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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6 怅望黄金屋
    话一出口,李怀玉便欺身过来,握了她的手,轻声道,“清儿,你终于醒了。”

    这话和他之前所说“你醒了”,虽是一个意思,但其中所蕴含的意思,却十分不同。方才那句话,像是平常问候,仿佛她不过是睡了一夜。但如今这一句,却是情绪外露。

    林清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生产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清自己都还迷迷糊糊的。而日后她自己陷入昏迷,并未想到,这一个月,对这些关心她的人是何等煎熬。

    ——不,或许是想到了的。只是没想到,这些人里,竟然也有他。

    林清已经不想去探问,在李怀玉心里,自己到底占据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总不过是这些争斗,总不过是这样过一辈子……就算得到了答案,同样于事无补。

    林清发现,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心态会发生很大的改变。从前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电视小说里,那些女人,明明和丈夫没有感情,却拖着不愿离,总说是为了孩子。

    那时她觉得那是虚伪的,但现在才发现,为了孩子,隐忍也好,委屈也好,都不是不能承受的。

    这是她的女儿,也是李怀玉的女儿,为了这个孩子,从前的一切,都可以抹去。

    李怀玉是不明白林清的沉默的。原本施太医看过,说林清只是身子太弱了,所以昏迷不醒,众人都以为她最多昏睡两三天,便能醒来,渐渐恢复元气。谁知这一睡就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他根本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一直都在心惊胆战的等着,真怕哪一天醒来,林清就没了。

    其实等待才是最煎熬的事。当初木兰离世,他固然悲痛难忍,但因为毕竟是一瞬间发生的事,等他回过神来,人就已经不在了,所以倒并非不能承受。

    但林清这般躺着,谁也说不好会不会突然醒来,又或是突然失去呼吸。

    所以这等待里,便带上了一种焦灼压抑的气息,饶是李怀玉也吃不消。而其他人可以在林清醒来后大哭宣泄,他却仍然要按捺住这样的心情。因为他是皇帝。

    这一句话,已经是他情感表达的极限了。他本以为林清怎么也该有点儿反应,却不料她只是沉默。

    顿了顿,李怀玉伸手将林清拉进自己怀里,将额头抵在她的发间,“清儿,我很担心你。”

    林清只觉得心头猛跳,他说的是“我很担心你”,不是“朕很担心你”。虽然只是一个自称,但从中便能够看出李怀玉的态度。起码那一瞬间,他放下了皇帝这个身份。

    然后她感觉到,似乎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渗入了自己的发间,那温度一直传递到头皮。

    林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哭了。这是林清第二次见他哭,而第一次,是在木兰死后。

    她伸出手去回抱着他,越发觉得,从前的事大可不必追究,就这么过下去就是了,人生难得糊涂嘛。

    李怀玉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情,却没有放开林清,而是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一个月的变化,“太医说你没什么大碍,瞧着一天比一天好,却怎么都不醒。天赐也担心,几乎要住在这里。宛城也是一天一个样,长得很像你。我真怕你再不醒,她就要长大了……”

    他说起这个,林清才记起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她提醒自己,待会儿一定要找香凝问清楚,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真是难以放心。

    又说了一会儿话,李怀玉才道,“外头还有宾客,你歇会儿,朕先出去了。”顿了顿,又续道,“至于那个害了你的人,朕已经有了些眉目,等会回来再与你说。”

    林清挑了挑眉,李怀玉不说,她都快忘了,自己是被人害得提前生产的,受了多少罪。

    等送走了李怀玉,林清连忙将香凝叫进来,便要问话。春凝却在一旁道,“珍昭仪该是饿了吧?先用一点粥。”

    说着便将床前温着的粥端了出来,奉给林清。

    林清喝了一口粥,心里忍不住感叹,到底是春凝心细,而且也做得了主。有这样的人跟在天赐身边,她也放心多了。看着一个月她能将天赐安抚住就知道了。

    香凝有些惭愧的道,“是奴婢的不是,倒没有注意到主子没用过饭呢!”

    林清摇摇头,术业有专攻而已,算不得什么。春凝和香凝各有各的好处,“不怪你,是我自己没说。”

    吃过了粥,林清好声好气的哄走了天赐,才对香凝道,“那日的事,你细细的说一遍。”

    因她着重强调了“细细的”三个字,香凝便事无巨细,全都说了出来。林清最满意的也是这一点,香凝虽然不够活泛,但够听话,有事情交给她,是不会出错的。

    听完之后,林清倒是对那日所发生的事有了大致的推测。自己晕过去之后,不知怎么回事孩子也生出来了。然后两人被空间送出来,香凝听到婴儿的哭声,便进屋,却发现自己昏睡着。

    没什么可疑之处,唯一可虑的,便是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生下来的。要知道她当时已经力竭,还昏死过去,按理说……而且之后还被送出来,莫非空间发生了什么异变?

