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就到了六月中旬,喧闹了半个多月的温王遇刺案终于落下了帷幕。
按照官府发出的露布所言,这次轰动天下的温王遇刺案,究其实际,是内外勾结所致。黄巾巨魁虚竹子勾结城卫军偏将军张闿,内外勾连,擅自调动城卫军不予严查,使得数千黄巾余孽得以顺利携带刀枪,在密林之中埋伏。如今,虚竹子身负重伤,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偏将军张闿于五月二十四日午后弃官逃亡,不知所终。诏令天下,发下海捕文书,缉拿两人。
除了首恶虚竹子、张闿两人以外,被列入黄巾同党的,除了被缉捕的数百黄巾余孽之外,还有数百名军官士卒。这些人大多数出身于原来的突骑,是昔日阿黛尔公主的老班底儿,上到偏将军、裨将军,下到什长、普通士卒,分别轻重,处以斩首、流放、鞭笞、革职等罪。
如此一来,昔日阿黛尔公主麾下的精锐之师突骑遭受了重创。兵部随即发出大批调令,将突骑之中的大批将领调离,分散到各州各郡的郡兵之中。与此同时,又从各个州郡之中调入大批将领,分别补入洛阳的卫戍军中。后来,索性彻底解散了突骑,突骑随之成为历史。
突骑原本就是个空架子了,彻底解散也是理所当然,可是,这事儿还没有完。与此案相关的一大批高官都受到了严厉处分,司隶都督成廉、司隶校尉钟繇罚俸三个月,光禄勋、刺奸将军、提举暗影事马忠、尚书左仆射、勾当暗影事曹雍、卫尉少卿张绣三人革职留任。就连与此案关系并不大的河南尹严宽也被朝廷下诏切责。一时之间,洛阳官场之中一片哀嚎。
此次温王遇刺事件导致大将军高顺陨落,昭懿君严嫣至今还昏迷不醒,后果不可谓不严重,说句实话,朝廷的措置也是理所当然。这件事如同一记杀威棒,将文武百官甚至天下的州郡太守、微末小吏都打醒了。看!即便是两千石的高官,朝廷说收拾就收拾,全然不留半分情面。如此一来,天下的文武官员,地方长吏、统兵将士,哪一个还敢偷懒耍滑混日子?
一时之间,整个大汉官场顿时就焕然一新了,原本存着大势已定暂息仔肩的文武官员们都像打了鸡血的猴子一般,猛然跳起来忙个不停了。没有人知道,这一切都是中书令贾诩措置的。由于悲伤过度,温王吕布形容枯槁,只好暂且放下一切政务,关起门来养病疗伤。
朝野之间,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在大将军高顺陨落之后,中书令贾诩乘势而起,已经成为了朝廷之中实打实的第二号人物。看他措置温王遇刺一案的老到和狠辣,就知道此人不但长袖善舞,而且老奸巨猾,胜过大将军高顺多矣。有贾诩秉政,天下文官武将从此苦矣!
“这么说,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在都水少使王凌的府邸密室之中,王凌掏出绢帕,擦了擦头上脸上淋漓的汗水,心有余悸地问道。“以老奴之见,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最近这一段时日,家主还是小心一点儿的好。”在王凌对面,是一个须发皆白的清癯老者。此人是王凌府中的府令,是伺候过两任老家主数十年的老人儿,他的意见,王凌一向很尊重。
“何以见得呢?”王凌有些不以为然了。按照他的想法儿,这事儿也就这么着了,元凶远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总得有个结论吧?“家主,请您仔细想想,这么大的事儿,岂是区区一个偏将军能干得了的?张闿背后定然还有幕后黑手。只不过朝廷不敢查,亦或是不能查。若是真的查下去,吃不了兜着走的是温王吕布本人!”老府令满面寒霜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然!那吕奉先是何等人?那是本朝第一武将,身经数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数十次的人,他岂能忍得下这口气?”王凌大摇其头了。“忍不下也得忍!何也?家主请看!此次温王遇刺案的后果,其一,是一大批高官受到责罚,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以示朝廷一秉大公之心。其二,突骑从此消失。突骑是阿黛尔公主留下的精锐之师,现在是康茉莉一手掌控。还有一个人,内侍少监袁帆已经被密捕半个月了,还没有放出啦,显而易见,案情重大。”
说到这里,老府令抬起头来,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王凌。“涉案的偏将军张闿出自突骑,突骑被裁撤,明里暗里,都指向了突骑的实际掌控者康茉莉。内侍少监袁帆可是内侍监刘娥的人,刘娥,可是唐太后的心腹。这些蛛丝马迹,家主联起来仔细想想,便知其中端的。”
老府令终于说完了,他定定地看着王凌,等待着他的回答。“唔??????听你这么一说儿,也有几分道理。突骑是东羌人的军队,吕征西征之后,泰半跟了吕征,留下来的都是些老卒,奉康茉莉为主。突骑被裁撤,意味着康茉莉没了兵权。再加上内侍少监袁帆的事儿???”
