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沃尔格雷沃、杰勒斯、德基尔垂首半跪,在三人前方通讯装置放出李林的投影。
“……这次的作战称不上成功呢。”
撩起额前刘海,欠缺起伏的声音令房间的空气更加压抑,德基尔的头深深低下。
(蠢材。)
斜了一眼德基尔,杰勒斯在心里发出幸灾乐祸的冷笑。
又是麻醉气体,又是露出play,又是触手,又是袭胸摸臀……还有传说中的神器避oo,普通男人早就半推半就的舍弃贞操,化身野兽了。不过,小少爷并不是一般的男人。
血统、资质、背景、经历、相貌、品格——每一样全都是万中无一的优秀才俊,更重要的是在男女关系上是史无前例的老古板,几乎可以和那些被骑士精神搞到脑袋僵化的活化石相比。对这样的罗兰使用正攻法,当然会出现适得其反的效果。
(看样子是躲不过斥责了。)
“也罢,虽然最终结果未能尽如人意,好歹也算迈出了不大不小的一步,也达到了转移注意力之目的,暂且不追究了。”
(啥?!!)
杰勒斯险些露出错乱的表情,一旁的德基尔忙不迭的致谢,沃尔格雷沃一言不发。
不理会三名直属部下精彩万分的表情,李林继续问到:
“目标的搜索工作进行的如何了?”
这才是当前最重要地事情,距离开战日期每接近一小时,其重要性就增加一分。
查理曼的备战工作已经开始进入舆论和法律的秘密准备阶段,吕德斯法学界私下流传的一些小册子公开宣称“……不应让腐朽的道德束缚就军队,更不应将虚无缥缈的‘背叛’强加给迅速有力的行动……这种事情在任何一个军事典籍或国际惯例里都是不存在的。”国际法专家西奥多.伍尔西教授(theodore.woolesy)在一次内部演讲中言之凿凿的宣称:“……所谓偷袭,没有任何背信弃义和不正当……战争许可的法律本质并不只是宣战声明。当战争临近时,没必要通知对手战争开始的日期。”
相当超前,甚至有点过于超前。这种言论一旦走漏风声,势必带给阿尔比昂非常不好的联想,搞不好会让查理曼迄今为止利用谈判掩护开战的努力破功,一瞬间就将两国推到战争的边缘。其实这种扯遮羞布的勾当大可放到干下好大事之后再搞,就像地球上某“皿煮灯塔”、“人类希望帝国”的情报部门为实施监控,在全球最大的sim卡厂商电脑系统上植入间谍软件,监控全球数十亿部手机。事情曝光后,再跳出来一位海军上将,彬彬有礼、言之凿凿地声称:“显然,我不会道明具体细节。但我需要指出的一点是,我们完全遵守了法律。”、“难道不能有一个法律框架来保障我们去访问它?”
军备上的准备进度同样趋近完善,总计80架“樱花”特攻机的生产和相关驾驶员培训大体完成,加强版“草蛇”型火箭攻击机和“甲标的”型液氧推进半潜撑杆雷击艇也开始交付。
仿ba349的火箭攻击机技术参数和原版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为了防卫军火箭技术的进步,加上有花钱舍命当白老鼠的国际主义友人资助,还有时间紧、任务急之类的原因。财团丧心病狂的把固体火药推进剂换成了过氧化氢火箭发动机,把这种原本执行“一口老血喷死你”的火箭截击机彻底变成了人操飞弹,原本就生还希望渺茫的驾驶员这么一来就更没有活路。照道理这种玩意儿根本不可能进入列装序列,但查理曼海军发动突袭迫在眉睫,那个急啊……催更啦!
