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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新并州(一)
    有人升官发财,弹冠相庆,就有人倒霉透顶,首当其冲的是两个亲王。

    九月,安平王刘续被指控为大逆不道,处死,封国撤销。当初,刘续被黄巾军所俘,安平国人将他赎回。朝廷进行讨论,打算恢复他的封国。议郎李燮提出:“刘续身为一个藩王,不仅没有尽到职责,损害了朝廷的声誉,不该让他恢复封国。”朝廷没有听从李燮的意见。李燮被指控为诽谤宗室,送到左校去服苦役。不到一年,安平王刘续因罪被处死,李燮才被释放,重新任议郎。京城洛阳人将此事与其父李固不肯立质帝、桓帝事联系在一起,称颂说:“父不肯立帝,子不肯立王。”

    九月三日,大司马吕布、左车骑将军皇甫嵩领衔上书朝廷,豁免冀州全部,豫州颍川、陈国、汝南,荆州南阳一年的赋税,朝廷明诏批准。这些地方的百姓欣喜若狂,奔走相告,百姓做歌曰:“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奉先兮复安居。”

    就在这一天,三万黄巾俘虏翻过井陉径,抵达了太原郡。这三万黄巾俘虏里面,只有八千青壮,其余的都是老弱妇孺。在广宗停留的十天内,黄巾青壮们都已经和家人团聚了,为此并州军费了很多功夫。

    “可到了地头了!”刘伯一屁股坐下来,摘下头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告诉大家伙儿,休息半个时辰,吃点儿干粮喝点水儿。”“诺!”二娃子和赵四儿应了一声去了,这十几日来,三人朝夕相处,早就到了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地步。

    这三万黄巾俘虏,由刘伯率领两千青州兵押送,虽然有一千多辆辎重车,但是除去粮食辎重,能坐人的不过七八百辆,完全不够分配。无奈之下,刘伯只得下令孩童和生病的人坐车,其余人等一律步行。就这样,还有数千老弱是被两千青州兵生生扛过来的。

    这样一来,行军的速度就慢下来了,数十里的井陉径,三万人用了整整三天才走完,好在没有人员伤亡。这令刘伯十分欣慰,见多了生生死死,实在是不愿意再看见鲜血和尸体了,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按照我们规划的路线,明日上午就能到达太原郡的治所晋阳,然后从那里乘船南下,再向东,在皮氏附近进入大河,逆流而上,直达五原郡。这样虽然绕了些路,但是好处也是明显的,那就是不用长途跋涉了。我们这三万人中大多是老弱妇孺,这样走是最好的。”

    二娃子弹开一张地图,指点着上面的路线仔细说道。刘伯拿过地图仔细看了看,用力地点点头,不用说,这个路线选择的好极了,至少可以少死几千人。这时,赵四儿拿着一封鹰信匆匆进来了。“上头要我们挑选德高望重的耆宿和大小官吏五百人,两日后前赴晋阳参观。”“是吗?”刘伯和二娃子动容了,早就听人说过,并州是难得的王道乐土,比大贤良师张角理想中的天国好多了,定要仔细看看。

    九月六日一早,百余辆轩敞阔大的八宝辒辌车就来到了晋阳城南十里的大营,一个身穿常服的军侯跳下车来,与早已等候的众人见礼。

    “众位父老乡亲们!我姓李,大家就称呼我李军侯好了!此次参观一共两日,第一日是在城外,主要看田地和水利设施,第二日是在城内,主要看城池府库。大司马早有吩咐,想看什么随便看,想问的话随便问,并州没什么可隐瞒的。”

    “大司马好气魄!”青州兵的将士们大声喝彩了,他们的命运早已和并州军绑在了一起,也自认为是并州人了,自然要为自己人撑场子。黄巾俘虏们却一个个闭口不言,心中腹诽不已,并州没什么可隐瞒的?好大的口气!这两日定要仔细观瞧,非要挑几个毛病出来给并州军和大司马吕布打打脸!

    “哈哈哈哈!”有人放声长笑了。“大司马吕布好大的口气!我卜巳定要仔细观瞧,看看并州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卜巳?众人顿时惊呆了,莫不是冀州黄巾大方渠帅卜巳?只见那人回过头来,向众人拱手,原来真的是大方渠帅卜巳!