说到这里,王凌终于恍然大悟了,他以掌击案道。“如此说来,此案是唐太后联合康茉莉和虚竹子,想一举击杀吕布、严嫣、高顺,使得并州军群龙无首,然后趁机重掌朝政大权?难怪他吕奉先只好虎头蛇尾,胡乱应付一下了事,实在是不能查下去,也不敢查下去!”
“虽不中亦不远矣!总不能查出个太后主谋刺杀温王吧。”老府令笑着拽了一句文。
“看来,我们太原王家又要沉寂一段时日喽!”王凌以手加额,显得无比庆幸。“祖父和父亲临终之时,都谆谆教诲我,要忍耐、忍耐、再忍耐!当时我年轻气盛,未曾领会半分,现在观之,的的确确是金玉良言!你吩咐下去,重申家法,王家子弟一定要老老实实!”
“诺!”老府令响亮地应了一声儿。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波涛翻涌,感慨万分,有恍如隔世、不胜嘘唏之感。噫!自从两任家主接连过世之后,太原王家迭遭挫败,究其实际,都是新任家主王凌意气用事的缘故。如今,天可怜见,这一遭儿终于硬把家主王凌扳回来了!
在连续照顾了昭懿君严嫣七日七夜之后,灵骓终于挺不住病倒了。这事儿引起了温王府内的轩然大波。“灵骓,不是我说你,一个人再有本事儿,也不能如此任性儿。你看看,生生儿地把自己熬倒了!若是有朝一日,昭懿君醒来,看见你如此模样,还以为大家伙儿合起来给你难堪,生生儿要累死你呢!”心直口快的康茉莉终于忍不住了,她夹枪带棒一顿排揎。
此次温王遇刺一案,康茉莉手里的军权尽数儿都被削夺殆尽,她心中难免存着怨恨。今日终于捞到了一个机会儿,于是乎不管不顾,借着这个由头儿把心里的火儿全都发出来了。灵骓岂是好惹的,一张口就怼了回去。“吆,我说康夫人,我照顾母亲之时,怎么总不见你的影儿?如今我生生儿地累倒了,你倒跳出来见义勇为了。知道的不和你一般见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吕灵骓不孝呢!我说您那,哪凉快哪儿呆着去,这地儿不缺你这一头蒜!”
“你??????”康茉莉一下子就被怼的哑口无言了。灵骓自幼领军,宦海浮沉十余载,见多识广,刺头儿不知道收拾了有多少。如今放出本事来,一向拙于言辞的康茉莉岂是对手?一下子被噎了个烧鸡大窝脖儿,竟然无言以对。惊惧之下,竟然就势儿一嗓子嚎了出来!
貂蝉的性情温和,一见两人有了龌蹉,连忙出来相劝。“我说二姐,灵骓辛辛苦苦、不眠不休七日七夜,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你一上来就夹枪带棒,便是我也受不了!好了好了,随我回去吧。灵骓,吕逸有病,康夫人心中焦躁,难免说话口不应心,你别往心里去!”
话一说完,貂蝉朝灵骓使了个眼色,就势儿拉起康茉莉向外走去。康茉莉一见此情此景,心知肚明,自己言语太过唐突,再呆下去也没有好果子吃。只好就坡下驴,随着貂蝉走了。回到自己屋中,康茉莉越想越气,总觉得严嫣母女两人太过可恶,定要找个机会还以颜色。
片刻之后,这事儿就传遍了整个温王府。中书令贾诩特地把大家伙儿召集到一起,措置此事。“今日,我问了两位神医,昭懿君到现在还没有醒来,醒来的机会就不高了。总让灵骓一人照料,自然是不行的。依我之见,康夫人、貂蝉夫人、玲珑公主一人一天,等到灵骓身子好了,再排进来,四个人轮换!”贾诩终于说完了,他一一征询大家意见,无人反对。
此事遂成定议。说句实话儿,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儿,总不能让灵骓将军累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