没办法,死士,上!做完这一趟,咱们就回老家结婚。
于是各种代号“262”的死士不断消失在特攻机的座舱里,有试飞坠毁的,有凌空爆炸的,有高过载动作折断脖子、眼球飞出来的,还有管路泄漏被剧毒燃料活活溶解在座椅上的……最后这种“十死无生”的兵器交付了40架给查理曼海军。
另一种特攻兵器“甲标的”则是卖给阿尔比昂的“回天”特攻艇的同类,长33.9公尺,直径1.85公尺排水量43.75吨,采用独特的液氧推进系统,最大航速25节,使用撑杆雷撞击敌舰水线下部分。和“回天”一样,也是毫无生还可能的特攻兵器。
除装备上的更新外,查理曼海军还特别培养了一批称为“猫眼”的瞭望员,这些瞭望员都是视力特别好之人,加以“大白天看星星”之类的特殊训练,配合服用特制的“猫目锭”,专门在暗夜里观察周围情况,进而强化夜战能力。
阿尔比昂那边的状况也大致类似,各种战争需要的资源正源源不断从海外输送回来,造船厂、军工厂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时间已经不多,不能继续在这件小事上纠缠了。
“史塔西处理班尽可能消灭了相关痕迹,情报操作也尚算顺利,但请不要认为有大把的时间让你们详细勘察,毕竟人口大量失踪本身是不可能隐瞒的。首相、教会的情报网迟早会掌握异常情况的蛛丝马迹,到那时候可真是无可挽回了。”
语气并不严厉,话语的内容也没有斥责的成分,但三人不约而同将头低得更低了。
无可挽回——指的恐怕不是局势,而是他们三人的命运。
战争一旦开始,最大的课题就是如何结束——对智慧种来说,这或许是个挠头的课题,可以这位大人的力量,还真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难题,即便真遇上什么恶劣情况,也还有“文明白纸化”、“全世界种蘑菇”之类的最后选择。而他们三人的命运则是彻底没有挽回可能。
沃尔格雷沃确信,如今正是李林授予了可怜的分身兼臣子们又一次、可能也是最后几次的恩宠。假如错过这个良机,什么恐怖的事情都有可能降临到他们身上。
留下“期待各位尽早取得成果”的的总结后,无从揣测喜怒哀乐的面孔从空气中消失了。
呼——
德基尔长出了一口气,积极的态度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托他那近乎粗线条的乐天个性,房间里的空气没有之前那么压抑了。
“来整理一下状况吧。”
“了解。”
第一,附近区域没有出现人口失踪和莫名奇妙的碎尸案,动用使魔搜查也没有发现足迹。
第二,已确认森林中遇难的是塔尔斯村外的护林人一家,由于他们和村庄的联系有限,加上史塔西处理作业及时,目前尚未扩大影响。
第三,扩大搜索范围,顺着附近河流的排查工作正在进行之中,目前尚未有新的突破。
第四,根据调查,塔尔斯村一带最近多了不少生面孔,其身份正在核实。
“综上所述,目前可以假定目标潜伏在塔尔斯村子里,应立即调派人手监视村庄出入口,同时让使魔监视村庄内一举一动。是否有异议?”
“附议。”
“附议。”
在没有新的情报之前,这是最合理的假设。
塔尔斯村人口固然不多,但要藏下一个人却是绰绰有余,同时这里也能保障充足的食物来源,只要不搞出无法收拾的事件,大可像度假一样悠闲地潜藏一段时间。
对财团方面来说,这却是诸多预想状况之中较为糟糕的一种。尽管上面有命令“必要时毁掉一两个村镇也在所不惜”,可那是万不得已时才被允许使用的非常手段。无论人口多少,事后处理的如何干净,一个村镇凭空消失的震撼影响是不会消失的。更何况村子里最近还多了不少外地人,这就使得情报封锁的难度进一步上升了。
必须采用更为巧妙的手法,将影响降到最低。
“提案,使用神经毒气梭曼毁灭塔尔斯,事后伪装成‘突发性流行疾病或‘剧毒化学废料泄漏。”
杰勒斯最先开口。在他看来,目标有无将情报透露给接触之人已不再重要,其进入人群本身就意味着情报泄露的风险无法抹消。与其奢谈控制影响,不如将相关人员全部抹杀,之后再伪装成“某种意外”。
神经毒气则是执行这种战术最佳的工具,有机磷或有机脂类剧毒化合物的特性,还有人类社会的医学水平决定了哪怕是最优秀的医生既不可能发觉事实真相,也不可能救活一个中毒者。所有可能知道什么的人都将死于突发性疾病,秘密依旧沉睡在黑暗之中,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几十公里外有一家染料厂,我们完全可以伪装成运送化学染料的马车发生交通事故,导致化学物质泄露的不幸事件。”
“听上去挺合理,可要如何解释染料厂运输的是什么物质,居然能毒死那么多人?”
