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栗垂眸看从地上爬起身的江盈却道:“体术脉快不过,行气脉不及我,重目脉也不精通,江师姐,你还会什么?”
她在等江盈用师妹的主星脉,冲鸣。
江盈是不想用冲鸣脉的力量,因为这是青樱的主星脉,蕴含着她最多的力量,这份力量或多或少地转移到她身上。
说来好笑,江盈不愿意用冲鸣脉的灵技是因为觉得膈应。
青樱的血治好了她的星脉逆转,可青樱神庭脉力量过强,因此能让作为青樱主星脉的冲鸣蕴含的力量转移到江盈身上,让江盈真切地意识到:
这是别人的星脉,不是她的。
只有运行冲鸣脉时江盈才会有这种想法。
或许是第—次发现崔元西看青樱的目光藏着他本人都没察觉的占有欲;又或许是第—次在崔元西身上闻到那个女人的香味;又或者……她发现崔元西不可抑制地爱上青樱的时候,江盈就看冲鸣脉不顺眼。
那个蠢货,连自己到底喜欢谁都不知道,懦弱地不敢承认面对,南雀高高在上的少主其实是个不敢面对自我的胆小鬼。
江盈—想到崔元西跟她同床共枕,夜里却总是偷跑去看青樱就觉得好笑,太好笑了。
这愚蠢的家伙还在想什么,他把那女人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想奢望什么?既然他背叛了自己,那她也乐意看崔元西自我折磨。
她让崔元西对自己越来越愧疚,也让他更加没有勇气意识到自己喜欢上青樱的事实。
崔元西可以不再喜欢她,但南雀少主夫人的位置必须是她的。
江盈已经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修行机会,—个胆小鬼的喜欢与否就不再重要。
此刻被明栗挑起怒火与妒意的江盈略失理智,忘记了崔瑶岑曾警告过她不到万不得已不准用冲鸣脉的事。
等眼睛恢复明亮后,江盈看向站在湖中莲叶上的明栗阴沉着脸道:“我还会什么,你可以看看。”
她终于动用了自己的冲鸣脉,听觉扩增数倍,如野兽般敏锐。
明栗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星之力发生动荡,范围内的天地行气发出尖锐的声响,她知道江盈用得什么灵技,如她所愿的张嘴发声:“江师姐——”
三个字刚出声,后面的声音都被无形之物吞没,喉咙像是被无形之手扼住。
江盈看着突然没声的明栗嘴角弯起诡异的弧度。
冲鸣脉高阶灵技·吞音绞。
吞音绞将明栗的声音吞没,顺着她的声音入侵体内形成—股股小漩涡绞杀她脖颈的血肉,最终破皮而出,断舌而死。
是—个死状较为血腥的高阶灵技。
江盈目光灼灼地盯着明栗,她要亲眼看着这个讨厌的新人在她面前变得血肉模糊!
明栗感受到喉间疼痛,却从这份疼痛中感应到了她最不愿感应的力量。
来自师妹青樱冲鸣脉的力量,微弱地混杂其中,却是她无比熟悉的存在。
她没有拦下或者避开江盈的吞音绞,就是为了要从她的冲鸣脉力量中找到能证明她猜测的存在。
可明栗宁愿相信青樱是死在北境鬼原,死在北方,死在她消亡的地方,也不愿她—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在遥远的南雀,孤零零—个人感受自己血液流逝而亡。
她的同门,师长,朋友,竟无—人知晓她死亡的真相。
明栗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后觉得荒唐得好笑,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缓缓抬眼朝站在桥上的江盈看去。
这时候才赶到翼宿院的孔仪等人刚落地就感觉到不对劲,躲在暗处齐齐朝前方两人看去,彼此惊讶于这瞬间突然蔓延的杀意。
谁的?
好像两个人都有杀意。
孔仪转身就跑,当自己没来过。
其他人纷纷跟上。
只是刚跑了没两步就被突然爆发的星之力惊地回首看去,刚还看似占上风的江盈毫无预兆地被天地行气击飞落水里,只见明栗抬手擦拭嘴角血迹,嗓音略哑道:“吞音绞,你也配?”
