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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2)
    林慕他们消息并不灵通,根本不知晓华洲那边出了旱灾,一场旱灾,不仅损失钱粮,还引发了时疫,而这时疫究竟会给华洲甚至整个大瑜朝带来何种惨烈的结果,任然是个未知数。

    肖诀的忧心明晃晃地表现在脸上,那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那里有他的至亲骨肉,他怎么可能不担忧呢?

    不管如何我得回去,否则一刻不得安心。

    虽说肖家人不愿意他回来,但换做任何一个人,处在肖诀的境遇,都会做出一样的决定。林慕他们虽担忧,却根本说不出让肖诀留下的劝慰之言。

    沉默间,就见卫潜和林自安脚步疾驰而来,看样子是遇上了急事。

    林慕瞧见两人慌忙的样子,忙给两人倒了茶,卫潜看着肖诀欲言又止,惹得几人一头雾水。

    方才我收到京都快马加鞭的密报,七日前,华洲突发时疫,死伤无数。而后渝州、通州、東洲也陆陆续续出现时疫之状。上面的意思是要严守城门,来往都需严审。虽说现下永安洲境内还未有时疫之状上报,可是不得不小心些。至于华洲,如今全城戒备,京都那边已经派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御医前去,想来是能够抑制住的。

    卫潜的这个消息让几人心下更是沉重,其实这样的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却比意料来的更快些。

    大瑜朝的臧海连通华洲、東洲、通州、渝州等十来个洲县,那些从华洲离去的商人,顺着海岸线,将华洲的时疫带了过去。而诸如京都、永安洲乃是内陆国家,即便那些商人往来也需时日,可即便如此,谁也大意不得。

    京都可研究出治疗的方子了吗?

    肖诀现下收到的这封信乃是七八日前就寄出的,如今,华洲是何样,他表嫂是何样,他家人又是何样,都是未知的。每每想及此,肖诀的心便宛若被大火炙烤着,焦灼不已。

    在我看来,于大哥是最厉害的医者,过去了七八日,兴许他已经想出了治疗时疫的方子,肖哥你放宽心。

    于家乃是大瑜朝极负盛名的医学世家,而于子亦的盛名连皇帝都赞不绝口,这样一个人,又是深爱的妻子染上了时疫,定会研究出救治的方子,这一点,林慕从未怀疑过。

    肖诀对于子亦的信任程度绝对不会比林慕低,给于子亦些时间,他定能找到医治的方法。可是他怕,怕给于子亦的时间不够多,怕他也会因为亲近的妻子而染上时疫。他脑中想过万千思绪、有过万种假设,可事情如何,他只有亲自去看,才能放下心来。

    你此时回去,也定是进不了华洲城的,不若过些时候再回去?

    沉默了许久的季睿修终究还是将挽留的话说了出来,他和肖诀乃是挚友,如今情况未明,自然会心有担忧。

    即便进不了城也总能得到些消息,我得走,即刻就得走。

    肖诀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如此焦心狼狈的模样,看得林慕一阵心酸。这样一知半解,却确定至亲深陷危险的心境,更令人惶恐不安。

    肖诀几乎没带什么行囊,现下他也没心思收拾了,匆忙吩咐小厮将马车驾好,真是一刻都耽搁不得。

    季睿修知他归心似箭,便叫厨娘给准备了些吃的,也不至于饿着自己。

    几人正要出门送肖诀,迎面却碰上陶镇和陶南,陶镇见到几人,露出讨好的笑。几人对陶家厌恶至极,又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自然懒得理会。

    两日前陶夫人的那番作为,季睿修可没打算不追究、息事宁人。这两天事情多,还来不及出手料理此事,却不想自己送上门了。

    陶镇即便被无视也丝毫不恼,一个无权无势无财的人,能挣出这样一份家产,其中吃的苦头,受过的白眼委屈,哪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

    季睿修几人目送肖诀的马车渐渐消失,说不担忧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却也祈祷着,希望远在华洲的肖家人和于家人都平安无事。

    回过头,却发现陶镇毕恭毕敬地站着,见到季睿修忙开口道:季少爷,前日的事您多担当。王氏言行无状,且害的儿媳妇流产,我已经休弃了她,往后她也不会出现在清河村,还请季少爷息怒。

    林慕见陶镇说的波澜不惊,心中微微发寒,王喜云跟了陶镇这么多年,刚刚经历丧子之痛,却还被夫君休了,这是何等大的打击?

