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时间,宁笑帮着赵铁柱收割稻谷,他用不来镰刀,就只能是帮着搬运,然后又是和赵铁柱一家三口一起给稻穗脱粒。
虽然是全靠手工摔打和捋,但是宁笑的速度依旧不慢,而且似乎完全感觉不到手掌捋的生疼。他一个人,几乎就是将赵铁柱一家三口的效率给比下去了。
当真是乐的赵铁柱夫妇俩人合不拢嘴,而二丫则是反反复复的抓着宁笑的手掌看,似乎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二牛哥哥捋稻谷捋的这么快,但是却一点也不疼……
一直忙活到太阳西斜,四人才离开稻田,回去村子里。
而在路上,宁笑也知道了这个村子的名字和情况。
李家村,总共有两百多户,将近一千人口,就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农村,至于被什么城市统辖,赵铁柱也是说不上来。他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有进过城,走的最远的,就是去隔壁村送亲。
而村子里最尊贵的人,就是村子的保长,他是这个村子的管理者,是地位最高的人,对于村子里的一切都有管理权。
听到一切这两个字的时候,宁笑愣了下,什么叫一切啊,难道是想干嘛就干嘛么?
不过他也想不起来正常情况应该是什么样子,虽然感觉明显的不正常,但是他也不敢多说。
扛着两大袋收割下来的稻谷,宁笑跟着赵铁柱一家三口走进了这李家村。
房屋都是一些低矮简陋的泥土房,甚至还有不少是用稻草芦苇搭建的草屋,看去一片萧条困苦。而走在路上的民众也都是面黄肌瘦,动作慢腾腾的,显的有些有气无力。
而一些老人,坐在家门口,双眼无神,干瘦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完全的皮包骨头,仿佛干尸……
这是一个无比贫穷的村子,甚至是连饱饭都吃不饱的可怜地方。
看到这些民众的样子,宁笑立刻就是知道了这村子的现状。但是让他感觉奇怪的,按照刚才他看到的土地情况,明明就是丰收,怎么还会这个样子呢?
走过一户人家家门口,他好奇的往里面张望了一眼,里面屋里,夫妻俩人正在将舂好的米灌进袋子里,而边上则是一个浑身干瘦,脑袋奇大男孩子,有气无力的靠坐在桌子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一旁堆放的谷糠……
宁笑心中的疑惑更重了,不过也不敢多问,只能默默的跟着赵铁柱走,很快回到他们家里。
同样也是一间泥土房,不过看得出来,赵铁柱手很巧,这泥土房结实精致,足有三间房屋,还带着一个平整的院落,用芦苇篱笆圈了起来。
三间房屋,一间是厨房加饭厅加柴房加杂物间,另外两间,一间是赵铁柱夫妇俩人,一间则是二丫的房间。
回到家之后,母女两人去张罗晚饭,而赵铁柱则是指点宁笑将新收获的稻谷放到房间墙角,然后拿过是一个石臼,倒了一点晒干的稻谷,开始舂打起来。
这是在赵铁柱他们的房间里面,宁笑环首四顾,却是发现这房间里,满满当当的口袋有不少。一边是稻谷,另外一边则是已经舂好的稻米。
看着赵铁柱将脱壳完毕的稻米筛出来,然后将稻米装好,谷糠则是收起来,交给刚刚走进来的妻子,宁笑挠了挠头,忍不住还是问道:“赵叔,为什么有米不吃,要吃谷糠呢?今年可是丰收年,这么多稻米,也囤不住吧?”
听到宁笑的话,赵铁柱愣了一下,随即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宁笑,然后摇头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我们这种人,怎么能吃稻米?我们就是应该吃谷糠的啊,稻米那是要交给保长的!只有保长和那些大人,才有资格吃稻米啊!”
宁笑顿时瞪大了眼睛:“但是这地不是你种的么?”
“就因为是我种的,所以我不能吃稻米啊。”赵铁柱仿佛理所当然的说道,“农夫可是下等人,下等人怎么能吃稻米呢?有谷糠吃就已经很好了!”
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赵铁柱,宁笑感觉脑子里无比的混乱,难道事实就是这样的么?但是为什么我感觉这么奇怪呢?好像不应该这样啊!
想了半天,宁笑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只能是放弃了,不管感觉对不对,反正这里就是这样的,那么就这样好了……
而一边干着活,赵铁柱也是一边对宁笑说:“二牛,待会把你身上这衣服给我,你现在没有一个正当身份,我去求求保长,给你个居住的身份,你这衣服正好当送礼了!”
宁笑点了点头,反正自己这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了,送人换个合法身份,也是应该。
帮着赵铁柱舂完一袋子稻谷,那边二丫就是跑进来喊两人吃饭。
晚饭是糠饼加上豆渣粥,还有一碟子黑乎乎的野菜,先前饿的时候倒是没感觉,不过现在宁笑看着这饭食,心中也是恍然。
这常年都是吃的这个,不营养不良才有鬼了!
