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逞不好意思的笑笑,“哪有什么美娇娥?只不过前些日子,将家人一起接过来了,家中事务实在繁多,再加上知书阁的那个话本,唉!你们也是知道了,小弟到现在都还盼着呢!”
众人恍然,原来如此。
不过提到知书阁的话本,众人也心痒痒起来了,一人连忙问道:“齐老弟,那话本,你可有最新一期的?有的话,借来为兄抄回去,慢慢鉴赏。”
“是啊,是啊,这最新一期,刚刚出来,还没摆上柜呢,就被一抢而空,我就去慢了一步,就没了。唉!”杨和叹口气,满脸的遗憾。“你不知道,你大侄子天天吵着要看这话本,吵得小弟是头疼无比。”
“谁不是呢?你说这知书阁怎么就不能多弄点出来贩卖呢?现在有些人将这话本抄录下来,转手一卖,便是高好几倍的价钱都有人买。”
几人连连抱怨,齐逞心中有些庆幸,幸好自己去得早,第一时间就买到了。
他的表情泄露了自己的想法,杨和眼尖,又十分了解这个好友,“齐兄,你是不是买到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可不能自己一个人独享啊!”
齐逞笑道:“知道了知道了,等两日我看完了,抄录一份与你们,我那个可是有颍阳学宫先生签名的,可不能给。”
他们所说的话本,正是颍阳学宫新出来的册子,上面并非什么学术书册,而是神怪故事,让人看了之后欲罢不能。
齐逞的话虽让让人有些遗憾,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虽然他们都想第一时间看到后续,可总不能强抢过来吧?不过就是这两天的事,等齐逞手抄本一出,他们就能一饱眼福了。
杨和是个急性子,知道齐逞已经看了后面的故事,心中更是猫爪子一般,“哎!能不能说说后面又发生了啥?”
几人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后面的内容。
齐逞却卖起了关子,“我现在说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到时候你们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这倒也是,几人点点头,也不再催促,倒是杨和有些惆怅,闷闷喝了一口酒,“以后怕是不能及时看到话本后续了。”
齐逞诧异,“此话怎讲?”
“你竟然不知道么?”有人惊奇,“杨老弟过些日子就要去娄国了。”
“什么?”齐逞还真不知道此事,转头问杨和,“你竟然要去娄国?已经决定了?”
杨和点点头,“之前想给你说的,约你出来你又没空,反正今日跟你说也是一样的。
他们这些文人,也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很多人学成之后,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就会游历各国。一来可以增加见识,了解各地民生,二来也可择贤君明主辅佐,展示自己的能力,为百姓所称颂。
当然,也并非人人都能获得赏识,很多人东奔西走一生,也不过庸庸碌碌,最终以失败告终。
杨和的话让众人一阵沉默,他们以后面临的也未尝不是杨和走过的路。为自己的前途名望博一把。
齐逞举起杯,敬杨和一杯,“为兄在这里祝杨老弟一路顺风。真是没想到,我们这些人中,竟然是你最先离开的。”
杨和一饮而尽,不趁着年轻拼搏一把,将来只怕会后悔莫及。
“等上一两年,家中事情完全安顿下来,我也该出去了。”齐逞说道,他顿了顿问:“杨老弟,你为何会选择去娄国?”
“娄国国君求贤若渴,去往娄国不正好?”有人替杨和答道。
杨和笑道:“莫非齐兄有好的建议?”
齐逞摇摇头,“我只觉得,娄国为当世霸主之国,去往娄国并不一定有好机会。”
其余人侧目,“何出此言?娄国国力强盛,需要的人才众多,这才能有机会啊。齐老弟这话实在无法让人苟同。”
“可正因为如此,大家都跑去娄国找机会,这机会就像一张饼,人太多了,自己又能分到多少。可想而知,除非你能力真的出众,得贵人赏识,否则一般人就很难有出头之机。”
他的话令众人一阵沉默,仔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大家都奔着娄国的强大去了。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齐兄你的意思是?”
齐逞摇摇头,哈哈笑道:“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反正去哪里都好,就看是否能有好的机遇罢了。”
“对对对!反正只要不如意,便弃他而去就是了。咱们这里可说好了,富贵不忘,将来可不能冷眼相待。”
“正是应该如此!”齐逞附和边说边举杯共饮。
只是他心下却有了自己的盘算,他可是听说西秦王子湛有意招募门人客卿。他打听了解过,这个王子湛为人处事都不错,又礼贤下士,态度谦逊,很少有王子能有这般的胸襟气度。而且他又专门去求见过王子湛,两人相谈甚欢,从王子湛的谈吐中,他可以看出这个人的远望抱负,他的人品修养,都是少有的。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息,能遇上这样的主家,未来未必不能搏一搏。
如今西秦国君年老昏庸,底下王子能力出众的无几,只要王子湛回到西秦,自己再助他登顶,那可是莫大之功。而自己也能借势扶摇直上,总也比去娄国底层毫无希望的好。
一群人说说笑笑,倒也将离愁挥散得一干二净。
到最后,杨和喃喃说了一句:“你们一定要记住小弟,给小弟将知书阁的那话本给我集齐了,到时候一并让人给我带过来。”说完嘿嘿一笑,用筷击缶唱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注1”
众人受到感染,也跟着唱和起来。从此以后,天各一方,见面机会少之又少,只怕很难再有机会相聚了。
第61章
“那个什么话本的东西, 居然又卖完了,外面还有好多嚷嚷着知书阁多增加数量的。简直气死个人了。当初第一期就应该狠狠压住, 不让出售,否则也不会有今日!”崔玄一拍大腿,气愤的说道。
谢浦喝了一口茶,没有接话,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世上又没有后悔药吃。
看崔玄还要说个没完, 谢浦开口阻断道:“行了,事已至此,也没有任何办法了。”他看了被堵住话的崔玄一眼, “说得轻松, 当初你以什么借口去阻止?人家卖的毕竟是话本闲书,供人娱乐而已, 又不是真正的学术之类的书册,你又有何理由?”
