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郡的郡治宛城之内,喊杀声终于停止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将王允老儿枭首示众!”“咱西凉军的大仇终于报了!”“李老大万岁!”“李老大威武!”城内的西凉军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大声怒吼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和愤懑,全然不顾满头、满脸、满身的鲜血。这一刻他们期盼地太久了,唯有怒吼和杀戮才能平息他们心中的愤怒。
在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中,李傕李老大适时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面带微笑,不断地向左右挥手示意,就好似已经君临天下做了天子一般。“李老大威武!”“李老大万岁!”人群之中响起了阵阵欢呼之声,对于为大家伙儿出了这一口腌臜之气的大英雄来说,绝对值得大家伙儿如此礼遇。至于杀了王允老儿之后的日子怎么过,管球他呢?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
王司徒和他两个儿子的尸身被抬上了城墙,放在王景的尸身面前。已经死去多时的王景仍然怒目圆睁,一手持旗,一手拎刀,巍然屹立,就像泰山一般。呼啸的西北风刮得王司徒的将旗呼呼作响,王景身上的数百支箭矢微微颤动,远远望去,就好似怒涛中的涟漪一般。
李傕的亲兵连忙走上前来,一刀斩下王司徒的头颅,高挂在旗杆之上,然后重重地一杵,将旗杆的末端插入坚硬的城砖之中。“好!”“甚好!”这样的措置立刻便引来了一片叫好之声。王司徒双目圆睁,静静地向下俯视,看着自己的无头尸身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城墙之上。
王盖、王定的尸身一站一卧,分别躺在王景的尸身旁边儿,父子四人就以这样奇怪的姿势再次相聚了。本朝的四朝元老、朝廷的柱石、三公之一的王司徒父子四人,就这样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王司徒一家的蒙难给本朝的历史增添了无数的变数儿,其影响会持续数十年。以至于在很久很久以后,本朝的历史学家还常常发出感慨。若司徒公仍在,汉室中兴可期也!
李傕满脸笑容,沿着长长的甬道,策马登上城头,他调转马头,定定地您凝视着城墙上下的西凉军。“我忠勇的西凉军将士们!”李傕以一种君临天下的姿态开了头。“今天,就在这里,我率领你们,完成了漫漫征途中的第一步!砍下了王允老儿的项上人头!”
或许是心情激动的缘故,或许是志得意满之后的骄恣,李傕的声音之中充满了一种骄傲,好像整个天下已经在他手中一般。“我忠勇的西凉军将士们!眼前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只不过是你们漫漫人生之中的一朵儿不起眼的浪花儿!跟着我,走下去,一直到生命的尽头儿,你们终将会得到你们所想要的一切!信我李傕者,可以得到永生!”
说完了这一番不知所云的话语之后,李傕挥挥手,策马离开了城墙,直奔南阳太守府而去。留下了一脸茫然的忠勇的西凉军将士们,在原地面面相觑。李老大刚才说得是甚?信李傕,得永生?我没听错吧?听上去和昔年大贤良师张角煽动信徒谋反之时,说的话是一个调调儿呀?“信李傕,得永生!”李傕李老大的狂人信徒们大声吼起来了,就像张角当年一般。
“信李傕,得永生!” “信李傕,得永生!” “信李傕,得永生!”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响起来了,惊天动地,响彻山河。左右只是一句口号儿,喊什么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气势,既然李老大喜欢,多吼上几句儿又有何难?至于到底儿信不信,那就看日后李老大的措置了。
刹那之间,口号声此起彼伏,响彻天地,颇有一番惊天动地,万象更新的气势儿。
“啥?府库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郭汜镗啷啷将腰间的百炼精钢环首刀抽出了大半儿,双目圆睁,怒视着手下的军侯们。和李傕李老大不同,郭汜在意的不是什么“信李傕,得永生”之类的虚名。在他眼中,凡是用手摸不到的东西,都是他娘的不存在的物件儿。英雄重虚名,商人重实利,如果说李傕是英雄,郭汜就是商人,还是那种锱铢必较的商人、
“启禀郭老大,的的确确是什么都没有,空无一物,连耗子都没有一只!若是老大不相信的话儿,可以自己去看。若有半句儿虚言,我等愿意自刎而死!”一看郭老大这架势儿是明摆着不相信,这些军侯们顿时就开始赌咒发誓了,事情明摆着嘛,就是连耗子都没有嘛。
“带我去看!若是有半句虚言,小心你们的狗头!”郭汜将抽出来的半截百炼精钢环首刀往鞘中一放,大步流星地去了。他老人家当真一间一间看了南阳太守府中的每一间库房,和属下说得一样,空空荡荡的,连耗子都没有一只。郭老大的双眉立刻就皱起来了,脸色黑得就像锅底儿一般。没有军饷。没有粮草,没有甲仗军资,即便是跑路,也跑不了多远呀。如今已经砍下了王司徒的项上人头,屠戮了王司徒一族,即便是请降,大司马也不会同意了。
等到巡查了一圈儿,确定了宛城府库之中,的确是空无一物之后,郭汜满脸乌云地回到了南阳太守府的二堂。李傕正高踞在案几之后在和左右谈笑风生,一看郭汜那吓人的黑脸儿,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了。“我说郭兄弟呀,你的脸色为什么如此之黑?今日终于斩下了王允老儿的项上人头,得报大仇。该当痛饮三百杯才是!来来来!摆酒,让我与郭兄弟痛饮一场!”