    “不错!某正是前黄巾大方渠帅卜巳,现在只是一名俘虏。八月我和张伯、梁仲宁一起在东郡仓亭被俘,可怜张伯和梁仲宁伤势太重,终于不治往生天国了。只留下我卜巳一人,我拒绝了大司马吕布加入青州兵的邀请,只愿速死!可是他大笑了:‘渠帅,你既然一心求死,就不在乎晚死几日,看完了并州再死也不迟。’”

    说到这里,卜巳提高了声音:“那我就好好看看,并州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不死!”“好!”“渠帅威武!”“二十年后又是一条汉子!”黄巾俘虏们大声喝彩起来,颇有一番要和并州军别苗头的架势。

    你可以在肉体上消灭我们,俘虏我们,但是别指望从精神上征服我们,我们可是有坚定信仰的太平教众!看到卜巳在那里慷慨激昂,李军侯却是视若无睹,看看众人瞟来的眼风,他气定神闲地一扬手。

    “好了,若是诸位没什么可问的,就请信马由缰四处看看吧。不知卜渠帅是否可以在前面领路?我跟在后面负责诸位的后勤好了。”一听他的口风,众人都愕然了,难道真的可以随便看?不是规划好了路线再让我们看?

    李军侯看出了众人的疑虑,笑着解释。“其实,整个并州,看哪里并无区别,选择晋阳,是因为从这里可以上船,直达九原城。到了九原城,你们会觉得,比起九原城,晋阳撤了十万八千里!”“吹牛!”“你就吹吧,明年的牛皮肯定卖不动了,牛都被你吹死了!”

    李军侯恍若未闻,脸上仍然是一派云淡风轻,一拱手:“渠帅请!”

    卜巳带着满脸的不屑,信马由缰,向西跑了七八里,眼前出现了一处农庄,七八十人正在耕田。这些农人头戴草帽,赤脚短衣,正在扶牛劳作,口中却在放歌。歌曰:劝尔勤耕田,盈尔仓中粟。劝尔伐桑株,减尔身上服。清霜一委地,万草色不绿。狂飙一入林,万叶不著木。青春如不耕,何以自结束。

    歌词浅白,众人一听就懂了,农人们唱的是一首《耕田歌》。“就这里吧。”卜巳从车上跳下来,大步走到农人们面前,拱手施礼。“某从此间路过,听到诸君放歌,心中颇有感触,故此下车一叙!叨扰了!”

    人群中站出两个老者,都是皓发苍颜,看上去精神却很好,见到卜巳行礼,连忙拱手还礼。“不知贵人前来,有失远迎,尚请赎罪!小老儿姓张,这位姓李,这些人都是我二人的晚辈!”“这七八十人全是您二老的晚辈?失敬失敬!不知二老高寿几何?”“小老儿今年八十有三,李翁小一些,七十有九。”

    “哦!”卜巳愕然了,汉律:年七十以上杖王杖,比六百石,人官府不趋。意思是百姓七十以上,比照六百石的待遇,见官可以不跪拜。因为生活艰辛,七十以上的老人是极少的。“官府待你们如何?”卜巳问道。

    “好极了!”李翁答道:“年七十以上杖王杖,比六百石,人官府不趋。每月的俸禄早早儿就发了,三节一寿官府还有酒肉,每年新年县里都举办宴席,请我们去吃酒,便是大司马府,我也去吃过一回酒的!”说道这些辉煌经历,李翁笑得都合不拢嘴儿了。

    就在卜巳和两位老者叙话之时,众人都已经下车和农人们攀谈了。并州竟然使用了牛耕,七八十人竟然用了将近二十头牛,这在人烟稠密的冀州是不可想象的。在世家大族、地主老财们眼里,牛马可比徒附们值钱多了。

    “这犁是全铁犁,不是市面上常见的包铁犁,左右两边的角度也小多了,一来便于起土,而来也节省精铁。便是这些农具,也都是全铁制的,比木制的和包铁的好用多了。”农人们用心的介绍着一件件农具,黄巾俘虏们听得津津有味。

    他们本来就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这些农活农具对他们来说,是无比的亲切,就像相处的老友一样。因为太熟悉了,所以根本骗不了他们。但是,对它们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从牛耕、新式全铁农具,到耕作技术,再到并州独特的区田法和轮作,还有每隔数百步种植的大树,都让他们欣喜若狂了。

    “诸位,我们耽误了人家半个时辰,就得有所补偿!来,大家一齐下田,先把麦和小豆种完,我们再仔细聊!”卜巳大喊一声,脱去鞋子,挽起裤腿就下了田,众人连忙脱鞋挽裤腿跟着下田。

    张翁和李翁拦阻不住,只得千恩万谢,命人回村吩咐婆娘们准备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