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嫣的眼泪夺眶而出了。“傻孩子,因为你父亲是个好官呀!其他郡里的官儿们不管这些灾民,九原城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我们再不收留他们,他们只有饿死了。”灵骓还不能完全理解目前发生的事儿,但是她听明白了最后一句话。
灵骓攥起了小拳头,在胸前晃动着。“娘!决不能让他们饿死!我以后不吃烧鹅了??????不,十天只吃半只???????,我的那些珠宝也都卖了吧!省下来的钱来养几百个女孩子,像我一样大的。我听吕成说,一到灾年,女孩子不是饿死就是被卖掉,惨极了??????”
严嫣的双眼一亮,似乎悟到了些什么,她无暇细想,忙不迭地点头。“灵骓,你这个想法实在是好!让吕成、瑞珠替你挑人,这几百个女娃娃娘和你一起养!不要五原郡的半文钱!”“好嘞!”灵骓蹦蹦跳跳地去挑人了。
吕布军中的一支精锐部队就此诞生了,这便是日后名震中原的灵骓营。
严氏和灵骓的决定立刻传到了吕布的耳朵里,此时他正在和众人在太守府中议事。虎父果然无犬女!他不禁暗暗咂舌。“传我的命令,这些女娃娃的费用我负担七成,从我的私财里面出,不必奢华,以实用简朴为主。”
吕布望了一眼在座的部属,说出了下一句话。“灵骓虽然小,但是既然有这个志向,就要尝尝养一支军队的不易!”“使君此言大善!”高顺第一个开口了。“身经百战才能成为一支劲旅,灵骓的事儿我不能不管,军事上我可以做她的师傅!”“我等也愿为之!”众人连忙高声表态。
“诸君且慢!莫要一开始就捧杀了她!我等身经数百战,费尽心力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这九原城。”吕布连连摆手。“一个小娃娃,总要多吃些苦,才能知道世事艰难。诸位公事公办即可,剩下的就看她的造化了。这一点我也要和严氏说清楚的。”
众人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了吕布的想法。吕使君此举实在是高,历经磨难方能成事,刻意栽培只会拔苗助长,远不如一步一个脚印来得踏实。况且吕使君目前只有灵骓一个女儿,虽说吕使君刚刚二十岁,年纪尚轻,生几个儿子绝没有问题。
但是,灵骓至少要比弟弟们大上四五岁,老话说长姐如母。三岁看到老,灵骓长大了定然是个刚烈火爆的脾气,这样一个大姐对弟弟们的影响可想而知!那就不仅仅是长姐如母了,而是如父如师。吕使君百年之后,若是弟弟们年幼或者文弱,灵骓搞不好就是吕家军的实际掌舵人!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暗暗下了决心,这灵骓营一定要大力支持!吕使君说不用公中的一文钱,那就不用好了。马匹、饭食、桌椅板凳、四时衣物都是现成的,大不了损公肥私一下,向灵骓收个几百钱意思一下,来个挥泪大甩卖好了!
学舍建在城东,距离太守府不远,那里原来是一座道观,供奉的神祗是中黄太一。五原围城一役,观主虚竹子和师弟虚尘子曾经在里面大战刘倾城,后来刘倾城和拓跋云天前往鲜卑,虚竹子等人也不知所踪。道观就用作医疗之所,在里面死了数千重伤号,成了九原城第一凶宅,就此荒废。
哪知道蔡大家一看就看中了这块地方,院落巨大,前后有七进之多,规模仅次于太守府。房屋完整,只需要稍作修葺即可使用。至于凶宅这一说儿,蔡大家这等养浩然正气之人自然是嗤之以鼻的。说来也怪,自从在这里建起学校之后,原来的种种怪象就此绝迹,学舍中整日里都是郎朗的读书声。
学校中已经招收了六百多学生,年龄跨度很大,从十二三岁到二十岁都有,分了七八个班在上课。整个学舍内所有人走路都踮起了脚尖,生怕打扰了正在读书的学生。唯独厨房中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那是菜刀和菜板密切接触的声音,厨子剁肉的声音和学子们读书的声音此起彼伏,形成一种奇妙的反衬。
吕布和阎忠也踮起脚尖,从院落中轻轻走过,两人高抬腿轻迈步,蹑手蹑脚地走入二堂,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蔡邕正在聚精会神地伏案疾书,见到两人进来连忙起身相迎。“吕使君和阎曹篆是何时来的?如何不派人知会一声?好让我等大开中门迎接?”
