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泽前方,气流攒动,锐利的拳劲轰破空气,压面而来,强势得让人窒息。
这小子是什么人?气势怎么会突然暴涨成这样?
便是他拥有后天巅峰的实力,此刻也像是大河孤舟,摇摇曳曳,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在君无殇疯狂爆抬的声势中,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渺小。
而上一次,还是他面先天强者时。
寉宣世家家底深厚,从小他也经过不少精药打熬,功法战技亦是优中选优,在同阶之中,足以傲视。所以面对只有后天初期的君无殇,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还以为自己可以轻松碾杀,掌握对方的生杀大权。
哪知眼前这小子突然爆发,其声势战力远超刚刚与薛广元对战之时,让人措手不及。
难道,他真的斩杀了先天武者?
宣泽勉强在脑海中甩走这个想法,奋力运起擎风掌,想和君无殇硬拼,夺得生机。
他已经看出,自己要是什么都不做,一定会被对方打残,所以便是为了活命,也要强吃下这一拳。
只要自己能活下来,今后的日子便有无数办法可以整治此人,完全犯不着白白丢了性命。
现在知道要保命逃生了?可惜晚了。
君无殇看都懒得看,在三门贯通后,他的战力彪榜,绝对不是眼前这个宣泽可以阻挡的。
出拳速度依旧,方向轨迹都没有任何改变。
他打定主意,这一拳,就要轰杀对方,绝不留活口。
不说此人气量狭小,就是日后频频使绊,也实为麻烦,还不如一口气击毙对手,一劳永逸。
放虎归山,徒留祸患。
这个世界没有条条框框的束缚,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不杀人,人必杀你。败者,就只能接受死亡,唯有胜者才能继续存活,接受万民顶礼膜拜。
再说此人率先对自己动了杀念,一出手就要置人于死地,他根本无需手下留情。
杀人者,人尽可杀之,要杀人,就要做好被人杀的准备。
君无殇可没有忘记那日在慕容府发生的事情,一个人处心积虑要害人,根本让人防不胜防。要不是自己出手,兴许慕容家就被张武给抹灭了,这就是斩草未除根的后果。他君无殇虽然并无害人之心,却也不是软柿子,谁要取他性命,必然以雷霆之势反击,抹平威胁。
两人刚一接触,宣泽就脸色狂变,对方那股浩瀚的力道,就像卷卷洪潮,浩浩汤汤,仿佛滔天水浪,层层叠叠,使得擎风掌瞬间就化为了虚无,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怎么可能呢?这股力道,这股战力,完全跨越了后天境的极限,难道这人真能和先天武者正面抗衡不成?
一股深深的恐惧浮上了宣泽心头,对方这股劲道已经完全压过了他,便是他使出战技对敌,也无法取得半分战果。
“等等,我认……”
然而君无殇根本不待他说完,双眼寒光大放,带着雄浑的力道,强横地破开了对方的擎风掌,如马踏星河,狂狮烈舞,黑爪激荡,豪雷翻天。
强横的血气带着奔腾的拳劲,猛然挥出,高台上扬尘乱舞,石屑飞溅,只能一声惨叫,便失去了声音。
烟硝渺渺散尽,四周百姓都陷入了呆滞,无数双眼睛盯着高台,盯着高台上那仅存的少年身影。
他黑色的长发轻舞飞扬,完全看不出一丝艰涩,仿佛只是完成了小事,不足挂齿。
原本站在身前的宣泽已经消失了踪影,只留下一地血渣碎肉,还在隐隐抽搐。
君无殇瞟了身下的碎肉一眼,轻声说道:“我本不欲杀你,可你却骤下死手,要杀我而后快,这样我便不能再容你。”
说完,他扫眼四方,眸光如剑,尖锐锋利,刺得人不禁倒退三分,目光所过之处,频频低头,不敢与之直视。
“今日之事,大家尽可见证。非我出手无情,而是此辈杀招逼人,生死之下,拳脚无眼,无奈所为。”他转身朝着宏广拜了拜,说道:“小人让大会染血,实在有罪,还请国主责罚。”
宏广心中微微点头赞叹,进退得宜,处事不乱,这种时候还知礼仪身份,果然是一员不可多得的青年俊才。再加上此子实力强横,出生寒门,就更加值得宏广费心笼络了。
他本就看这些顽固自傲的世家不顺眼,虽然君无殇行事有些过火,但并不妨碍让宏广下定决心,收罗帐下,成为心腹大将。
这些阳奉阴违的世家贵族,本就要在大战后清洗,他根本也没有放在心上,就更不可能出言训斥君无殇了。不过,场面功夫还是要做足,毕竟现在战争依然在继续,国内不可产生逆乱,世家贵族,依然要安抚为主。
宏广面色转为沉痛,看了看已经身亡毙命的宣泽,痛声说道:“寉宣宣泽,本是国家美玉良才,日后孤之龙凤臂膀,然而中途夭折,让人唏嘘,让孤悲痛。来人,传孤的旨意,收集宣泽尸骨,送回家中,同时赏赐寉宣家族黄金万两,以表孤心中惋惜之情。”
说完,他双目一凝,看着君无殇,低声说道:“原本今日准备大加赏赐,你却犯下如此祸事,让孤如何是好?”