德基尔反唇相讥,他毫不客气地指出杰勒斯计划中的漏洞。
“你要告诉总督和首相,这是新型染料,基于商业机密,我们不便提供详细成分?老天,你难道不知道这只会越描越黑?那些产生恐慌情绪的公众可不在乎什么商业机密。”
绝大多数人都很珍惜自己的生命,除非必要,没人喜欢接触有毒的东西。当然,很多人其实每天都在接触剧毒物质,工业化带来的污染每天都对人们的健康产生威胁。可只要没人提出这些问题,没有人知道自己接触的物品有毒,或者自己正在遭受某种毒害,那么就不会构成任何问题。
而杰勒斯的提案将造成完全相反的结果,所有人都知道一种新型染料造成一个村子人畜皆亡,周围村庄的村民为了自身安全前往医院检查——这足以引起人们的忧虑;即使检查结果表明除了不幸的塔尔斯村,没有任何人中毒,但出于本能的怀疑心理,这种忧虑不会马上减轻。
接下来,与任何类似事件一样,人类的丰富想象开始发挥作用,流言四起,在传播过程中不断被夸大,最后彻底背离事实真相;财团的敌人及其御用文人基于阴暗心理和敌对意识炮制出夸大其词的宣传为流言进一步推波助澜。在两种力量合流推动之下,忧虑情绪不断加重,然后就变成了恐慌。
当然即使如此,情况也还没有恶化到底,只要行政当局和医院发表公告,证明泄露的化学品并非剧毒物质,只是因为偶然……但遗憾的是,这不可能。对于泄露的化学品究竟是什么,以及为何混合在一起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剧毒,财团“为了保护商业机密,不便透露”,市政当局和医院自然不能做出结论,当然也就不能发表公告了。
更糟糕的是,为了让事情看上去更像一场真正的意外,同时为了清理现场残留的神经毒气,发生事故的村庄必须被封锁起来。在旁观者看来,这种做法等于宣布泄露的东西确实有剧毒,因此……是的,越来越多民众开始陷入恐慌之中,总督和特区当局的权威产生动摇,财团则是声名扫地,局势彻底变糟糕了。
接下来,附近村庄内的居民和恰巧路过塔尔斯村附近的路人,凑巧“似乎”闻到了刺激气味患上感冒,或别的什么疾病突然发作,不得不前往医院检查……首先,这群人自然而然会觉得这是中毒的症状,然后他们的邻居和其他听到消息的民众也会不由自主的如此认为——没有相关常识,愚蠢且盲目的民众有这种想法一点都不值得奇怪。最后,受这个时代落后的医疗技术影响,医生也会认为病人确实是中毒——如果他凑巧没能检查出病因,或者单纯为了推卸责任的话。恐慌不断蔓延,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医院检查身体,商家囤积药品,物价上升,公众情绪和社会局势越来越糟糕,杰勒斯的“最终解决方案”至此彻底演变为一场大规模公共危机。
至少有很大机会变成这样。
“效率低下、后遗症严重——你不会不知道那位大人会怎么处置犯下这种低级错误的笨蛋吧?”