崔玄被说得哑口无言, 涨红着脸坐了下来。
“况且人祭酒大人还出面与陶家说和了,不会有任何学术之类的书册贩卖。祭酒大人的面子咱们可能不给?你若是真有意见,那就去祭酒大人那里去提,又或者你自己也整一个这样的话本出来与陶家对着干啊。”
话一出口, 谢浦愣住了, 脑子里冒出个想法来,要不然他还真的可以想办法弄出那劳什子话本出来试试。他们谢家豢养的门客也不少,总有那么几个能编出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出来吧?他倒不是期望话本赚钱,主要是看陶家一家吃独食就是不爽。
崔玄哪里敢真去找祭酒大人提意见, 他也只不过发发牢骚罢了。其实他说着也无趣, 就是气不过陶家春风得意的样子。
崔玄走后, 谢浦伸伸懒腰,准备回后院。今日是夫人生辰,原本他是想要办一场筵席的,谢夫人却不肯答应。说不愿意耗费精力,只自家人庆庆也就是了。
谢浦是不会拂了夫人的意思的,她坚定如此,也就只能这样了。他最近一直在外面忙,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抽出空来陪陪夫人的。
还没走近后院,就听到一阵嬉闹之声。
“九哥,九哥,你快快给我说说,后面怎么了?那狐妖姐姐可找到解药了吗?”听声音是他的小女儿了。
谢九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小女儿就是不依,扯高了嗓子告状,“母亲,看九哥欺负燕儿。”
接着谢夫人温婉的声音劝解起来。
谢浦会心一笑,加快脚步走了进去,“哟!什么人惹我家宝贝女儿生气了啊?告诉父亲,父亲给你做主。”
谢燕看到父亲,飞扑过来,“父亲,您回来了,九哥欺负我,他不给我讲故事!”
谢灼此时已经站起身来,恭敬行了一礼,“见过父亲大人。”他这是专程从学宫中请假回来,替自己母亲过生辰的。
谢浦见到儿子也高兴,点点头让他起身。“你们在讲什么故事啊?说来为父也听听。”在外面素来精明强干,不苟言笑的这家主在自家人面前却是这般,让人很难相信这就是谢家主。
谢夫人言笑晏晏,“谁知道呢,听说是外面特别流行的故事,燕儿吵着要听呢,可灼儿说没有了。”
谢燕嘟了嘴,“九哥骗人,燕儿才不信呢。明明书上就有,哥哥不愿读与我听。”
谢浦看过去,就见谢灼手中的书,接过来一看,脸色已经变了,这正是他们讨论的陶家卖的《山鬼志怪》。
“灼儿,你怎么看这种书?这种闲书也是你能看的?”谢浦严肃道。
“为何不能看?外面很多人都在看,而且学宫之中的学子们也有在看。父亲,儿子以为,一个事物,能受人追捧喜欢总有它的道理。父亲总不能因噎废食吧。”谢灼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谢浦默了,这小子,居然教训起他来了。
“父亲,莫要再与陶家做对了吧。陶家如今有贵人相助,又巴结上颍阳学宫,一时半会水涨船高,何必去做这种无用功?”谢灼劝道。四大家族之事,他都一清二楚的,他不希望谢家被绊住手脚。
谢浦脸色有些不好看,沉声道:“跟我来书房。”
谢夫人有些担心,“夫君?”
