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然大亮了,关东军的士卒们睁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从昨晚草草支起的帐篷中坐起来,浑身疲惫地走出帐外,一阵清新的北风吹过,他们立刻就清醒了。他们在方圆数十里的战场上搜寻了一夜,四处寻找吕布的下落,就连四散逃跑的并州军骑兵都没有去追赶,直到两个时辰前才刚刚入睡。大战了整整一天,还要早起,大家心中都在暗自骂娘。
空旷的原野上到处是狼藉的尸首、破碎的旗帜,折断的刀枪,盔甲的碎片和战马的尸首随处可见。暮冬的风中,已经夹杂了一丝丝的暖意,吹在人的脸上、身上湿乎乎的。眼看就要到清明了,泥土中散发着阵阵的清香,只是浓郁的血腥味儿破坏了宁静安详的气氛。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儿?这一片战场太安静了,除了鸟儿们清脆的叫声和战马的嘶鸣声,四周是一片静寂。对了,董太师的西凉军呢?他们又去了哪里?片刻间,关东军的侦骑四出了,仔细搜寻了方圆数十里,可以确定的是,西凉军不见了!既然西凉军都不见了,还起来做什么?关东军的士卒们嘴巴上咒骂着,纷纷返回营帐补觉去了。
袁绍的中军大帐设在两座小丘之间,既遮风又挡雨,是一处安营扎寨的绝佳之所。中军大帐之中却是简朴异常,地上只铺了一层毡褥和一层芦席,一座藤编的屏风将前帐后帐隔开。大帐内高悬着一张巨大的司隶地图,周围遍布着盔甲兵器,还有十几只藤编的案几。
十几只案几后面,坐着袁绍属下的文臣武将,他们一个个睡眼惺忪,不停地打着哈欠,一副阎忠缺乏睡眠的样子。袁绍御下甚宽,他们丝毫不但心这样的行为会引起主公的不满。袁绍满脸胡茬,睁着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眼,颓废地坐在上首,听着众将的汇报。
“主公,昨日一战,我军的伤亡已经统计出来了,九万大军,战死将近三万人,重伤八千,轻伤两万二千。”作为袁绍的行军长史,逢纪展开了眼前的文书,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一下在座的众人立刻都愕然了,没有人再打哈欠揉眼睛了,睡眼惺忪了。
九万大军,一日一夜之间,就伤亡了三分之二,已经称得上大败亏输了。逢纪看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公路的八万大军,伤亡更是惨重,只剩下一万多了,好在他的军队大部分都是徒附,整补起来比较容易。我军都是募兵,这六万大军的缺口是很难补上的。”
“无妨!”袁绍大手一挥,微微一笑。“以渤海一郡的财力,是绝对养不起九万大军的,在找到新的地盘儿之前,就维持三万大军的规模好了。毕竟这三万人都是经过大战、血战的,比起公路的徒附军还是要强上许多的。元图,其他诸侯的损失如何?”
逢纪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书:“损失大的在一半儿以上,损失小的也有三成。主公,若是几日再和西凉军血战,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这点儿老本儿可是要赔光了。以我之见,还是要尽力避免和西凉军血战为好,和他们相比,我们的军队差得太多了。”
“元图,我们在苦撑,西凉军何尝不是?我们损失巨大,西凉军也不好受,昨晚一场大战,西凉军少说也折了两万人马。我们怕折了老本儿,西凉军就不怕吗?现在是麻杆儿打狼两头怕,赌的就是谁先坚持不住,先行撤退。若我所料不差的话,徐荣一定会先行撤退的。只要撑过最后一刻钟,我相信胜利的一定是我们!”
袁绍的一番话说得众人频频点头,眼下的局势,关东军和西凉军都在苦撑,就看谁先撑不住了。徐荣是董卓手下的头号大将,用兵神出鬼没,倏忽千里。他是久战宿将,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如今目的已达,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正在这时,斥候前来禀报。“报!西凉军连夜拔营,经伊阙关返回渑池,和董卓的大军会合去了!”“报!后将军袁术两个时辰之前拔营起寨,直奔洛阳去了!”“报!王匡、张邈、鲍信、袁遗、孔伷、公孙瓚、刘备等部,也已陆续拔营,前往洛阳城了!”
