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劲只看了唐仕勉一眼,就冲下土坡,一把拽开了略扭曲的车门。
苏锦和躺在座位下面,一动不动。
那一刹古劲像是被人砸了一闷棍,身体竟是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脑中洪流汕涌,潮水卷起往昔,粼光沉沉浮浮,映出无数记忆碎片。
活着,死去,得到,失去,一切都不重要了。
画面飞速消退,只剩那满脸是血的人还在眼中。
他把苏锦和从车里拖了出来,紧紧抱在怀里。
他坐在地上,搂着苏锦和的肩膀晃动着。
他的脸贴着苏锦和的脑袋,殷红的血弄花了古二爷那张素来高贵的脸。
不知是晃的还是勒疼了,苏锦和挣了眼。
“古二爷……呵……”
古劲的脸出现在朦胧的视野中,要么他死了,要么就是得救了。
苏锦和觉得,他应该活下来了。
“苏锦。”
看着古劲,苏锦和很想笑。
古二爷这是心疼了吧。
真正的心疼了。
过往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哪怕是上次城北遇袭,他险些丧命,古劲表示出了担心和心疼,但那些都是有着保留的。
这一次,他看到了古劲真正的情绪。
愤怒和心疼。
呵……
古二爷也会有这个模样。
就像是那层淡定的面具逐渐龟裂。
苏锦和笑了,嘴唇勾上去,这一回,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反正和古劲在一起,他什么都不用怕了。
安心的昏吧。
“二爷。”
古劲抱着苏锦和,面若罗刹, “抓回来,要活的。”
“是!”
丰城乱作一团,何惧坐在县厅,听着下属的汇报,他站在玻璃窗前,满脸的狠戾。
今天,来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须臾,桌上的电话响起。
何惧接起,他只听到三个字。
成功了。
何惧点了颗烟,吐出烟雾,紧绷的脸跟着薄烟放松。
现在,敞开了玩吧。
苏锦和睁开眼睛,再没看到那红彤彤的颜色,虽然模糊,但世界恢复了原本的色彩。
他看着上方,没有雕花床栏,没有漂亮的床幔,粗糙的房梁,发黑的墙壁,屋子里满是柴火的味道,身下的褥子也不同于床榻,泛着烤人的热量,那是火炕特有的感觉。
他这是在哪里……
他要往别处看,这一动脑袋就让人扶住了。
“你别动。”
是古劲的声音。
苏锦和抬眼,看到的是古二爷疲惫的脸。
“呵……”
“你还笑的出来。”古劲扒扒头发,苏锦和昏迷了整整两天,期间高烧不断,他吓都要吓死了。
他身上的伤并不严重,被车撞的时候膝盖先落了地,现在膝盖处肿的和馒头一样,骨头伤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至于那一脸孩人的血其实也没什么,鼻子碰着了,流的全是鼻血,和一般程度的鼻血不同,几乎要止不住了。
血顺着脸蛋,顺着喉咙汩汩的流着。
那见惯生死的古二爷吓坏了。
都不是什么大伤,但弄不好也会要了命,再说苏锦和还在发烧。
耗了两天一夜,苏锦和这热才算退了。
古劲觉得,苏锦和没事,自己的半条命都下去了。
“好笑嘛……”他为什么不笑,他从没见过古二爷这么狼狈的样儿,就算在偏岭的虫洞,在回瑶那诡异的万婴窟,古劲都能保持他那种从容不迫的劲儿,哪怕一身血水,古劲都能笑着应对。
现在不同了。
满脸的胡渣,满眼的憔悴。
古二爷像是老了很多。
他怎么不想笑。
苏锦和勾起的嘴角,让古劲仿佛看到了一年之前的傻子。
那时候的苏锦和,简单也干脆,又蠢又笨的。
他低下头,抱着苏锦和的脑袋,狠狠的把唇压上。
第一五八章 知道的原因
苏锦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好的一张脸,差点摔破相了。
那英挺的鼻梁哟。
古劲一进门就看到苏锦和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他把食盒放在地上,扯过炕上的小桌,将里面的东西逐一拣出,“要不要明儿给你弄点胭脂口红什么的。”
对着自己不再英俊的脸叹了 口气,苏锦和这才把镜子放下,“我这不是想着让它早点好么。”
古劲好笑的看他一眼,“你看就能看好了?”