“切——”
“都闭嘴。”
沃尔格雷沃冷冰冰的言语过后,房间内再度沉静下来。
“关于处理方案暂且保留,当前最重要的是先锁定目标。如果没有什么其他问题的话,请你们马上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解散。”
随着宣告会议正式结束,烛光一阵摇曳,当火光重新安定下来时,杰勒斯和德基尔的身影已然消失。
“期待成果吗……”
重新咀嚼李林最后的话语,沃尔格雷沃苦笑起来。
“明明什么都不曾期待过,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
“实验体的位置所在基本确定,剩下的就是缩小范围和选择什么方式去解决了。”
噔、噔、噔。
军靴踩在舱板上的声响在回廊中扩散,李林带有磁性的语音在金属质感的节奏中从前方飘来。
布伦希尔没有搭话,生物研究所不在她的管辖范围内,哪怕这次捅出了天大的篓子,几乎让军队和国家颜面尽失,国家整体战略也险些被打乱。对于职责范围外的事情,她也不能轻易发飙。
万幸,在事态恶化至不可收拾之前,“七宗罪”发现了目标的踪迹,并基本锁定了范围。
以他们的实力,彻底解决此次危机只是时间问题,不值得继续为此挂心。
然而——
“帕尔玛岛以东外海应该有正在远洋航海中的浮空舰队。”
前方再次飘来爽朗的声音,布伦希尔全身一震。
人人都知道查理曼海军有一套“月月火水木金金”式高强度训练模式,甚至还把这个编成军歌来唱。却几乎没什么人知道防卫军海空军有一套更厉害的“五加二,白加黑”式超高强度训练模式,令人震惊的是这种近乎无休无眠的训练居然是广大官兵自己提出来的。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很简单。首先通过缜密的教育,争先好胜的思想观念早已深入人心。其次,防卫军内部有规定,掌握特种技术,或报考特种技术培训取得资格证书的官兵,不但免除学费,还有另一笔津贴。在真金白银的推动下,训练热情自然高涨。在各类训练中,最受欢迎的莫过于远洋训练。
战舰出航是有按航海距离计算的出航津贴,这是海军空军们的一笔大收入。不论是为了加强技战术水平,还是单纯为了捞钱,上至舰队司令下至普通船员都玩命似地训练。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有几条浮空战舰或海军舰船处于值班训练状态,发生突发状况时可迅速抽调应对。
可如此一来,不管那些军舰隐形性能有多好,抽调军舰一事都意味着事态失控,进入战争状态。
吞下踌躇和担忧,布伦希尔报告到:
“有4艘德弗林格级装甲舰,分别是旗舰布吕歇尔号,僚舰塞德利茨号、戈本号、欧根亲王号。”
“通知布吕歇尔号和戈本号组成练习舰队继续先前的任务,以欧根亲王号为旗舰,和塞德利茨号编成快速反应舰队,前往罗萨斯湾待机。”
“了解,阁下。”
“没什么,不用担心,不过是预防万一罢了。”
微微侧转的脸孔正摆出让人安心的笑容,胸中些许不安随之消散,用力的点头,发出“是”的回应,布伦希尔紧跟着跨入舰桥。
立正、并腿,敬礼。
空军过于规范的礼仪让布伦希尔这样的军容专家也挑不出一丝错处,对这些精挑细选的船员默默点头后,布伦希尔默默负手立于李林背后,打量着周围。
整体布局和德弗林格级相似,但纵幅跟横幅都大上一倍,天花板高得犹如大剧院一般。仰望着布满有两层楼高的天花板的荧幕群,接着看向强化玻陨石制的舷窗。船渠顶部正在缓缓开启,第一缕朝阳透过缝隙照射进来,为端坐在舰长席上的李林镀上一层璀璨金光。
“全舰,准备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无数南国飞鸟腾空而起,玛那的光辉溢出船渠之外,有史以来最庞大的空中巨舰一点点从睡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