一听这话儿,郭汜立刻就火冒三丈了。好你个李傕,就知道他娘的摆你的臭架子!没有粮草,没有钱粮,没有甲仗军资,连跑路都没有资本,你他娘的还有心思儿摆酒痛饮?可是事到如今,大家伙儿都是一根麻绳上栓的两个蚂蚱儿,祸福与共,谁都没法儿独自偷生。
想到这里,郭汜只好暗暗忍下一口气,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叉手肃立道。“启禀老大,我刚刚去查看了府库,是全城的府库。偌大的宛城之中,府库空空荡荡,连一只耗子都没有。我军的粮草,满打满算只能维持七天了。照这样下去,我们连跑路的资本都没有了。”
一听这话儿,李傕不由得哈哈大笑了。“我说郭兄弟,宛城府库之中空空荡荡,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儿。整个南阳郡的粮台,就在北边儿五十里的雉县城中,宛城府库之中的钱财、粮草、甲仗、军资,十有八九都运到了新野城中。等到樊兄弟的五千精骑归来,就都有了。”
“若是樊稠突袭雉县失败,该当如何?”郭汜终于忍不住了,他挺身直立,双目之中放射出熊熊怒火,大声怒吼道。古往今来,军旅之事,都是多算胜少算,多谋胜少谋。你李傕一个土包子,就知道相信他娘的谶语,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他奶奶个熊,简直无可理喻。
“这??????不会吧?樊稠毕竟有五千精骑。”李傕挠挠脑袋,踌躇地说道。还真别说,宛城府库空空荡荡,若是樊稠再一无所得,那就真他娘的要凉凉了。就在这时,左右来报。“启禀李老大、郭老大,樊稠将军已经从雉县返回,马上就来觐见两位老大!”
片刻之后,樊稠哭丧着脸进来了,只见他盔歪甲斜,满脸灰尘,满身的血迹混合着泥土,看那样子,是从千军万马之中杀出来的。“李老大,郭老大,我樊稠对不起你们那!呜呜呜呜呜呜??????我率军突袭雉县,没想到那严宽那厮早有准备,竟然布下了十面埋伏!投石车、床弩,再加上数万精骑,从四面八方杀出,措手不及之下,,我全军尽墨,只好落荒而逃了。呜呜呜呜呜呜??????”说到伤心之处,樊稠不由得泪如雨下嚎啕大哭了。
“什么?你的五千精骑,竟然全军尽墨了?那可是从西凉军中抽调的精锐呀!”一听这话儿,李傕顿时就跳起来了。西凉军中的老弟兄们本来就不多,再折损了这五千精骑,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叫我李傕怎么活呀?只听得镗啷啷一声儿,李傕抽出了腰间的环首刀。
“李兄弟,不可!大业未成,不可先折大将!让樊兄弟戴罪立功好了!”郭汜一把按住李傕,大声吼道。“可是,没有粮饷,我们如何能活下去呢?”李傕颓然地坐倒在案几之后,双手捂住面孔,大声吼叫起来了。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了打天下的不易,实在是艰难了呀!
“两位兄弟,唯今之计,只有最后一条路了!不如此做,我们就只能等死了!”刻意忽略了樊稠樊兄弟抛来的感激的目光,郭汜坐回了座位上,斩钉截铁地说道。“怎么?还有最后一条路?”一听这话儿,李傕顿时就抬起了双眼,也不伤心了,也不懊恼了,望着郭汜。
“没错儿,那就是劫掠宛城,烧杀抢掠,以安军心!”郭汜抬起头来,一挥右臂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