“他奶奶的!打仗时个个畏缩不前,西凉军一撤,就他娘的急着去洛阳城摘桃子去了!”颜良一拍大腿,恨恨地骂道。“别人去得?我们为什么去不得?主公,立刻下令吧!”“对!别人去得?我们为什么去不得?”“主公,去的晚了,莫说是肉,便是汤也没有几滴了!”座下诸将纷纷鼓噪起来了,看那样子,个个都想去洛阳城里大肆劫掠一番。
袁绍并没有马上下令,他手捻须髯,淡淡地问了一句。“曹孟德那边情况如何?可曾将吕布的首级砍下?”逢纪在一边拱手道:“不曾,他还没有找到吕布的踪迹,正在一路向东搜捡。”“竟然还没有找到?难道吕布化作飞鸟,上天了不成?”
袁绍破有些踌躇了,此番大战,全是因为吕布而起,若是让吕布生还并州,第一个要起兵教训的就是他袁绍袁本初。所以,无论如何,必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还有多少匹战马?”袁绍沉声问道。“缴获的加上现有的,还有一万余匹。”逢纪答道。
“挑出五千匹好马,选拔出五千精兵,立刻集合。”袁绍一拍案几,终于下了决心。“淳于琼!我把这五千骑兵交给你,你立刻出发,一路向东,配合曹孟德斩杀吕布!若是能够生擒或者斩杀吕布,此战你便是首功!”“诺!”淳于琼拱手应道。
事情儿是明摆着的,下一步就是大军向洛阳进发,大肆劫掠一番了,可是单单把自己派出去斩杀吕布,淳于琼心中还是很不高兴的。可是,袁绍既然发下军令,他不得不从。毕竟袁绍许下了首功,也算不许此行,吕布的重要性,他心中还是清楚的。
“颜良、文丑、鞠义!”“在!”“你三人率领本部人马,火速向洛阳城急进,务必要抢先进入洛阳城!接管府库粮仓,若是有人胆敢阻拦,格杀勿论!”“诺!”颜良、文丑、鞠义三人立刻爆喝一声接了军令,这是个大肥差儿,三人立刻就心花怒放了。
“其余各部,随我立刻出发,直扑洛阳城!”“诺!”诸将一声暴喝。
偃师距离京师洛阳城不过二十里,各路诸侯狼奔冢突,一路疾驰,将前往洛阳城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到处都是军队和战马,到处都是急速向西奔驰的关东军士卒,他们每一个人都怀揣着美好的梦想,想到大汉的京师洛阳城看上一眼,顺便发上一笔横财,然后衣锦还乡,回到家乡买上三十亩地一头牛,娶个媳妇儿生个娃儿,舒舒服服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一看这个情况,颜良、文丑和鞠义立刻就皱起了眉头,但是,他们三人毕竟都是身经百战的宿将,片刻之间就有了决断。“文丑,你和鞠义两人带上全部骑兵,立刻抄小道儿赶往洛阳,我率领步卒,在后面徐徐赶来,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颜良的话正中二人下怀,发大财的肥差儿谁又愿意落后半分?“便依颜将军之意,我二人便先行一步了!告辞!洛阳城中再见!”文丑和鞠义一拱手,立刻率领着本部骑兵一溜烟儿去了。两人快马加鞭,紧赶慢赶,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进入了京师洛阳城,直奔府库、粮仓而去。一路上之间乱军纷纷,数十数百人一伙儿,正在抢劫百姓,大多数都是袁术的部下。
两人也不理睬,快马加鞭直奔府库粮仓,府库粮仓之外,大门四敞大开,关东军的士卒们进进出出,却都是两手空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他奶奶的!起个大早儿却赶了个晚集!”“可不是,大汉的府库竟然连一支耗子也没有!”“衰!衰透了!”
文丑和鞠义一听,立刻就大惊失色了,连忙下令士卒四处搜捡。片刻后,士卒们纷纷来报。“将军!这府库之中,都是干干净净,连一只耗子都没有?”文丑和鞠义不信,立刻飞身下马,一连看了数座府库粮仓,里面干干净净,确实连一只耗子都没有!
“将军,袁术的军队正在城内大肆劫掠,要不我们也去抢上一把?再不动手,便是洛阳城里也没有耗子了!”两人属下的诸将连忙上前劝道。大家西入洛阳,为的就是大肆劫掠,如今眼看着别人劫掠,自己却在一旁干瞪眼儿,这口气谁又能忍得?
“抢!别人抢得,我们为什么抢不得!只是这抢来的财物,还是要分出一部分孝敬主公的!”文丑一拍大腿,立刻就拍板儿了。“那是自然,便是二位将军面前,也是少不了孝敬的!”部属们一听,立刻就欣喜若狂了,花花轿子人抬人,上官收了孝敬,自然会在主公面前顶雷的。“随我来!抢劫去也!”文丑和鞠义大喝一声,加入了抢劫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