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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黑夜中伸过来的一只手,虽无法将晚雾挥散殆尽,却能够拨开方寸间的混沌。

    宗亭转过身,看她穿过晚雾走来,看她垂眸又抬首,看她将手伸过来握住自己的手,听她问道:“不疼吗?”他迟钝低下头,只见一双冻得发白的脚裸.露在空气中,血迹从脚底延展出去。是什么时候伤到了呢?他都没有察觉到。

    其实很好找,沿原路走回去,到血迹结束的位置,就是受伤的地方。

    人生是否也一样呢?所有的伤痛皆有迹可循,所有的噩梦也有源头,倘能将那些起因都遗忘,又是否能不再痛、是否能不再做噩梦?

    不能,就如受伤的足底一样,哪怕不知是在哪里受的伤,也还是会疼,甚至还会留疤,再也无法消去。

    他回过神,李淳一却上前半步,抬起双手揽下他脖颈,同时踮起脚亲吻他额头。身高差了许多,她的亲吻显得格外费力,却也是郑重的安慰。她松开双手,脚后跟垂落着地,抬首看他,却没有出声,只再次牵过他的手,带他往回走。

    卧房门重新被推开,她点起灯,让他在软垫上坐下,抛开周身疲乏端了一盆水放在案旁,绞干手巾,忽握住他冰冷的脚踝,微微敛眸将他脚底清理干净。她像对待幻方一样仔细地处理他的伤口,专注又负责,似乎已将他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上。

    然她收手,松开他脚踝看向他,却道:“相公的身体是朝堂的财富,要格外保重才是。这样的事本王只会做一次,相公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了。”她擦了手,瞥一眼案上早已冷掉的饭菜:“我忽觉得饿了,得去吃些东西果腹,相公先睡罢。”

    她起身就要走,宗亭却抓住了她的袍角。她回身,轻挑眉看他:“有事吗?”

    “为何退我的信?”她当年不告而别,他又远赴西疆,多次将书信交付驿站,却几乎每次都是绕一大圈退回。从西疆到江左,隔着千山万水,思念和心意屡经辗转,明明都已经到了对方手里,却又原封不动地再落寞归来。

    李淳一没有着急回答,她只转回身背对着他,压下喉间即将上涌的胃液,这才答道:“都已经退回了,就没必要再徒增烦恼,以前有些事,还是忘掉比较好。我以为,我们会是很好的盟友。”她讲完两边唇角骤然下压,胸口也明显多了一些滞闷,显然是不打算再纠缠以前。

    人都是得往前走,然理智重新占领上风的感觉却不如预想中那样好,尤其在这样的夜晚,显得孤绝又无情。她以为宗亭要放手了,可他却牢牢攥着她的袍子,像个患得患失的白衣少年郎。

    贺兰钦的出现加剧了他的得失心。他无法确定李淳一的真心,不知她是否会像当年那样一走了之,更不知她会不会转过身来给他一刀……这些疑虑担忧都让他丧尽优势。

    夜太长了,快点结束才好。李淳一心中作了决断,毅然掰开他的手,大步走出了门。

    她甚至让出自己的卧房,只随意寻了一间屋子休息,连乌鸦也不放进来。躺下去大半个时辰,又冷又难眠,疲乏更是无解。最终她披袍出门,坐到堂屋,宋珍赶忙跑来,妥帖地预备了满案的饭菜。

    热意腾腾,香气诱人,她低头大吃了一顿,宋珍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因吴王吃饭从来都只用寥寥几口,如此恣意倒是头一回见。她看起来有些愉悦,像是这些食物当真安慰到了胃腹和心,令人畅快。

    胡椒发汗,散寒健胃,她手心也热起来,于是起身打算折回去睡觉。宋珍赶忙令人前来收拾,自己则跟在不远后送她回去。

    灯在晚雾里睡眼朦胧地亮着,两人一道经过她的卧房时,那里面灯却已经熄了,而门也没有关好。宋珍止步不动,大约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而李淳一皱眉踯躅了会儿,最终伸手轻推开门。