    看着陶镇一脸谄媚讨好的笑,林慕只觉得心中作呕,人若真狼心狗肺起来,真是想都想不到他会做出何事。

    作者闲话:  好困,写着写着差点睡着

    第120章 后患

    陶镇面上带着讨好的笑,心中却忐忑不安,唯恐季睿修发怒,让本就风雨飘摇的陶家彻底没了生的可能。

    陶镇是个理智的狠人,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陶東作为他唯一的嫡子,又有功名在身,从前他还是非常重视这个儿子的,也对他抱有极大的期待。可谁知,陶東非但没能为陶家光宗耀祖,反而连同那个挨千刀的养女将陶家推向深不见底的深渊。

    他从一个乡下小子,吃尽苦头才积攒了这样一份家业,一夕之间,一生心血便化为泡影,真真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同王家比,陶家便是那不起眼的野草,即便春风吹不尽、野火烧不尽,也断不可能再生根发芽了。苦了半辈子,显摆了十来载,终究还是要回到村中做一个不上不下的农户,如何甘心?

    从前对陶東有多少期盼,如今就有多少责怪,又想起王氏素日对陶東的放纵,总觉得是王氏的娇惯将陶東养成如此模样。

    还来不及打骂责怪,人居然就这样死在了大牢里,一个不留神,本就嚣张跋扈的王氏因陶東之死大受打击,居然在季睿修的婚宴上去寻晦气。他知晓此事的时候,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更令他厌恶至极的是,嫡子可能留下的唯一血脉,也被她生生作没了,如此种种,他怎么可能留下王氏?

    他对陶東确有父子之情,而王氏亦是陪了他半生,可即便如此,也比不得整个陶家,弃车保帅,是如今最为明智的选择。

    季睿修厌恶地看了眼伏低做小的陶镇,嘴边轻蔑又不屑。陶東也好、王喜云也罢,都是作茧自缚、自食恶果。而如陶镇这样的人,多行不义必自毙,如今时疫之事来势汹汹,他实在懒得去理会陶家这样的人家。

    眼瞧季睿修半晌不说话,陶镇面上的笑容愈发僵硬,双手更是紧紧地抓住脚边的衣角,观他神态,心中定是惧怕不已。

    季、季少爷,若您不满意,您说,该、该如何?

    陶镇虽沉浮商场多年,但对上季睿修,总觉得自己还是当初那个愣头愣脑的年轻人,话语间,竟是哆哆嗦嗦、结结巴巴。

    人活着一世,哪有不低头的时候?这样的事情陶镇从前没少做,更何况,此刻是涉及陶家生死存亡的,即便让他跪下,他也会毫不犹豫。

    你自己处置了便成了,你走吧。

    心惊胆战了这么久,听季睿修如是说,陶镇终于放下了心,只要季睿修不赶尽杀绝,便是陶家最好的结局。

    眼见陶镇和陶南离去,卫潜突然开口道:这陶東可罪不至死,在牢中这样死去,是县衙的过错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大瑜朝向来律法森严,如何判决皆以此为根据。陶東只是杖刑加罚关,若是病死也就罢了,否则便又是另一起案件,而县衙也将担不小的罪责。

    管他如何死的?陶家若不追究,你以为县衙吃饱了撑的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看陶镇目前的样子,是不可能去追究陶東的死了,为了一个倾覆自家的儿子,再去挑起未知的麻烦,怎么可能是陶镇会去做的事?

    林慕看了眼面色无异的林自安,想起两年前,他因陶東的背叛而暗自伤怀的模样,唯恐他再动恻隐之心。不过,看林自安如今的模样,倒是林慕多虑了。

    而林自安,听闻陶東的死讯已是波澜不惊了,这两年,他经历了太多,失去了太多,而陶東与这些比起来根本无足轻重。如今,那些和陶東的恩怨纠缠,便如前尘往事般,随风消散吧。

    我今日前来,是为带消息给肖诀,也是来知会你们,没事便呆在村中少走动。不过,宫中一直留着治疗时疫的方子,如今方子被传到了各州县,也是以防万一。虽不一定有效,总有相通之处,叶大夫已经在研究了,待研究出预防的药物,便给你们送来。

    看卫潜眉头紧皱的样子,林慕心中更加担忧,担忧华洲的那些人、担忧时疫会不会蔓延到永安洲、静安县、甚至清河村。他眉心直跳,心慌的厉害,总觉得要出大事。

    卫潜素日便事物缠身,如今又碰上这样的事,更是片刻闲不得。眼见卫家的马车渐渐消失,连季睿修都难得地皱起了眉头。

    修,华洲那边?

