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我将在此驻军五日,等候背嵬军和踏白军的消息,然后押送黄巾俘虏返回并州。二位中郎、曹骑督、玄德兄,你们可以整顿人马剿灭那些零散的黄巾了。”吕布伸出一根手指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我只有一条,要求你们必须做到!俘获的黄巾,若非罪大恶极,必须统统押送到新郑县城,那里是我的后方仓库,再从那里押赴并州。这是我向陛下讨了圣旨的,若是哪个搞砸了差事,莫怪我翻脸无情!”
说到这里,吕布双眼一瞪,一股杀气从他身上向四周弥漫开来。他是武技高超的猛将,又是统率数十万军马的大帅,身上的杀气本来就重,此时动了真怒,越发显得咄咄逼人。众人连忙屏气噤声,尽力抵挡这一股杀气。
好在吕布只是以杀气恐吓一下他们,瞬间就收回了。即便这样,众人还是感到有些支持不住。“大司马好大的杀气!几乎吓煞我等!”朱儁以手拭汗,连连后退。“谨遵大司马之命!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司马活人百万,定能公侯百代!”
说话的是刘备,刘关张三人一体同心,力抗吕布的杀气,关张二人又是顶尖儿的武将,受的影响最小。“谨遵大司马之命!”其他三人也连忙应声,大司马口含天宪,手里又有数万精锐,于情于理于法都必须遵命。
“哈哈哈哈!”吕布大笑了:“如此甚好!”
半个时辰之后,两座张灯结彩的大帐被收拾出来了,一座是新房,另一座是酒宴之所。银狐鬼军的士卒们包揽了全部活计,按他们的话说,辎重兵们太穷了,手里的活儿也太粗糙,能人又少,办不了这件喜事儿。
两座帐篷都是用红色的实地纱搭就,大帐可以容纳两百人, 里面放着七八十个案几,小帐内张灯结彩,正中是一张美轮美奂的长塌,流苏低垂,正中竟然还吊着一颗夜明珠。两座帐篷前面,东、西、南三面一水儿用芦席搭起了大片的凉棚。正北面则是一座高台,底下是几十辆辎重车,上面用木板铺平,上有栏杆,东西两侧有台阶。
侯成作为男方的当家人,身边聚拢了十几个银狐鬼军,收份子钱的、接待客人的、负责迎亲的、安排酒席的??????应有尽有,正忙得脚打后脑勺。四百步外,就是医匠营的十几座大帐,贾诩作为女方的当家人,身边同样聚拢了十几个医匠和女兵,也忙得满头大汗。
医匠营的一座大帐中,七八个女兵正在为曹婕描眉画鬓,仔细打扮,旁边是一身的凤冠霞帔。“曹婕,这银狐鬼军真牛!连凤冠霞帔都随身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瘦削女兵惊讶地叫了出来,满脸的羡慕。
“小妮子,动春心了?”一个年纪稍大的壮硕女兵白了她一眼。“银狐鬼军都是大财主,莫说凤冠霞帔,即便你要天上的星星,他们也有办法摘到。”“可比乡里的陆老财有钱?”瘦削女兵疑惑地问道。
“哈哈哈!”壮硕女兵大笑起来:“一百个陆老财也比不上一个银狐鬼军!银狐鬼军里面全是能人,据说从银狐鬼军中直接调出去做县令的都二三十号人了。”“真的吗?”这下不仅是瘦削小姑娘,大帐中所有的女兵都动容了!
“是真的,我作证!”贾诩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一共二十六个,我亲手签发的调令。想在银狐鬼军中找如意郎君的,就和我说,和昭懿夫人、成瑞珠说也可以,包你们如愿以偿!”几个女兵的脸一下子就通红了,这样的如意郎君,哪个怀春少女不愿意嫁?
