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丑带着数百精骑这么一走,让正在暮冬的冷风中列阵的冀州军们一阵腹诽,我说文丑将军,你也忒不够意思了吧?后面有幽州精骑,整个大汉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您老人家脚底抹油一溜烟儿溜了,让主公和我们咋办呢?难不成要用这数千步卒去正面硬憾幽州精骑吗?
就在他们腹诽之际,只见东北方黄尘大起,马蹄咚咚,震天动地,看不清有多少骑兵跃马扬鞭而来。在耀目的阳光之下,烈烈风中,数千骑兵在黄尘中时隐时现,身上都穿着筒袖铠和两档铠,手里提着马槊、长矛、长枪,聚集在一杆汉字大旗之下,径直向他们扑来!
“确实是幽州精骑!快发鹰信,让鞠义的先登死士前来救援!要快!迟了就来不及了!”袁绍刚才还在手搭凉棚向东北方观看,现在就像被蝎子蜇了屁股一般一跃而起了!自从主政冀州之后,他可谓是身经百战,尤其是这半年多来,与幽州军打了数十仗,眼力甚好。
这些骑兵身上都是轻甲,胯下都是以长途跋涉闻名的乌桓马,手中是马槊、长矛、长枪,这些都是白马将军公孙瓒麾下的幽州精骑的特征。再看看那如同大海潮生的宽广排面,惊涛骇浪一般的阵势,黄尘之中若隐若现的精骑身影,目无余子,飞扬跋扈的样子,除了公孙瓒麾下的白马义从,在附近数百里之内,又有哪一支部队这样迅捷如飞,这样聛睨一切?
公孙伯圭!你他娘的好阴险!原来你竟然还准备下了后手儿,悄悄地吃掉了我的五千骑兵!现在还想来一个突袭,取下我的项上人头!聪明人总是喜欢多想,袁绍也不例外,他脑瓜儿一转,立刻就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不禁暗暗后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呀!
“强弩伺候!一旦幽州铁骑攻到,立刻用强弩招呼!你们要学鞠义的三千先登死士,我们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袁绍大声吼道,此时此刻,他已经双目尽赤了!袁绍的身边儿,正是冀州别驾田丰,他是袁绍麾下的文臣之首,一见如此便厉声喝道:“左右,速速张开藤牌,翼护主公!尔等戮力杀敌,或者可以苟活,若是弃甲曳兵而走,四散而逃,必无生路!”
老话讲,文人心眼儿多,此话果真是至理名言。田丰的一声大吼,便如同黄钟大吕一般,重重地敲在了冀州士卒的心中,立刻便使得他们醍醐灌顶了。四周方圆数十里,全是广袤的平原,若是丢下兵器逃走,定然是逃不出幽州精骑的马蹄的。莫不如拼死一搏,坚守待援,或许还有一条生路!鞠义的三千先登死士向来彪悍,只要支撑到他们赶到就是胜利。
于是乎,两千亲军振奋精神,齐齐高呼一声“诺!”双手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就在这时,只听得马蹄咚咚,赵云一马当先,带着两千轻骑已经杀了过来!看见眼前手握武器列成圆阵的两千步卒,赵云不觉有些踌躇了,这难道是冀州军吗?按照他的本意,是不想多生事端的,文丑不问青红皂白,上来便杀了他数十人,他才会穷追不舍,几乎把文丑逼死。现在他距离冀州步阵不过四百步,他正在思索是不是从步阵边上儿掠过,再追杀文丑数里,便引军归去好了。公孙伯圭和袁本初的梁子,他赵子龙犯不上出来硬驾。
正在他踌躇之时,只听得冀州军中一声暴喝:“放箭!”数十支箭矢雨点儿一般向着赵云射来!带队的校尉以为赵云要率领精骑冲阵,仓促之间便下了命令。赵云一看,立刻便勃然大怒了,他奶奶个熊!我本来不想趟这一滩浑水,没想到你们倒先动上手了!无礼至极!
好一个赵云,不慌不忙,手中的龙胆亮银枪舞成了一团儿雪花儿,将扑面而来的箭矢尽数磕飞。那些箭矢被龙胆亮银枪的枪杆儿震得向四面八方飞去,噗噗噗地落在了地上,铁制的箭头儿入地三寸,箭杆儿还在噗噗地颤抖。少数箭矢被激射回去,射中了七八个冀州军,只听得数声惨号,这七八人瞬间栽倒在地,四肢一阵乱动,顷刻间便一命呜呼了!