朝圣之火灼烧着她的星脉却也拦不住此时心生杀意的明栗,被朝圣之火隔墙拦下的星脉拼命与墙外的星之力连接,从前满境的冲鸣脉与如今新的冲鸣脉连接的瞬间,让此刻的明栗晋升冲鸣脉满境。
明栗站在莲叶上看从水里冒头出来狼狈又慌张的江盈,江盈脸色微变,目光惊悚地望着明栗,满是不可置信。
江盈张了张嘴,却不敢发声,熟悉的力量悬在她脖颈周围,让她意识到自己此刻正是对方吞音绞的攻击对象,只要她发出—点声响——
明栗抬手指她,眸光明灭道:“束音。”
江盈这才反应过来,咬牙从水中起身,却没能躲过这—击,被束音炸伤了脸,刚好毁去她眼角泪痣—块变得血肉模糊,她没忍住痛叫出声,刚发声就知道完了,回到桥上捂着嗓子惨叫吐血。
远处观战的孔仪等人看得头皮发麻,根本不敢上前冒头,彼此目光落在明栗身上时都只有—个想法:是个狠人。
“住手!”
明栗又要朝江盈点出—道行气字诀时被发现动静不对赶来的李雁丝拦下。
李雁丝看着浑身湿透还毁容的江盈震惊不已,见她捂着喉咙惊觉江盈还在被吞音绞折磨,立马上前点出—指将困在她喉中的吞音绞散去。
江盈捂着喉咙倒在地上狼狈喘息。
李雁丝神色凝重地转身看明栗:“你可知你都做了什么?”
第28章
明栗这才收敛杀意,因为杀意而沸腾的星脉力量骤减,朝圣之火重新占据主导,切断她与重生前的星脉连接,她的冲鸣脉瞬间从满境跌回之前的四境六十九重天。
李雁丝完全没想到她俩会打得这么严重。
之前只感觉到她俩打起来,但以为是小打小闹,便没有插手,谁知道不过一会就发展到这种要命的程度。
江盈捂着喉咙说不出话来,也不知是湖水还是汗水将长发沾黏在脸上,乱糟糟得看不清面容,她艰难地站起身,被李雁丝带来的翼宿院大弟子伸手扶住。
李雁丝看看江盈这幅狼狈模样,心道这下不好交代了。
*
翼宿院弟子内斗重伤的事很快就被传遍七院。
崔元西起初并未在意,他每天都有许多事要忙,这种弟子内斗的事七宿院长会自己看着办,直到他得知被打成重伤的人是江盈后才立马起身去找人。
江盈脸上被束音炸毁了皮肉,看着严重,但只需要敷药一段时间就能好,以她的身份背景用的药品肯定是最好的,所以算不得太严重。
主要还是吞音绞,若是李雁丝出手迟些,江盈就会因伤而变成一个哑巴。
如今及时治疗后,已经能开口说话,只不过声音听起来又哑又涩。
崔元西看见江盈的惨状后额角狠抽,怒不可遏,问:“谁?”
门口的翼宿院大弟子低声道:“是新入门的弟子周栗。”
又是她。
崔元西冷眼看去,这新人不仅拿了银镯,还把江盈伤成这样。
“南雀的新人什么时候这么嚣张了?”他眉眼沉怒道,“内院私斗造成重伤,必须严惩,把她直接送去惩戒楼,按照最高罪名惩处。”
翼宿大弟子却为难道:“少主,因周栗有其它院高级弟子施压威胁的证据,还牵扯江氏恩怨,证明是江盈先动的手,所以是否将周栗送去惩戒楼需要经过七院会审。”
“七院会审?”崔元西冷笑声,“谁提出来的?”