    与先前相比,这次她明显察觉到了不同。待宋珍进屋点起灯,她才发觉屋中已没有了宗亭的踪迹,就连行李也悉数被带走。

    “宗相公似乎已经走了。”宋珍在一旁小声提醒她。

    “我知道。”她语声里甚至透着轻松,令宋珍着实有些讶异。在宋珍眼里,这两人关系虽捉摸不透,但何时这样无情无义过?他方才看到宗亭走时,发觉宗亭面色极差,还以为是身体不适或是与李淳一起了争执,可没料到李淳一却自顾自大吃了一顿,眼下回到房中欣然接受了宗亭离开的事实。

    李淳一确实松了口气,近来头脑与内心的反复斗争扰得她不安。送走了宗亭,她也能静一静。宋珍见状赶紧告退,并主动替她关上了门,就在这一瞬间,李淳一倒在榻上,扯过仍带着隐约花香的被子,闭眼入眠。

    香气终会消散。秋阳明媚,被子曝晒一两回,风吹一吹,原先的香气便没了踪迹。亲王别业与先前似无不同,只是流言从“殿下养了一位新男宠”换成了“那家伙应是失宠被殿下逐出去了,专宠也不见得有好下场,要引以为戒”云云。

    白面郎君们仍大气不敢出地替李淳一抄书、印符箓,哀叹红颜易老没有富贵命。而他们暗中抱怨的亲王殿下,日子过得也丝毫不轻松。

    制科举的筹备已接近尾声,最后要定的是策问(考题),应举者名录、以及考策官。

    因这次三科同时开考,各科策问争执取舍了好几次才最终定下来;至于应举者名录,到今日未时应全部检勘结束,由吏部书吏誊录整理好就算妥当;考策官设三名,其中一名是李淳一无误,而余下两个,则必然是关陇和山东籍官员各占一席。

    朝堂虽是天家的朝堂,却处处透着地域之争,连帝王要招揽新鲜血液也无法例外。关陇和山东的矛盾是老早前结下的,明里暗里一贯对着干,但这两派在面对新晋士族尤其是江左势力时,立场却是出奇的一致。

    排斥打压新士族,是他们共同热衷的。

    李淳一面对这两位可能到来的“敌对势力”,却可能无法强势表达自己的立场——她内心是偏向新势力的,因李乘风仰靠的山东势力她无法去拉拢,宗家代表的关陇势力她也无法全信,她在江左多年,与名士多有交游。她唯有培养新士族的势力,才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zy

    未时将至,她在公房坐着,等待其他两位考策官的到来。承天门内的钟楼敲响了大钟,铛铛铛声将疲惫了近一天的皇城官员从昏昏欲睡的状态里拽回来,也提示着下直的官员该回家去了。

    公房门乍然敲响,李淳一抬头,却听外面庶仆报道:“殿下,吏部侍郎到了。”

    李淳一应声,吏部褚侍郎低头进屋,略一躬身,捧着誊好的名录禀道:“今秋制科三科共一千三百二十一名举子名录吏部勘核已妥,请殿下予以审覆。”

    一千三百二十一?

    “为何又多了一个?今早不是只有一千三百二十吗?何时加上的?”李淳一问。

    褚侍郎面上现出一丝难色:“一个时辰前,是淮南举子,勘验也是合格,并无不录的道理,遂加上了。”他言罢将名录双手递上,往后退一步道:“请殿下过目。”

    赶着最后的点报上来虽说未必违制,但几乎不会有人这样冒险,所以十分稀奇。李淳一打开长卷,目光移到最后,恰是“淮南贺兰钦”五个字,她讶异至极,那褚侍郎也是欲言又止,贺兰钦可是亲王之师!且他又是江左名士纷纷追捧景慕的对象,女皇更是想要请他出山,如此之人已非凡辈却前来应区区制举,实在是出其不意,瞬时令今秋这场制科变得莫测起来,也更是引人期待结果。

