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郡,也称恒山郡、常山国,自从战国以来,一向为幽并咽喉,兵家必争之地。
常山之名,最早出现在《战国策》中,当时属于赵国,赵孝成王十一年,赵国开始在常山筑城。赵孝成王在位之时,遭遇长平之败,赵国元气大伤,但是他立刻幡然悔悟,联合其它五国,终于战胜了亲军,保住了赵国。从这一点看,赵孝成王也勉强算得上明主了。赵孝成王所看重的,便是常山的战略地位,可以东扼燕国、齐国之咽喉,保住赵国的东疆无虞。
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攻灭赵国之后,设恒山郡,但范围较小,不包括北面的(古)恒山,治所设在东垣县。高帝百战百败,借助汉初三杰的力量,终于在垓下一战大获全胜,使得楚霸王自刎,然后东征西讨,将异姓王尽数消灭,天下便又归于一统了。
汉承秦制,恒山郡仍然称之为恒山郡。之后,为了避汉文帝刘恒讳而改称常山郡,而且范围扩大,北至恒山,南至逢山、长谷。武帝元鼎四年时,分郡治真定县(即秦朝东垣县)附近的四个县为真定国,常山郡的郡治向西南迁移到元氏县,统县十八,隶属冀州刺史部。《史记?孝武本纪》:“常山王有罪,迁,天子封其弟于真定,以续先王祀,而以常山为郡。”
武帝雄才大略,好大喜功,要做古人所未做之事。在他在位之时,正式创立了五岳制度,只是到宣帝之时,才得以正名。《汉书?郊祀志》载,汉宣帝神爵元年颁诏,确定泰山为东岳,华山为西岳,霍山为南岳,恒山(此恒山为古恒山,即大茂山)为北岳,嵩山为中岳。
为避汉文帝刘恒讳,把(古)恒山改名常山,曲阳、唐县南部区域即为文帝是的常山郡,元氏即是常山郡治所,后曾多次迁址,最后迁之现正定县。故尔,常山郡所有的“北岳恒山”,并不是今日的“北岳恒山”,两者之间,相距甚远,后人以讹传讹,经常有所误解。
光武帝建武十三年,将真定国并入常山郡,改称常山国,与周围中山国、赵国、巨鹿郡之间的辖境发生一定变化,统县反而减少到十三,治所仍在元氏县。常山郡位于河北,冀州刺史部西北,西接并州,北连幽州,是实打实的“四战之地”,自古以来,便为兵家必争之地。在两汉时期,先后就有十三位皇子皇亲被封为这座古城的常山王,都是因为常山太过于重要的缘故。名山重城,四战之地,非皇子亲自固守,则人主不能得以安枕于卧榻之上。
建武四年,光武帝刘秀带兵来到常山郡,平定渔阳太守彭宠和琢郡太守张丰的叛乱,驻扎在古城郊外的万年村。皇后阴丽华,当时尚为贵人,随从光武帝出行,生汉明帝刘庄于此,故该村当时名为万岁村。后人还建立了汉明帝的始生堂和阴皇后的梳妆楼以表纪念。
章帝(刘秀的孙子)于元和三年北巡,到常山郡元氏县舍正堂祭祀刘秀,又到万年村始生堂祭祀刘庄。西汉元鼎三年,出使西域归来的张骞曾经到这座古城巡视。献帝初平二年七月,赵云赵子龙受常山郡人民推举,就在这座古城率领常山郡义兵南下,目前正在徐州。
常山国既然如此重要,洛阳朝廷和大司马自然不会等闲视之,特地安排了心腹人坐镇元氏县。此人非是别人,正是太原王家家主老王述的次孙、河南尹、户曹篆王隗的次子王凌。自从数年前的抢班夺权一事之后,王凌便被老王述关在了老家之中,每日里跟随自己力田。白天力田,夜晚读书,讲论经义,直到半年前才被老王述放了出来,就任常山国相。
读书养气,砥砺农事,数年来如同墨家创始人墨子一般的艰苦生活,给王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烙印。他的肤色完全变成了古铜色,身躯壮健,手脚粗大,胳膊壮得就像常人的大腿一般。如果不是双眸中不时闪烁出的精光,即便是近在咫尺,王凌看上去也只是个寻常农夫。
数年的艰苦生活带给王凌的不仅仅是强健的体魄,还有坚韧顽强的精神和百折不挠的意志。这数年来,在力田之余,王凌也颇读了许多书,读得比较透,比较深入。以前的那种目空一切的新硎初发之气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静内敛、踏实勤谨的循吏之风。
就在王凌离开晋阳王家庄上任的前一天,祖父王述派人把他叫到了书房中,仔仔细细地看了他好半晌儿,这才缓缓开口了。“王凌,我来问你,你上任之后,何者为先,何者为后?”这个问题王凌早就想过无数遍了,想得透彻极了。一听祖父开口询问,他连忙拱手回答。
“祖父,摆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太原王家的延续了。要想成就千年世家,譬如培育一株大树,要舍得修剪枝叶。其次,便是为了小民百姓,这才是家族兴旺的基础。最后,便是要想方设法和最终获胜的人站在一起,最好是在冥冥之中独具慧眼,识英雄与微末之中。”
一听王凌的这一番话儿,老王述的脸上立刻便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他用手捋了捋胡须,缓缓地伸出了一根手指。“指鹿为马,你肯定听说过喽。若是此时此刻,你就站在那秦国的朝堂之上,胡亥、赵高高踞于上,殿下是文武百官,左右是秦国的锐士虎贲。老夫来问你,当着那一只梅花鹿,轮到你上前表明态度了,依你之见,它应该是鹿,还应该是马?”