君无殇低头拱手,沉声回答道:“小人愿凭国主处置,绝无怨言。”
他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在回头的那一霎那,他居然在宏广眼中看见了一丝赞赏的神色,虽然此刻对方面色低沉,却毫无怒气杀意,这一切都让君无殇明白,国主只不过是在找台阶下,让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果不其然,宏广身后的濮阳成这时迈出一步,出言觐见道:“国主息怒,念在武威将军少年热血,为国扬威夺城的份上,还请功过相抵,绕过这一次。”
濮阳成这个叫法很有讲究,他没有叫君无殇本名,而是改用武威将军称呼,其用意无非有二。其一,间接承认了君无殇武威将军的身份;其二,是在告诉宏广,行赏大会,决不可随意处罚有功将士,否则容易引起前方士卒不满。
宏广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然后却故作为难地说道:“虽然可功过相抵,但武威将军击毙宣泽,还是太鲁莽了些,若不处罚,孤如何向寉宣世家交代?”
濮阳成继续进言道:“武威将军刚从前线回来,难免杀气有些沉重,血气冲天,所以臣建议让其他世家子弟一同上台,用武者的办法解决问题,谁能获胜,谁就能发落对方。”
宏广佩服地看了濮阳成一眼,此话虽然看起来颇失公允,甚至有点欺负君无殇的味道,让一个人战一群,压力不可谓不大。但反过来,若是这君无殇能借此机会压住众人的势头,便可大大的打击到世家威望,为将来动手清洗铺平道路,可谓借刀杀人,绵里藏针。
“既然太傅都这样说了,孤也不便再多言。”他转头看向君无殇,低声道:“武威将军,太傅的提议,你可愿意?”
君无殇刻意缓了缓,方才低声答道:“太傅提议,小人并无异议。”
“那好,你这就去吧。”
说完,宏广走到君无殇身旁,轻轻地在他肩头拍了拍,方才退回座位,不再言语。
而君无殇却瞳孔微微一缩,因为他清楚的感到,刚刚宏广在拍打肩头的瞬间,神不知鬼不觉的用手指写了三个字。
争口气。
他想了想,便明白了话中的含义,宏广国主果然并无责怪自己的意思,甚至还隐隐有些鼓动的感觉。只是因为目前人多眼杂,众目睽睽,宏广不可能公开支持君无殇,那么势必会触怒寉宣世家,引起不可修复的矛盾。
身在高位,其实也不似看上去那般威风,很多时候不得不妥协伪装,后退忍让。
君无殇身子一转,脚步前踏,浑身气势急速攀升,朝着台下四方厉吼道:“先天武者我都手刃过,如今区区一后天巅峰,居然胆敢公然叫板,实在是死有余辜。他宣泽得罪了我,只能怪自己活该。”
同样一番话,在君无殇嘴里说出来已经大不一样。
配合着磅礴的气势,君无殇每个字都像剔骨钢针,扎得人毛孔发寒,只想逃离视线。
杀鸡儆猴,这也是君无殇抬手击杀宣泽的理由之一。
不用说,现在台下四方,绝对隐藏着不少对自己不满的世家子弟,与其一个个挑战,白白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施展强势手段,杀一儆百,断绝这些人的心思。
寉宣世家势力再强大,手眼再通天,也和他毫无瓜葛。君无殇的目标是进入修仙界,是登上紫轩阁,除此之外,这些世俗恩怨,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见下方无人再敢应声,哑然一片,君无殇嘴角一挑,借着声势再次暴喝道:“谁人想为宣泽出头?谁人想上台鏖战?本人在此,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这种时候,下方隐藏的世家子弟何人还敢露头?在见识了君无殇的凶悍后,再上台去,岂不是自取其辱,嫌命太长?
君无殇心中涌起一阵快意,他本就是少年人,意气风发,力压群雄,自然胸怀激荡,不禁振臂狂呼道:“谁人敢与我一战?谁人敢!!!”
“谁人敢……谁人敢……谁人敢……”
单枪匹马,压得四面八方无不噤声,压得成千上万人不敢不抖动。
这份场景,哪个少年不向往?哪个少年不激昂?
少年意气盖九州,长刀曾断百万楼。千尺高台求一战,万象众生尽俯首。
回音久久不绝,带着高昂的声势,横挂长天。
伴随着这声长嗥,君无殇筋脉微微颤抖,凝聚了数月的内劲霍然勃发,冲击着四肢百骸,强烈的麻木感让他忍不住再次长啸。
后天中期,水到渠成。
借着心潮澎湃之威,境界的瓶颈猛然被击破,得以让君无殇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好,此子果然不凡,孤没有看走眼。
今日算是狠狠地打压了一番世家气焰,此番行赏大会没有白白筹办,一石三鸟,可喜可贺。
而就在此时,不知在人群何处,一道锐利的气息刺透了空气,挂破长空,如黑色蛟蛇,张牙舞爪,如风如电。
目标,不是别人,却正是准备起身的国主宏广。
带着强烈的杀气,三丈长枪,煞然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