赵云胯下的白马速度极快,转瞬之间便冲进了数百持戟卫士组成的圆阵之中,他一声暴喝,手中的龙胆亮银枪上下左右翻飞,登时便挑飞了十余人!持戟卫士组成的方阵顿时便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儿,赵云双腿一夹马腹,径直从这个缺口中冲进冀州军的军阵之中。
“保护主公!”田丰一看,立刻便吓得魂飞天外了,那员白盔白甲白马的小将距离袁绍只有数百步了!疾驰之下,不过是四五息的功夫儿就能赶到。其实不用田丰呼喊,四周的亲兵早就看见了,他们大吼一声,拔出腰间的环首刀便扑了上去,与冲阵而来的赵云战成了一团!赵云舞动手中的龙胆亮银枪,枪尖儿一点,挑飞了迎面的三个步卒,枪尾向后一缩,戳倒了一个手握长枪的步卒,他大喝一声,枪杆儿一扫,将眼前的七八个步卒扫倒。
此时此刻,他距离袁绍只有两百步了!虽然赵云从来没有见过袁绍,可是看到周围亲兵悍不畏死地扑上来,全然不在乎自己的身家性命,他立刻便知道,军阵中央的的个人一定是个大人物儿!无论你是谁,今日定然要你见识一下常山赵子龙的厉害!赵云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龙胆亮银枪使得出神入化,又击杀了数十人,距离袁绍只有百余步了。
袁绍一手按剑,一手捋着胡须,卓立在高处,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暮冬的冷风吹得他衣袂飘飘,望之似神仙中人。袁绍的镇定自若使得军心立刻就镇定下来了,主公都不怕,我们怕个鸟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赵云又前进了五十步,距离袁绍只有五十步了!他已经斩杀了一百多袁绍的亲军,连人带马,浑身上下都已经是鲜血淋漓了。白盔白甲白马上面,溅满了鲜血,和黑色的尘土、白色的脑浆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大片大片的红褐色,那些红褐色的血液竟然还在流动!随着战马的前进和四肢的运动,不断地迸射出去,就像瓢泼大雨中的冰雹一般,打得人生疼、
“将军小心!”伴随着喊声的是一声惨呼!赵云猛地回过头去,只见跟随自己突入敌阵的十几个精骑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最后一个精骑刚刚被四五支长矛刺中,濒死之际发出了最后一声怒吼。其余的骑兵都被阻挡在了步阵的外围,正用弓矢和袁绍的亲军展开对射。
更麻烦的是,至少有二十个弓弩手转过身来向自己瞄准!自己身陷重围之中,行动受到限制,冀州军一旦乱箭齐发,自己绝对不能幸免!想到这里,赵云长叹了一口气,今日怕是取不了这员大将的性命了!他拨转马头,一声长啸,手中的龙胆亮银枪上下左右翻飞,挑翻了挡在马前的数十个冀州军步卒,催动战马,径直从重围之中突围而出,扬长而去了!
“用弓箭和他们展开对射!让我看看你们的射技!今日功亏一篑,我心不甘!血债要用血来还,伤了这么多的兄弟,一定要向冀州军讨还血债!不仅如此,还要加上利息!”赵云勒住战马,大声喝道,他浑身浴血,看上去就像刚从地狱中跑出来的魔鬼一般。
“诺!”两千精骑一声应诺,纷纷抽出弓矢,催动战马,围着冀州军步阵绕起圆圈儿来了。这是弓骑兵常用的伎俩,既能在奔驰中射杀敌人,又让敌人无法瞄准。刹那之间,箭如雨下,军阵之中的冀州军应声而倒,顿时便倒下了一大片。袁绍的亲军之中,只有百余个弓弩手,急切之间,连忙躲在藤牌之后,和并州弓骑兵展开对射。可是,他们哪里是并州弓骑兵的对手,不过一刻钟,就被射死了大半儿,其余的只好躲在盾墙之中,抽冷子还击了。
袁绍和审配躲在数十面藤牌之下,耳中听着自己的亲军惨叫连连,眼中看着并州弓骑兵在军阵外围耀武扬威,恣意妄为,不由得目眦尽裂了。“主公,且暂去那一面空墙之后躲避!”田丰一把拉住袁绍的衣袖,大声说道。一听这话儿,袁绍顿时就大怒了,他一把摘下头上的兜鍪,猛地仍在地上,大声喝道:“大丈夫愿临阵斗死,岂可入墙而望活乎?”
袁绍的举动,立刻便稳住了军心,主公出身四世三公,身娇弱贵,尚且悍不畏死,何况我等蝼蚁之命乎?于是,残存的亲军拼死力战,前仆后继,悍不畏死,死了一拨儿又上去一拨儿,捡起掉落在地的弓矢,拼了性命和并州弓骑兵展开对射,一时之间倒也勉强支持得住。
眼见得身边的亲军越打越少,只剩下了数百人,袁绍不禁一声长叹: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