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达非很顺从,没有任何反抗,尽管他后背的寒毛已经全部起立了。
裴延针对李总没有给周达非带来丝毫安慰,他认为本质上这两个人没什么不同。
非要比的话,裴延还更可怕。
回到别墅,裴延吩咐厨房给周达非做了碗醒酒汤。
周达非从来就不喝这玩意儿。他趁裴延洗澡的时候把醒酒汤端着回了自己房间,然后往桌上一放便不管了。
从一场光怪陆离的酒局上下来,周达非醉后初醒,肚子里空空的,神志却十分活跃。
周达非脑海里蹦出了几个灵感,他随手找张纸记了下来,边写边发散,说不定以后能用上。
裴延洗完澡出来,见周达非房间的门又是紧闭的,心里隐隐不悦。
裴延下楼去厨房问了一声,得知周达非把醒酒汤带上去了,喝没喝不知道。
“下一碗面条。”裴延说,“放点青菜。”
他想起来周达非一个晚上全在喝酒,几乎没吃任何东西。
周达非戴着耳机,边听音乐边写灵感。
他小时候在父母的逼迫下学过钢琴和小提琴,虽然弹奏的技艺退步已久,但音乐的审美是彻底培养起来了。
从外表不太能看得出来,周达非是经常听古典乐的,他觉得这种艺术能全方位提升一个人的审美和情操。
他喜欢肖邦的小夜曲,舒伯特的奏鸣曲,还有柴可夫斯基和民间传说能改进智商的莫扎特。
钢琴曲如月光般缓缓流淌,周达非躁而复杂的心渐渐沉静。他写了会儿,忽然桌上闪过一道影子,从光学角度这说明有一个高于桌面的移动物体出现了。
周达非抬眸一看,裴延正端着个碗站在他面前,脸上沉沉的。
周达非连忙扯下耳机,胡乱把稿纸收拾到一旁,“老师。”
裴延看了眼摆在周达非旁边没动的醒酒汤,“先把醒酒汤喝了。”
周达非很不喜欢那个味道,但裴延的要求不容置喙。周达非深吸口气憋住,像灌中药一样喝完了醒酒汤。
裴延这才勉强满意。他坐到周达非身边,把手中的一碗面条放到周达非面前,“吃吧。”
周达非抬起头看了裴延一眼。
“怎么?”裴延不耐烦道,“面条也不吃了?”
“没有筷子。”周达非说。
“.........”
裴延才不会承认是他看面条煮好了就火急火燎让人盛好,自己连双筷子都没拿就端上来了。
裴延按铃让楼下送了双筷子上来。
“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周达非狼吞虎咽吃完后,裴延开始了冷嘲热讽,“连着一两个月都不跟我说话。怎么一见到别人,怂了?”
“我没有。”周达非简单地反驳了一句。
“以后你老实点儿,听见没。”裴延挑起周达非的下巴,“毕竟你可是拿自由跟我做了交易的,别忘了自己现在的主业是什么。”
周达非心里已经懒得呸了,只嘴上嗯了一声。
“还有,以后少喝酒。”裴延说。
“今天不是你非要我喝的吗?”周达非没忍住道。
“那上次呢?”裴延眉毛一挑,“李秘书说你还对嘴吹了一瓶?”
“以后不许这么喝了。别人逼你也不许这么喝。”
夜已经不太早了,周达非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裴延来横店之前预想的是让周达非跟他睡在一起的,结果一来二去两个多月了都还处于“分居”状态。
“行了,”裴延松开手,“从今天起你睡到对面去,走吧。”
周达非一愣,“我,我还有点儿事。”
“什么?”裴延充满怀疑,“你少糊弄我。”
创作的灵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周达非不想浪费今晚。
何况,他也不想睡到裴延的房间去。
斟酌之下,周达非想,反正他干什么都瞒不过裴延的眼睛,不如自己主动交代。
“我今晚突然产生了灵感,”周达非说,“要记下来。”
裴延眯缝了下眼睛,往桌上那一堆纸扫了一眼。纸张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中间还似乎夹着本老旧的书,只露出了一个破损褶皱的书角。
“就这个?”裴延问。
周达非略有不安,“嗯。”
裴延把一旁的沙发椅拖了过来,坐下翘起了腿,“行。那你写吧,我看着。”
“.........”