    李淳一按下卷轴,轻吐了一口气。老师这一招已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但他却笃定她会让他考。

    就在室内一片沉寂之时,外头忽又响起敲门声。庶仆报道:“殿下,考策官到了。”

    褚侍郎避至一旁,门被推开,有二人撩袍进屋,顺带进了一阵秋风,将案上薄纸撩起。

    李淳一抬眸看去,视线却落在右边那人身上。那人也看过来,唇角轻挑,似乎笑了笑:“见过殿下。”他不躬身更不行礼,举手投足尽是权臣的倨傲,甚至暗藏了几分对立的挑衅。

    考策官由女皇钦定,在此之前李淳一也无法确定另外两位会是谁。现在这其中一位考策官对她笑道:“殿下很惊讶吗?”

    李淳一倏地敛眸:“相公此时难道不该在关陇吗?”

    “陛下开制科,此等要务,臣定是要为陛下分忧的,因此提前回来了。”他笑,分明胡说八道却是一脸真诚坦荡。

    作者有话要说:  李淳一v:都已经给你处理伤口了你到底对我还有什么不满,非要跟我作对吗sad

    ☆、【一六】考策问

    李淳一简直无言以对,她敛眸移开目光,看向宗亭身边另一位考策官,其为詹事府的曾詹事。詹事府隶属东宫官署,是制拟外廷宰相府与尚书省而设,属太子重要僚佐组成,而曾詹事明摆着就是李乘风的人。

    这下齐了,关陇宗亭、山东曾詹事、江左李淳一,地域之争、旧门阀与新士族之争,悉数都摆到了案上,三人坐下来和和气气,但实际却剑拔弩张。吏部褚侍郎略有些忐忑地杵在一旁,看他几人共同审覆最后的举子名录。

    曾詹事看到最后,眯了眼问:“淮南贺兰钦?是江左那位赫赫有名的贺兰先生吗?”宗亭瞥了一眼,却不以为奇,似乎早早就得知了此事。

    曾詹事又道:“陛下当年曾请贺兰先生为太子师,却被他婉拒,不过转头却收了刚到江左的殿下为徒。不知殿下是如何认识贺兰先生、又如何打动他的呢?”他说着看向李淳一,明面上是求答案,心中则藏了几分龌蹉猜测,当年吴王少女初长成,美丽又聪慧,俘获一个老男人的心也不是难事。

    李淳一若无其事端起茶盏:“机缘巧合,不是什么值得探究的稀奇事。”

    曾詹事获一盆冷水,不再自讨没趣,只关注宗亭的反应。宗亭只问:“殿下的老师前来应举,殿下又是考策官,倘若登第,将来殿下与贺兰钦的师生身份可是要颠倒?昔日尊师无谓身份投于学生麾下,图什么呢?”

    “很重要吗?”

    “是啊,很重要。”宗亭续道,“我朝开制科是为招揽贤才,为造福社稷、造福天下苍生,倘若图谋纯为私利,这样的人是否能取,很值得商榷。”言下之意,贺兰钦素来清高、不屑仕途,但此次却因吴王主持此次制科而应举,定是有不可告人的图谋。

    李淳一忽然上身前倾,罔顾一旁的曾詹事,盯住宗亭笑道:“相公以己度人的本事是不是见长了呢?”

