桌上,都把程兴邦吓呆了。
陶秀丽也愣住了,可她还没反应过来,程山河已经掷地有声地表明了立场。
“爷爷,不管秀秀想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她有权利自由地去追逐她的理想,而不是围着锅碗瓢盆和灶台打转。”
“行啊,你现在翅膀硬了,还学会跟爷爷顶嘴了!”
老爷子向来习惯发号施令,程山河坚定的眼神无疑是彻底惹怒了他。
陶秀丽急忙赶在老爷子说出更伤爷孙感情的话之前抢先开口。
“请您给我五分钟,如果我的解释不能让您满意,我保证打消做买卖的念头!”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看她小心翼翼的恳求眼神,老爷子只觉得一拳打了棉花上,撤回来也不是继续也不是,只能僵持着。
陶秀丽偷偷拽了拽程山河的衣角,用眼神求他交给她来处理,获得首肯后才深吸一口气。
她有条不紊地讲起了桂花嫂家的事情,又去拿来了块块冰来给众人品尝。
三叔吃得可欢了,老爷子却仍旧冷着脸。
“所以,你投机倒把是为了帮满意挣钱娶媳妇?”
“爷爷,现在做买卖不用再像过街老鼠被人喊打喊杀了,国家鼓励全面发展经济,我想帮桂花嫂家只是一部分原因。”
别看老爷子思想落后了,可他有一双睿智的眼睛更有着丰富的阅历,在他面前弄虚作假无疑是自寻死路。
陶秀丽实打实地把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不瞒您说,其实我心里有个能帮全村人致富的好办法,只是现在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所以我想用满意树立典型,取得乡亲们的信任,信任是展开一切工作的基础。”
“我知道您对山河的期望,我不敢说我有多么伟大的理想和抱负,但我是程山河的的妻子,我想帮他分担一点重担,请给我一次机会证明给您看。”
老爷子怔住了,他很惊讶,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陶秀丽趁热打铁立下了军令状:“您给我四个月的时间,如果我不能兑现承诺,随便您怎么惩罚。”
“如果我让你离开程家庄呢?”
“我可以离开程家庄但不能离开程山河,因为刚才答应过三叔。”
陶秀丽一字一顿,说得有些俏皮却又是真情流露。
“哼!真不愧是老陶家的闺女,性子刁钻脸皮还厚!”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直接甩手走人。
等他走了陶秀丽才敢开口:“要不咱也上卫生院看看吧,不能真让梁建设告公安,对你影响不好。”
“他去不了。”程山河目光森森,神色间像是隐瞒了重要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