“哎呀呀!险些误了大事儿!”贾诩故作慌张地叫起来。“大司马已经准备好了,新娘子可曾准备好,该上花轿了!”“好了!好了!”女兵们连声应道。贾诩连忙退出了大帐,在大帐门前等候,等待新娘子换上凤冠霞帔。
顷刻间,新娘子轻盈地走出大帐,上了花轿,抬轿的是八个身裹红绸的银狐鬼军士卒。黑面老卒骑在一匹健壮的西凉马上,精神看上去极好,只是面色有些苍白。他一身接亲的装扮,胸前背后是整匹蜀锦做的大花。
带队的军侯一脸邪气,脸上皮笑肉不笑,高喊了一声:“恭请新娘子上轿!”这一声倒是中气十足,极其响亮。“恭请女家宾客相随!”医匠和女兵们排成两排,肃立在八抬大轿左右。“起轿!”一队吹鼓手在前面滴滴答答地鼓吹起来,八个银狐鬼军一使劲儿,大桥动身了。
到了四百步外,早有迎亲的人举座相迎。三面的凉棚下,坐满了屯长以上的军官,以及汉军的高级将领,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骑都尉曹操、涿郡义勇头领刘备、关羽、三人都坐在首席。
有关婚礼的故事早已传遍了整个营区,在座的每个人都清楚这次婚礼其实也是葬礼。最初的目的其实是即将死去的黑面老卒留个后。可是,这件事儿在子玉先生手里一折腾,马上就被赋予了更为深刻的意义。那就是,为了一个即将死去普通士卒,并州军动用全部力量,让他死而无憾!让他死得风风光光!
意义既然如此重大,自然要风光大办一回,银狐鬼军遍洒请帖,拿出了家底儿大操大办。此事早已弄得满城皆知,几十万人都在谈论这个话题,便是黄巾俘虏中,也在热议此事。并州军对士卒的暖心关怀,更是获得了一致好评。
高台上坐北朝南,三个人肃然而立,正中是大司马、温侯、并州牧吕布,左边是女方的当家人贾诩,右边是男方的当家人侯成。一对儿新人被搀扶到高台上,向北而立。担任司仪的银狐鬼军以前是个著名骗子,幽州、并州、凉州三州的骗子一多半儿都是他的徒子徒孙,如今在银狐鬼军中担任军侯,生得一派仙风道骨,望之如神仙中人。
按照汉礼,接亲之后,便是三拜了。“一拜天地!”黑面老卒和曹婕向北跪拜天地。“二拜高堂!”两人向吕布、贾诩、侯成跪拜。“夫妻对拜!”也许是因为高兴,也许是因为匆忙,黑面老卒的头先磕了下去,曹婕随后跟着磕了下去。
依照并州的风俗,这意味着男方一辈子都是老婆奴。“哈哈哈哈!”四周响起了一片哄笑,有男声,也有女声,男声是为自己的袍泽可惜,女声则是为了新娘高兴。并州多慷慨之士,男女之防并不怎么严密,即便是女子,也经常骑马射箭。但是家有百口,主事一人,曹婕得了好兆头,娘家人自然为他高兴。
接着便是对席礼了,新人相对而站,两个银狐鬼军抬上一个案几放在两人中间。仙风道骨的司仪又开始喊了:“新人相对而跪,跟着我一起念!”黑面老卒和曹婕又被搀扶着相对而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结发为夫妻,恩爱永不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结发为夫妻,恩爱永不移!”黑面老卒苍劲的声音和曹婕清脆好听的声音一起念了起来。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让人唏嘘不已,粗豪汉子们沉默不语了,女兵们开始偷偷擦拭眼角的泪水。
对席礼之后便是沃盥礼了,两个医匠营的女兵端着两个铜盆走上高台,铜盆里盛了半盆清水,后面还有两个女兵捧着盥洗用具,在晋阳流行的玻璃镜子、香水、香皂等赫然在目。“新郎将自己的手脸洗干净,再为新娘浸湿毛巾,擦手净面。”
黑面老卒仔仔细细地把自己的手脸洗得干干净净,足足用了两大盆水。他拿起雪白的毛巾,在第三盆水中浸湿,用力拧干。“我活了三十岁了,手和脸头一次洗得这么干净,该当的!该当的!因为我娶妻了!”
“好!”台下轰然一声,众人一起叫好。“那岂不是一辈子没好好洗过脸和手?呸!”瘦削女兵不由得叫了出来,我要是嫁了人,定然看着他洗脸洗手,不洗干净不准碰我!黑面老卒用毛巾轻轻地擦拭着曹婕的脸和手,两行热泪终于夺眶而出了。
“好了!新郎第一次娶妻,激动万分,以至于流泪了。”司仪久经风雨,自然知道如何开解。“在坐的军爷们莫要吼叫,你们结婚时流的泪肯定比他多,有了媳妇儿,日后就不流泪了!流泪作甚?奋勇杀敌,多立功勋,挣个万户侯才是男儿该做的!”
“此言大善!”“借你吉言!”“好!”台下的粗豪汉子们一叠声叫起好来。百战从军,奋勇杀敌,为的不就是一个封妻荫子吗?今日是黑面老卒的大婚之日,又得了这般好口彩,众人顿时兴高采烈起来。
看看气氛调整得差不多了,司仪略微停顿片刻,等着那一阵山呼海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