    宗亭也不避退,将她气色还不错的脸打量一番:“殿下不要这样咄咄,左右最后审覆做决断的也是殿下,殿下想让他考就让他考吧,只是作为考策官,判卷可不要偱私情。”

    他轻易让了步,曾詹事也想看难得好戏,遂跟着道:“殿下能辨得清公私即可,贺兰钦应举,倘陛下得知,大约也是十分欣悦的。”

    三人愉快达成了共识,旁边褚侍郎松一口气,等审覆盖完印,接过长卷就匆匆告退。

    曾詹事随后也借口离开,待他出门,宗亭亦站起来,然他霍地俯身撑住案头:“看殿下吃得好睡得好,臣真是放心极了。”他简直是讲反话高手,明明心里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李淳一,却只是风平浪静抬手将一张字条塞进了李淳一袖子里,若有若无地蹭了一下她柔软微凉的皮肤:“恩师到京,怎么也该去拜访一下,殿下说是不是?”

    他倏地收手直起身,留下坐在案后的李淳一,兀自出了门。李淳一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口,手指探进袖中摸出字条,展开阅毕,上面所书正是贺兰钦在京中的居所。

    从他今日的反应看,想必是早就盯上了贺兰钦,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得到其行踪。

    李淳一将字条扔进炭盆,这天气理所当然地冷下去,她也早早燃起了火盆。手移在上方停留片刻,是炽烈又干燥的热意,字条成灰,她将手一拢,起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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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地举子奔赴京城,给即将步入寒冬的长安增了些鲜活气。平康坊像是彻底泡进了酒缸中,南北二曲处处弥漫着酒味,龟兹舞者似乎日夜旋转也不会倦;精明的粟特商人千方百计地掏挖举子的钱囊,打算借此机会大赚一笔;而尚书省上上下下,却忙得连休沐日也搭进去,只为制科这一天的到来。

    天气平平,阳光也并不热烈,风不大小,有一点点干燥,但也不至于令人难受。

    应举者一大早就到了,排成长龙立在尚书都省长长的庑廊之下,由令史逐一核对家状文书,并由金吾卫进行搜身,结束后等在一旁,直到所有人都检查完毕。礼部令史焦急地掐着时间催促:“快点快点,你们不能再加几个人手吗?这得等到什么时候?”他焦虑地走来走去,又命庶仆将看热闹的闲杂人等赶走。

    宗正卿这时却恰好跑来看热闹,他在冷风里缩着手对一旁的太常寺少卿说:“看到了没有?最后那个人就是贺兰钦。”太常寺少卿眼都直了:“真是比传闻还可怕呀,单单是站在那就能显出周围这些人的不堪来。真的是吴王老师吗?既然已是吴王老师了,怎么还跑来考制科,他是不是有点毛病的?”

    宗正卿嗤了一声,面上现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来:“朴少卿,某问你,倘若你最景慕的对象来考制科、甚至入仕了,你会不会追随?”

    “这个嘛,倘若十分景慕,应是会的。”

    “某再问你,倘若十个这样的你都考进来了,但你们都以为自己很厉害,各自为战不愿合力,倘这时你们都景慕的对象出现了,你们可会共同追随他?”

    太常寺少卿终于回过味来。贺兰钦正是这样一个人物,值得追随信任,且很可能有本事将朝中如一盘散沙的新晋士族力量凝聚起来,也会引得更多新士子投赴朝堂之路。

    他曾是吴王师,如今吴王为主考,他却来应举,师生二人身份虽然倒错,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这两人关系十分密切,将来贺兰钦麾下聚集的力量,也只会为吴王效力。

    真是好老师啊,竟能做到这地步。太常寺少卿沉思感叹之际,却有庶仆匆匆忙忙跑来,对他二人一躬身,下了逐客令:“多有得罪,但可否请二位暂离开此地呢?”