“放心吧,你们先准备准备,我与灼儿说说话,一会儿就来。”面对妻子,谢浦温柔的拍拍他的手,安抚着道。
谢灼也勾唇一笑:“母亲放心吧,儿子好久没跟父亲好好说话了,正好也有些话要和父亲说。”
谢夫人瞪他一眼,嘱咐道:“可不许惹你父亲生气。”
谢灼嬉皮笑脸连连应是,总算把谢夫人给安抚住了。
谢浦一路沉默着没说话,到书房径直坐下来,“你说。”
谢灼也坐下来,还慢悠悠倒了杯水喝了,才开口,“父亲真没想过纸的买卖么?”他刚刚给妹妹讲故事耗费不少口舌,口干舌燥的,这不得歇口气。
谢浦看他慢腾腾的动作,眉一竖,就想要发火,然后听到他开口,眉头却皱了起来。他不是没有想过参与一脚纸的买卖,可是被陶家把控住,他们如何能插得进去?“你知道什么?这并非如你想象中的那般容易。”
“父亲,你莫非还对王家崔家抱有希望不成?”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谢浦看着眼前这个儿子,他一直以他为傲,他希望他长成参天大树,将来谢家能在他的手上更加强大。
谢灼在谈正事的时候,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儿子以为,父亲应该改辕易辙,跟陶家打好关系才是。”
他看了一眼沉默的父亲,父亲没有立时反对,应该就是心下早有这样的想法。当下更是大胆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王家家主想法固执,只知道守旧,根本就没有创新进取的意思。而崔家家主,性子急躁,遇事更加没有头脑,我们谢家根本就不足以之为伍。”
谢灼的分析很有道理,谢浦却摇摇头,“话虽如此,但是我们谢家可不能轻易就改辕易辙,灼儿,你要记住,名声是很重要的。如果谢家真的见利忘义,见别人跌入谷底就踩几脚。而一旦人家崛起就前往巴结,这是为人不耻的,到时候只怕世人都会嘲笑我们谢家。”
“父亲大人错了,儿子的意思也并非要我们谢家巴结陶家,我们要巴结的是颍阳学宫,是卫先生。”谢灼说道:“颍阳纸是卫先生带人制出来的,挂在颍阳学宫名下而已。还有毛笔,墨,话本,水车俱是卫先生想出来的。”
现在的纸很多人都把它叫做颍阳纸,因为它是颍阳学宫制作出来的,所以大家也都习惯了这样叫法。
“什么?颍阳纸居然是卫苏弄出来的?不是说是学宫中墨家子弟做出来的吗?”听到谢灼的话,谢浦有些不可置信。
其实谢灼一开始也不知道,应该说学宫中知道真相的也没几个。他也是从陶瑾那里套出来一点蛛丝马迹,然后私下里探查,才得知了全貌。至于卫先生如何愿意将这样的名声拱手相让,谢灼就不是太清楚了,不过想起卫先生最怕麻烦的性子,想来也是因为这吧。
谢灼点点头,“我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个消息是不会有错的。”
谢浦已经站起身来,负手来回踱步,似乎是在思索儿子的话。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道:“也是陶家的运气,遇上了卫苏这样的人,如果我们谢家能有这人相助……唉!”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上次他还去颍阳学宫专程想见一见卫苏,没想到卫苏直接回绝,连礼物都没有收,一并退回了。
“所以,父亲以为陶家缘何能得到卫先生的相助?”
“难道不是因为陶家对卫苏有知遇推荐之恩?”这是外界普遍的说法。
谢灼却微眯了眼,摇摇头,“要说知遇推荐之恩,卫先生早已经用水车还了,哪里还会一而再再而三与陶家这样颇大的机缘。”
“你是说,这其中还有它因。”谢浦完全相信儿子,毕竟谢灼在颍阳学宫中,只要有心,就更难接近事情的真相。
“没错,如今陶家已经依附于卫先生,与卫先生串联一体。也只有这样,两方荣辱与共,才会有今日这番局面。”
谢浦走得更加急了,如果事情真如谢灼所言,陶家……陶家这是破罐子破摔。好歹也是世家大族,竟然依附于一介布衣,如果此事传扬出去,那么陶家苦心经营起来的声望,有可能毁于一旦。
“父亲可千万不要作如此想法。”知父莫如子,谢浦想些什么,谢灼又如何不知。“父亲难道到现在还没有看出来吗?如今卫先生是颍阳学宫中的人,依附于卫先生跟依附于颍阳学宫又有何区别?更何况,父亲可还记得前朝贤臣张楚?”
一语惊醒梦中人,谢浦满头冷汗,他差点就想错了,没错,颍阳学宫几千年的底蕴,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谢家能惹得起的。卫苏可不就代表了颍阳学宫吗?而且张楚曾经也是一介布衣,最后成就如何,是妇孺皆知。
“所以,父亲,既然陶家都可以,我们谢家为何不可以?王家仗势处处压我们一头,难道父亲就真愿意这样伏低做小?儿子觉得与其这样,还不如与颍阳学宫,与卫先生合作,互利共赢。颍阳纸的利益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以后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奇迹发生。看看陶家就知道了,如今王谢崔三家不都奈何不了他了吗?”
“这是关乎谢家未来的大事,并不是为父可以做决定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能与颍阳学宫牵连上,这也是一个机缘,卫先生就是一个突破口,能抓住那是最好的。”谢灼点头,他如今先给父亲提个醒,也免得将来行差踏错。关乎谢家未来的走向,当然不是他们说了算的,这种事谢家族老还得商议之后才行。
不过此事也不急,他们还有时间作出选择。
“那我们先出去吧,不然母亲大人应该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