“应该是鹿!”王凌斩钉截铁地答道。“只有先保住自己,才能消灭别人!”“去吧!”老王述长出了一口气,挥手让王凌去了,他的脸上皱纹纵横,好像突然老了十几岁一般。唉!数年之功,今日终于见到了成效,王述可谓是老怀大慰了,他自问终于可以瞑目了。
王凌就任常山国相已经有半年多了,这半年来,他经历了诸多的考验。洛阳朝廷的诏书和冀州都督魏续的命令一道一道,川流不息地发下来,兴修水利、拓宽道路、修补疏浚河渠、建立义仓、整修城池、修建坞堡和烽燧、训练郡兵、抚恤流亡,每一条命令都有时限,使得太守府中上到长史司马、下到寻常斗食小吏一个个都怨声载道,叫苦连天,满脸愁云。
看了一道紧似一道的命令之后,王凌只是轻轻笑了一笑,低声吩咐道:“来人,把我的行李搬到二堂来。完不成这些差事儿,我便不回家睡觉,只要是有公事要批,所有人随时都可以来找我!”“诺!”府令响亮地应了一声儿去了,从此之后,抱怨声便戛然而止了。
堂堂一个两千石的太守,为了办好差事儿,来家都不回了,你们还能有什么可抱怨的?还想有什么能抱怨的?这半年以来,王凌每日里风尘仆仆地奔波着,每日里睡不到三个时辰,吃得也很简单,不过两菜一汤而已。布衣粗食,全副心思都用在了常山国的公事上了。王使君布衣粗食,兢兢业业,以身作则,底下人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工作效率便出奇地好。
一忙起来,时间便过得飞快儿,眼看着就到九月中旬了,公事儿一桩桩儿,一件件儿地都完了,秋粮也已经收了,金鱼了官仓和义仓,按理说是该好生将息一下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儿,从大汉的京师洛阳城发来了一道诏书,王凌找来郡丞、都尉打开一看,三个人的脸色立刻就黑了。王凌毕竟是主官,也是经过几番大风大浪的人,他想了一想便缓缓开口了。
“两位,诏书你们也都看了,诸侯们组建了反吕同盟,司闻曹和暗影一致研判,反吕联军的进攻已经迫在眉睫了。朝廷要求我们坚壁清野,征集郡兵,准备持久战。两位以为如何呀?”郡丞和都尉相互看了看,异口同声说道:“自然是遵从诏命,坚壁清野,准备打仗了。”
“好!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来措置。郡丞理民,就烦劳老兄去征调郡兵、准备粮食辎重,传令各县坚壁清野。都尉管军,这训练郡兵,甲仗、马匹、弓矢之类的一应事务,我便交给老兄了!我就在这二堂里静候佳音了!”王凌一拍案几,下了决心。“诺!”郡丞和都尉朗声应道。王使君的官声儿极好,也很体恤下属,值此非常之时,大家自然要同舟共济了。
常山国的太守府,工作效率一向是极高的,从接到备战的诏书开始,不到三个时辰,一切便都准备好了。各县的百姓们都开始迁入整修一新的县城和坞堡,粮食早已收割完毕,牲畜们也都在坞堡附近放养,只要接到鹰信,便可以立即进入坞堡。留给敌人的,只剩下满目荒凉了。新征集的八千郡兵都是久经训练的老卒,早已在都尉的率领下进入了角色。
如今,已经是万事俱备,众志成城,可是,敌人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