    宗正卿拢拢袖撇撇嘴,又嗤了一声,也不带太常寺少卿,扭头就往宗正寺去了。

    考前的勘验搜查也终于快到尾声,礼部令史紧盯着最后一名检查完,暗舒一口气,松了拳头与左金吾卫中郎将道:“妥了,有劳傅朗将。”

    中郎将遂令卫兵带着诸举人浩浩荡荡跨过承天门,两边钟鼓楼同时敲响,位于广场正北方向的太极殿打开大门迎接诸举子的到来。

    这是百官大朝所在,亦是天子为帝国挑选人才之地。女皇坐于大殿主位,偌大殿中已陈满小案,纸笔策问皆列于案上。千名举子入殿,齐齐跪拜天子,这才依次落座,等礼部官员宣读完冠冕之辞后,这才被允动笔。

    考策官的位置就在诸举子座次之前,但软垫放在了案后,显然是与举子们面对面坐着的。

    贺兰钦的位子被安排在了最前面一排,正好在西侧某考策官位置对面。他坦然翻开策问时,空气里忽有隐约桃花香浮动,一人从他身侧走过,走到考策官案后,从容坐下。

    他抬眸,对方却不看他,只随手翻了翻案上策问,举手投足俱是贵族的优雅。一身紫袍将其衬得如玉般纯净温润,似乎相当无害,漂亮的皮相无可挑剔,绝不会轻易输人。而此人正是考策官之一,宗亭。

    宗亭将策问看完才抬头看贺兰钦,姿态有几分慵散,但眸光里却暗藏挑衅。贺兰钦与之对视一瞬,眸中却平静无波,眸底漆黑,深不可测。两人初次见面,虽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这区区对视,就已经剑拔弩张。

    贺兰钦低下头,开始磨墨。诸举子面对策问还一筹莫展之际,他已是提笔开始作答,行云流水,思路似无任何停顿。隔着一张案,宗亭甚至看得到他的行文,亦能感受到他十足的笃定与自信。

    就是此人,在李淳一身边待了七年,此次瞒着李淳一回长安、甚至应举制科,而他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帮扶李淳一吗?

    宗亭从内侍手中接过茶盏,寡淡的脸上却慢慢有了不得的倨傲和压迫感。这座次安排只需他一句话就能办到,他若无其事坐到贺兰钦面前,名正言顺盯着他答题,实在是别有用心。对面案上正在书写的答卷看着十分令人窝火,因李淳一如今的字迹当真就是从这个模子上刻下来的,连细枝末节都仿得精妙,她真是不将本事用到正道上。

    尽管很不爽,但宗亭仍努力维持着基本的体面,在诸举子奋笔答题之际,他则提笔写信。贺兰钦只要抬头,便能看到他在写什么,然贺兰钦却只是埋头写策文,理也不理他。

    三科同考,一口气选了三科并全部考完的举子,几乎个个都挨到了傍晚。而宗亭也是写了厚厚一沓,全是书信。

    女皇早已离开,考策官也纷纷起身给余下的举子蜡烛,宗亭坐着不动,而他对面的贺兰钦答纸已是不够,贺兰钦抬眸看他,他却恍若未见,拿起茶盏饮茶,兀自将最后一封信写完。

    恰这时李淳一走过来,将答纸递给了贺兰钦。李淳一自江左一别后,到今日才见到贺兰钦,先前宗亭给了她地址,然她去拜望,却吃了闭门羹,小仆说是为了避嫌,所以未能见到。

    她俯身亲自给贺兰钦点了蜡烛,抬眸欲直起腰时恰好对上宗亭的目光。她几乎是没好脸色地看了他一眼,用唇语道“相公太孩子气了”,宗亭轻弯起唇,亦用唇语回道“他未问臣要,臣又不知他答纸不够”。

    李淳一听懂了这狡辩,瞪了他一眼转过身要走,却忽被他拽了一下袍子。她扭头,厚厚一叠信纸却递来,对方用唇语道:“不许退回。”

    作者有话要说:  醋气熏天,挟私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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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钦v:今日考试原本十分愉快,却被某个人盯了一整日,他是不是有点毛病的?@某李姓学生

    某中书侍郎v:想想接下来好多天没日没夜的“一起加班批卷子”生活我还是有一点点兴奋的@女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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