第19章 囚徒
裴延坐在这里,谁还能有心思写剧本?
可话已出口,周达非只能硬着头皮写。
裴延这会儿倒是并不打扰他,周达非却能感觉到身后有一股视线。
周达非心里有点复杂。一方面他是不太愿意让裴延插手自己的艺术创作的;但另一方面,他心里又隐隐有些期待——如果裴延接受并尊重他自己的创作,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离成为一个导演又近了一点呢?
这段时间在裴延的剧组当场记,周达非逐渐发现裴延尽管拍的都是烂片,但他作为导演的各项能力都是过关的。
譬如说毕佳佳在其他所有电影电视剧里的表现都绝对堪称烂片女王,可是裴延对角色的把控很到位,也懂得教演员,所以她在这部电影里担当女主竟也不显得拉垮。
杨天曾经偷偷跟周达非说过,裴延自己也不喜欢《沉睡小火车》。
周达非对此并不意外。裴延不管怎么样也是科班出身,还是优秀毕业生,基本的鉴赏能力肯定是有的。
只是很显然,裴延对艺术的坚持没有周达非纯粹。他更像一个商人。
周达非会愿意为一个初学者真诚而不算完美的作品鼓掌,却很难看得起裴延拿种花的精巧技术养牛粪,就为了多赚点钱。
身后,裴延注意到周达非停笔已久。
“讲一个属于你自己的故事就这么重要吗?”裴延突然说。
周达非一怔,他不知道裴延是怎么看出来他在讲一个自己的故事的。裴延没看过他的剧本,何况就算看过也不一定能看出来。
“我只是喜欢讲故事,”周达非转过身来,台灯在他的侧脸上扫出一个好看的阴影,“但我目前也没有别的故事可以讲。而且我觉得一个人连自己的故事都讲不好,更不可能讲好别人的故事了。”
裴延靠在沙发椅上,显得有几分慵懒。
“你这些天当场记当得怎么样?很辛苦吧。”
“还行,”周达非从来就不怕辛苦,“不算很累。”
裴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周达非面前,“你原本可以不这么辛苦的。”
周达非知道裴延的意思。如果他只是想要过得舒适,想要有点钱或是别的什么物质,甚至表面上被人追捧尊重,裴延想必都会很轻易地满足他。
可是周达非向来不在乎这些。
周达非也站了起来,认真道,“老师,我真的很珍惜这个机会。”
裴延看着他,目光深远平静,“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已经连着两个月不主动跟我说话,而且刚刚可是连睡到我的床上都不愿意呢。”
“.........”
“我没有。”周达非反驳得不是很有底气,“我是有事。”
“而且,今天晚上...我真的,不太行...”
周达非小声说完,垂下头都不敢看裴延。
周达非后颈处不自觉地发着抖,裴延注意到了,恨不能把那个李总的手给剁下来喂鱼。
“你灵感写完了?”过了会儿,裴延问。
周达非点点头。
“今晚就在这儿睡吧。”裴延摸了摸周达非的头,“当然,是跟我一起。”
裴延说着把周达非抱进了怀里,在他脸侧温存地亲了下。
周达非被裴延亲得有点儿痒,激灵了一下又不敢乱动,“老师,我今天真,”
“你听话一点,今天我不动你。”裴延说,“但是以后记得还。”
裴延在床上很喜欢把周达非卡在怀里抱着。
灯灭了。屋里只有窗子透进来的月光,那窗户外面空空荡荡,月亮形单影只。
树早已不见了。
“我不是裴延的囚徒。”周达非被裴延温柔地抱在怀里,他在心里冷静地跟自己说,“从现在起,裴延——以及他的一切,都将是我待入囊中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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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达非这一夜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他醒来后伸了个懒腰,想着闹钟怎么还没响,结果捞过手机一看。
八点二十五。
周达非瞬间醒了个彻底,一骨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平时都是七点起床,七点半之前必须出门,这会儿都该到剧组了!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周达非手忙脚乱穿好衣服,抓起手机冲下了楼。
却被餐厅里的裴延喊住了,“周达非,过来吃早饭。”
一夜过去,周达非看裴延并没有顺眼几分。
“老师,我就不吃了,”周达非说,“今天起迟了。”
裴延声音淡淡的,“哦,闹铃响了之后我帮你按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