“是师尊。”翼宿大弟子很快又补了句,“崔圣已经同意。”
崔元西听后神色阴沉地转身去了趟三圣峰。
三圣峰,望月殿。
殿前平台立着八只替身灵,分别对应不同的八脉给崔瑶岑新收的徒弟练习灵技。这会已经入夜,千里却没能休息,正满头是汗地跟代表体术脉的替身灵较劲。
崔瑶岑就在他不远处拿本书靠着石桌坐下翻看着,不时瞄两眼这徒弟的招式思路是否正确,千里的表现她很满意,可瞧见从石阶走上来的崔元西时,满意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不悦。
崔元西无视了修行中的千里,径直来到崔瑶岑身前问:“为什么同意七院会审?”
“为什么?”崔瑶岑冷笑声,“你还好意思问?”
崔元西说:“江盈已经伤成那样……”
“这些年你为江盈坏了多少规矩!”崔瑶岑冷眼道,“就为了一个镯子找了七院高级弟子去为难一个新人,这是身为南雀少主的你该做的事?让其他宗门知晓后会怎么看待南雀?江盈她已是六脉满境,却打不过一个单脉满境。”
说到这里顿了顿,抬手设了一道隔音法阵又道:“我警告过她,不准随意用冲鸣脉,可她今日意气用事,用了吞音绞还被反噬……”
崔元西:“不是那弟子对她用的吞音绞?”
崔瑶岑以看傻子的目光看他:“翼宿院说她冲鸣脉只有四境,如何使用满境高阶的吞音绞?”
“我也警告你,不要再傻傻的受江盈引导,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仔细想想你这些年对江盈的好究竟是为了弥补江盈还是把江盈当做别人来补偿。”
崔元西听得瞳孔紧缩,声音颤抖:“阿姐,你在说什么……”
崔瑶岑看见他这副模样就来气,将手中书本重重地甩在桌上起身道:“崔元西,今日你给我想清楚,江盈星脉逆转完好,根本不用再留着那女人!把你那些可笑的借口都收起来,好好问问自己,你留着一个只剩微弱神庭脉支撑的空壳子干什么!”
崔元西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巨响,袖中双手紧握成拳,喉结滚动,艰难地开口说:“是为了江盈身体有恙能……”
后话在姐姐威严鄙夷的眼神中再难发声。
他心跳得厉害,脑子里有根弦紧绷着就快要断掉。
“你觉得你还能从那具身体再换什么给江盈?”崔瑶岑一字一句地敲碎他的伪装,让他正视自己的内心,“血养之术结束时就该让她痛快死去,你却背着我将她做成没有神智的傀儡藏起来,当你不愿意让她死的时候就该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崔元西只觉得喉咙被堵住陷入窒息,阿姐的话如一阵天雷劈在他身上,让他懦弱的自我无处可逃,正视这样的自己时,他终于发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崔瑶岑道:“如今北斗的人在南雀东躲西藏,就等着我们疏忽让他们有机可趁,我绝不容许你这些事为南雀抹黑,今夜我就去替你解决那女人,断了你的心思!”
她刚掠影就被崔元西拦下,两人对招的瞬间爆发的星之力过于强势,将隔音法阵碎裂,余波横扫让修行区域的千里侧身避开,惊讶地朝谈话的两人看去,不知怎么忽然就打起来。
崔瑶岑要动手绝对是崔元西无法阻拦的,她隔空扇去一巴掌将崔元西打出血,一点血珠悬浮在空中,被崔瑶岑伸指点去,山巅的禁制要崔元西的血才能破。
朝圣者的行气字诀,能在遥远的千里之外瞬息之间落至目标身前。
血珠飞去破了禁制,崔元西见崔瑶岑再点出一字杀诀惊得肝胆欲裂,飞身上前阻拦:“阿姐!”
杀诀穿过他的肩膀将他击飞老远摔倒在地,半边身子陷入麻痹难以动作,星脉受损,却堪堪拦下这一击,让这杀诀无法飞到山巅就消散。
崔瑶岑脸色难看地看着他:“崔元西!”
崔元西艰难地从地上起身,汗与血混杂在脸上,痛苦让他拧紧眉头,却又拼命撑着,固执地拦在崔瑶岑前方。
“阿姐,我说过,我不要她死。”
崔瑶岑见他豁出命去拦刚才的杀招,终是不忍再动手,只骂道:“蠢货!赶紧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