苏锦和撇嘴,接过古劲递来的饭,扫了眼小桌上的菜,用带着浓浓鼻音的语调说, “还是你做的?”
“不然你能做?”
苏锦和又撇了下嘴,醒来之后他就和古劲一直在这农舍里,除了院子里那条大狼狗外再没有一个人,洗衣做饭这类事情都是古劲在做,没人伺候没人差遣,一个小屋,一副火炕,一张小桌,莫名其妙他们就过上了田园生活。
“怎么样?”
“再多放点盐吧……”他不过是摔坏了鼻子,脑袋稍微磕了一下,又不是在坐月子,古劲这菜基本没多少滋味儿。
“你现在身子弱,吃咸了又该咳了,一咳头税疼,等脑袋好再说。”
苏锦和扒了 口饭,看古劲夹了 口肉丝儿递进嘴里,这没滋没味的东西,古劲也跟着他连吃了好多天。
想想,也够不容易的。
这人,可是没天嚎嚎着享受生活的古二爷。
“唐仕勉找到了么?”
汤碗映出古劲眼中一闪而过的凶很,“没。”
就那么大片野地,唐仕勉还浑身是血,要找这人不难,可他的人愣是将那个地方翻遍了也没找到唐仕勉。
古劲不信他会凭空消失了,还是有人暗中帮了他。
苏锦和没再问,看古劲那眼神他也知道,唐仕勉要是抓到了,这人好不了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丰城?”
“那边还乱着,等收拾好了,就会有人来接了,估计还得等等。”
苏锦和哦了一声,想起了几天前和古劲的对话。
他摔到了头,脑子总是晕乎乎的,一想事情就疼,好容易恢复了些,他第一件事就是抓着古劲的胳膊问怎么回事儿。
“何武锡要杀你。”这是古劲给他的第一句话。
苏锦和愣住了,眨巴着眼睛看他,这个答案他不意外,可是亲耳听到还是让他震惊不小。
“何武锡是什么人?他能惯着他儿子去玩男人,但他不会允许有男人影响到他儿子。”古劲说,“你俩的事儿被他撞见之后,他就打算除掉你了。”古劲也不婉转,直接道来。
不管何惧对苏锦和抱着怎样的想法,当他亲眼看到他儿子对苏锦和的反应之后,这人就不该留着,哪怕是个玩意儿。
何惧了解他老子,他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干脆表明立场,苏锦和不是他能动的人。
可越是这样,越让何武锡坚定杀苏锦和的决心。
他表面上对苏锦和忍耐,可实质上,何武锡在暗中计划。
“何惧是丰城的头子,手底下带着不少兵,但你得知道,他的兵都是他老子给的,他老子想让他安安静静的坐在县厅的椅子上,他就能安安静静的坐着,他老子要是不高兴了,那舒舒服服的皮椅子就变成了钉子凳。”
古劲点了烟,眯眼抽了 口。
“儿子不听话了,老子就得管,那些平常里恭恭敬敬喊他一声少帅的人,在何武锡来了之后把他当成什么就不一定了,真正能跟着何惧的又有多少谁也不知道。丰城变成啥样你也看到了,突然就戒备森严,这根本不是何惧能控制得了的,何惧下了一道命令,何武锡就能将其扩大十倍。何武锡得让他明白,他们谁才是老子,谁才是拍板做主的。当儿子的,永远都忤逆不了老子,身份和权利都是,何惧别想自立门户,他翻不得身。”
那些兵是管着别人的,也是压着何惧的。
“所以……”苏锦和猜道, “何武锡打算架空何惧?”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是这么回事儿。”古劲道,“何惧混到今天,和他老子有关不假,但也不是完全靠着他老子起来的,他早知道何武锡做的那些手脚,他也知道跟着他的这些人有多少是何武锡派来的,所以你成了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