吕布笑着摆摆手。“蔡大家,我两人在府中处分公事,心中烦闷,来这学舍中转转,顺便看看学校办得如何了。顺便???顺便???哈哈哈哈??????”
阎忠也在一旁搭腔:“蔡大家,我们既然来了,就带我们在学舍中转转吧。”“哈哈哈哈。”蔡邕一阵大笑,人逢喜事精神爽,多年夙愿得以满足,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精神上的愉悦带来的身体的舒适,蔡大家已经连续二十天滴酒不沾了,他正忙着编写教材,没有时间饮酒。“得英才而育之,吾毕生之愿足矣!诸君请随我来!”
蔡大家安步当车,带着两人转了几个弯儿,走到一处院落。院落正中是一座大屋,原来是供奉中黄太一的神殿,如今神像早已被拆除,整个大殿隔成了三间讲席,每间教室里都有百余人在上课。“这里的学生都是从各县选拔上来的,年纪都在十五岁以下。他们在这里学习《孝经》、《论语》、《艺文志》之类的初级教材,每月有月考,月考一等、二等的有钱粮奖励,三等的没有,两次四等的饬令退学。三个月大考一次,合格的升班,不合格的继续学习。”
吕布仔细看了一阵儿,里面的学生都在聚精会神地听学官讲课,没有一个人溜号走神。“蔡大家,月考一等你奖励多少钱粮?”蔡邕伸出五个手指:“五十钱,米五斗,共有十个名额,二等减半。”“太少!我看可以加倍!这个钱太守府出了。每月还要抽出三五天,让学子们跟随学官入军营下农田,长长见识,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五原郡要的是上马管军下马理政的全才,不是读死书的书呆子!”
“使君此言大善!”蔡邕和阎忠连声赞同,他两人都是宦海,深知大汉官场的积弊。“还要教会他们如何做人做事,体察民情,不能培养出一窝子贪官!”哈哈哈哈哈哈,三人一起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欢乐。
“蔡大家,步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您老应允。”吕布看蔡邕心情极好,顺势儿狮子大开口。蔡邕满脸狐疑地望着吕布,心中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使君请直言,只要老夫能做到的事儿,绝不推辞!”蔡大家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吕使君,你听清楚了,我说得是我自己,别的我可没答应!
吕布哈哈一笑:“蔡大家,小女灵骓看见百姓中幼小女娃儿甚多,怜悯之心大起,决计以私财收养数百人。布已经应承一私财负担七成的费用,料想这些女娃儿都年幼,生活上学业上都需要有人指导。不知蔡大家可有女弟子,这样入女营也方便些。”
没等蔡邕发话,阎忠在一旁开口了。“使君不知,蔡大家有一女,名琰字文姬,虚龄只有六岁,却已经有才女之名了。据说《诗经》已经读完,还颇有造诣,不知此言属实否?”蔡邕的脸上立刻泛起了红光,女儿的聪慧一向是他大卫自豪的。
“阎曹篆莫要乱讲,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娃懂得些什么?只不过识得几个字儿罢了。”蔡邕口是心非地推辞着。吕布连忙顺势而上:“蔡大家莫要谦辞了,闻听文姬身子有些柔弱,灵骓整日里骑马射箭,舞枪弄棒,全然不习文事。两个女娃娃在一起,互相切磋,没准文姬的身子也能好些。”
最后这句话说到了蔡邕的心里,女儿身子太过柔弱,和灵骓那疯丫头在一起玩耍,真没准身体强壮些。“这个,老夫得问一下文姬,她若应允了,老夫从命便是。”
“父亲,女儿应允了!”一个瘦弱的女娃静悄悄地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本书。两只大眼定定地钉在吕布身上。“吕使君好,阎曹篆好!小女有礼了!”文姬施了一礼,抬起头来。“落日原一役,吕使君大破鲜卑,已经是我大汉的英雄。灵骓我也远远见过几面,当真虎父无犬女!再说,能为灾民们左一点儿事儿,也是文姬莫大的福分!明日一早,我就前往太守府。”
文姬说完,施了一礼,静静地走了。吕布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东西,是爱怜?是惊诧?还是对文姬命运的担忧?
这时下课的钟声响了,六百多学子从数间教室中鱼贯而出,稍事休息后来到了第三进院落中的大殿,按照班级席地而坐。毕竟都是年轻人,他们好奇地望着吕布和阎忠,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蔡邕缓缓登上讲台,双手向下虚按,学子们顷刻间就安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