    空想也没用,等没人时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林清想罢,便对香凝道,“你去将伺候宛城公主的人都叫进来。”

    虽然这些人都是李怀玉安排的,忠心应该无虞,但是她还是要亲自问问话。

    公主的例,是四个奶娘四个嬷嬷,还有两个小丫头。四个奶娘看着皆是白净的,面容也一派慈和。林清问了话,俱是性情温顺的,想必不会亏待了公主。

    倒是嬷嬷里头,有一个板着脸十分严肃,规规矩矩的古板极了。林清一开始不大满意,但想着有这样一个嬷嬷,也可约束其他人,便点了点头。那两个小丫头还有些懵懂,不过是给嬷嬷打下手,没什么可说。

    都问过了话,林清才缓缓道,“这一个月本宫一直病着,宛城这孩子倒是全赖你们照看了。”

    说完这话,便注意看几人的神情,倒是没有人露出不以为然或是自傲的神色,看来都很懂规矩。

    林清放了心,继续道,“今日是叫你们进来,我也见见。毕竟宛城日后是要托付你给你们的。本宫只希望你们尽心尽力,将来主子的体面,便是你们的体面。”

    “谨遵珍昭仪娘娘的教诲,奴婢们都谨记在心。”几人行礼应了。

    林清又叫香凝拿出准备好的赏赐,都是既贵重又实惠的东西,然后才放她们下去。

    等人都走了,林清才放松下来,疲惫的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香凝轻声道,“主子,可是要睡会儿?奴婢瞧着主子累得很了。这些人便晚些见,也没什么。”

    “你不懂,这些是伺候公主的人,自然是第一时间见,才能显得我重视她们。不然她们虽然不敢说什么,难保心怀怨愤。不过是累些,没什么。你出去吧,让我自己待会儿。”

    “是。”香凝答应着,却还是给她整理了一下床榻被褥,然后才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其实只要没人说话,冷宫里是极安静的。林清微微抬头,透过窗棂往外看去,正好能够看到窗外开了两树热烈张扬的紫薇花。紫薇,她品着这两个字,不太明白这花怎会种在此处。

    时间是午后,阳光把所有的地方都照的一片亮堂,似乎这不是冷宫,而是某处极为讲究的宫苑。

    林清微微眯起眼睛,倒是忽然觉得有了一点困意。这样的天气,便合该是晒太阳睡觉的日子。

    “香凝!”她叫了一声,就在屋外做活儿的香凝,忙走进来问道,“主子,怎么了?”

    “天气好得很,你扶我出去晒晒太阳。”林清笑着对她道,“快来!”

    香凝有些恍惚的走过来,扶着她往外走,中途一直偷偷地瞧着她,似乎很疑惑。

    “怎么了?”她看得这样明显,林清想当做不知都做不到,只能无奈的问道。

    香凝抿了抿唇,“没什么,只是觉得主子今日心情很好,倒是和从前不同了呢!”

    倒是个敏锐的。林清淡淡一笑,走到躺椅那里,躺上去,惬意的舒了一口气,“是心情很好。”

    院子外面是一株高大的广玉兰,正好在院子里形成一片大大的阴影,林清便是躺在这阴影之中,透过宽大的树叶,还能看到丝丝缕缕的光线照进来,在树叶上折射,炫目之极。

    林清闭上眼睛,在这一片宁和之中,缓缓地堕入梦境之中。

    将她吵醒的是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林清睁开眼,便看到魏忠正和香凝刚说话。

    “主子醒了?”香凝见她醒来,连忙丢下魏忠,过来伺候。

    林清摆摆手,问道“怎么回事,魏总管怎的来了这里?”

    “恭喜珍昭仪,奴才这是来传旨的。接了这旨意,就不能叫珍昭仪了。”魏忠笑眯眯的道。

    林清心头有数,连忙叫香凝帮自己拾掇了一番,跪下接旨。便听魏忠念道:

    “朕惟政先内治,赞雅化于坤元。秩晋崇班,沛渥恩于巽命。彝章式考,典礼攸加。尔珍昭仪林氏,笃生名族,克备令仪;持敬慎以褆躬,秉柔嘉而成性。椒掖之芳声早,度协珩璜;璇闱之淑德丕昭,荣膺纶綍。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宝封尔为贵妃,封号宸。尔其祗勤日懋,迓景福以凝祥;恭顺弥彰,荷洪庥而衍庆。钦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