不过他也没得选,只能是大口朵颐,幸好他对吃不挑。
晚上睡觉,宁笑自然只能是睡柴房了,总不可能去和二丫一起睡的。
第二天一早,赵铁柱就是拿了一身他妻子连夜改好的粗布衣服给宁笑送了过来,虽然补丁摞补丁,但很干净,宁笑当即就把身上破烂的衣服换了下来。
早饭是昨天晚上剩下的豆渣粥,已经不多了,宁笑也没有感觉饿,见几人喝的欢实,他只象征性的喝了半碗,就停下了。
他现在满脑子思考的,就是从昨天进村开始,就已经感觉到的那一种不和谐的感觉,仿佛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到处都是充满了违和感。特别是听了赵铁柱关于这什么下等人的说法,他就更加感觉奇怪了。
在他的印象里,似乎就没有什么下等人上等人的区别……有的,好像也只是什么强者和弱者的区别?
虽然记不清,但是宁笑能够肯定,不应该是这样的。
而就在赵铁柱一家正在吃饭,宁笑正在思考的时候,外头却是传来了一道铜锣敲响的声音。
赵铁柱一愣,随即喜气洋洋的放下碗筷,冲宁笑喊道:“保长大人来收米了,二牛,来,帮我一起搬过去。”
宁笑看着喜气洋洋跑出去的赵铁柱,心中无比疑惑,人家这是来抢夺你的劳动果实了,怎么还会这么开心啊?
然后他就听到一旁的赵婶也是笑着道:“把米交上去,这就放心了,一年没有白干。”
宁笑出去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心中那种诡异的扭曲感觉,越来越厉害了……
赵铁柱扛了一袋,而宁笑将剩下的六袋大米统统扛起,跟着赵铁柱就是走到了村子中央。
一架巨大的板车停在了中央的空地上,头前是足足八匹高头大马,而一个穿着棉布长衫的肥胖中年人,则是站在那板车上,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喊道:“来来来,贱民们,快点把米给本保长放上来!”
听到贱民两个字,宁笑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是产生了一股子怒气,不过他却是发现,周围的人,包括赵铁柱,都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甚至一个个把米放到这板车上的时候,还喜笑颜开的!
明明昨天还一个个木讷呆滞的不得了,今天上交稻米,居然还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宁笑有些傻眼,即便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也知道,这些稻米都是他们自己辛苦劳作得来的,自己只能吃谷糠,大米一粒不剩的全部上交,这可是彻头彻尾的残酷剥削!
为什么遭受剥削的人,在被剥削的时候,还一副高兴的样子,给人的感觉,似乎他们就是为了被剥削而存在的?
这是何等扭曲的一种情况啊!
宁笑依旧沉默着,跟着赵铁柱将扛着的大米放到车上,然后赵铁柱掏出宁笑的那一身破衣裳,陪着笑冲那肥胖中年人道:“保长大人,这个小子叫做二牛,落水了,是昨天我们一家救上来的,脑子似乎不清楚,我打算收留,请保长通融一下,给个身份?”
那保长看着赵铁柱手里的破烂衣裳,眉头皱了皱:“贱民就是贱民,这什么破烂东西都当成宝贝送,拿走拿走,老子还嫌恶心呢!不就是多了一个贱民吗,只要你养活的了,随便你!”
说着,这肥胖中年人一挥手里的马鞭,直接将赵铁柱的手抽开,下手还挺狠,赵铁柱的手背上都肿起来了一片。
“赵叔,你没事吧?”宁笑急忙扶住一个趔趄摔下来的赵铁柱,有些愤恨的朝那保长看了一眼。
“嘿嘿,没事没事,保长答应啦,二牛你还不快谢谢保长大人!”赵铁柱倒是没有半点怨恨,只是一个劲的冲宁笑说道。
“滚远点滚远点,把米放上来就好了,看见你们这帮贱民就恶心!”那保长却是根本不要宁宁笑的道歉,一脸厌恶的挥手。
然后宁笑就看到他随手打开一袋子米,抓了一把,皱眉道:“这米成色不够好啊,不饱满,又有些发黄……送上去也没人要,算了,拿去喂猪吧!”
宁笑听到这话,顿时目瞪口呆,随即冲赵铁柱低声问道:“赵叔,保长说要把这米喂猪,那为什么不给大家吃啊!”
赵铁柱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的道:“你怎么又问这些傻问题,保长家的猪,可比我们金贵多了!那是保长一家要吃的,我们哪里比得上这些猪啊!”
宁笑顿时整个人都傻了,猪比人金贵?这是个什么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