    林慕欲言又止,可季睿修哪里不知道林慕担忧什么,可在这样不可控的天灾人祸面前,任何担忧都解决不了问题。

    若华洲是个封闭的县城也便罢了,可偏偏是大瑜朝最富庶、贸易最发达、往来人量最密集的地方。究竟有多少人将这时疫带了出去?又是否能及时止住这场灾难,谁也不敢保证。

    天灾人祸,人力不可控,咱们是平头百姓,只能暂时安居一隅了。

    因着肖诀爱吃厨娘做的饭菜,这顿午饭准备的很是丰盛,可两人却没什么胃口,只草草吃了几口。

    林慕本从季家书房找了几本医书,想着能不能找到点有用的,却老是心神不宁,那些书中所言更是一字都看不进去。

    季睿修将林慕的焦躁都看在眼里,他走上前,轻抚着林慕的发丝,道:正是奇颜果成熟的季节,本欲带你去乌蒙看看的,如今却是哪里都去不得了,不过明年咱们果园也该结果了。

    林慕乍闻此事,确实有几分惊讶,因为此事季睿修从未和他说过。而季睿修知林慕仰慕世间山水,本意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的,如今的情况,林慕怕是哪里都不会去了。

    我看你没什么心思,厨娘新做的枣泥莲蓉糕,又香又软,想必琛儿会喜欢。县里来的那些客人送了不少绸缎金银,那些首饰留一些给嫂子,其余的都给娘拿去。

    季睿修知道林慕今日怕是什么都没心思做了,刚好那些礼品都收拾了出来,给许秀琴送去,至于许秀琴如何安排,他也就不管了。

    好呀,咱们走吧。

    林慕将没翻几页的书重新合起来,整整齐齐放在书桌上,便和季睿修一同出了门。

    他们一路走来,遇见好些在田间劳作的村民,即便炎热,即便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背,任旧能听见他们掩不住的喜悦。

    庄户人家靠天吃饭,遇上好年成也就罢了,若是碰上上阳县那样的情况,一年的辛苦打了水漂不说,还会累及性命。

    那些靠着路边劳作的人见到两人,还会停下手中的活和两人说上几句。有些妇人见他们大包小包的,羡慕许秀琴的酸水便一个劲往上冒,婉叹当年怎么不是自己收养了林慕?

    哟,回娘家呢?这大包小包的,林老大两口子是真有福气。

    林慕看了眼说话的妇人,仿佛是村西口刘大福家的婆娘,国字脸、粗眉毛、小眼睛,配上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怎一个酸字了得?

    刘大福见自家婆娘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顿时面上一紧,忙呵斥道:胡说什么?又赔着笑脸道:慕哥儿别往心里去,你婶子不会说话,没别的意思。

    村中时常有人说林老大一家福气好,这本是好话,若忽略刘大福家阴阳怪气的样儿,林慕也不会多想。偏偏这刘大福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儿,不免让人多想。

    好福气都是做善事积出来了,婶子多做些善事也会有好福气的,到时也不用羡慕我爹娘了。

    林慕语罢面带笑容地看着刘大福家的,看她嘴边那一抹僵住的笑,就觉得心中一阵痛快。

    日子过得苦不苦都是该自己的,若想通过嘴上功夫,让自己心里平衡点,他林慕虽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但绝对不是受气包。

    刘大福家的还想说些什么,被刘大福呵斥一声便如鹌鹑般,再不敢言语。

    季睿修牵起林慕的手,继续往前走,林慕回过头却见刘大福家妒恨的目光,避之不及和林慕撞了个正着,有些心虚地将头埋了下去。

    不知怎的,林慕总觉得这刘大福家的媳妇看她的目光不太对劲,又翻遍了脑中的记忆,也没想起来两家有什么过节,这样一看,这突来的恶意就不太正常了。

    走了百来步便是柳湾坡了,季睿修和林慕时常来这里消食,现下一眼瞧过去倒是一个人影都不见。

    算言酸语,不必放在心上。

    林慕听季睿修所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道:她又不是我的谁,我管她怎么说,总归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季睿修见林慕终于松快了几分,心中也愉悦起来,摸了摸林慕光滑的面颊,眼中全是宠溺。

    季睿修右手提着一堆东西,左手牵着林慕,两人说说笑笑往前走。

    待两人身影渐渐消失,柳湾坡那棵高大的槐树后渐渐显出一个人型。她望着两人渐渐消失的方向,眼中全是恶毒的光,又不知想到什么,竟咯咯直笑起来,那场面诡异又恐怖。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那双恶毒的眼里似乎筹谋着惊天的阴谋,一旦得逞,便是许多人的噩梦。

    

    第121章 遭劫

    几日来,两人一直密切关注着时疫的动向,眼瞧四五日过去了,永安洲并未出现突发时疫的状况。且据卫潜最新情报所言,华洲虽还是封城的状态,但时疫之症已找明缘由,治疗时疫的方子也颇有成效,时疫蔓延的趋势已经逐步控制住了,才逐渐松了一口气。

    静安县离华洲毕竟遥远,为了安稳民心,亦不会将此事大肆宣扬,因而静安县的百姓并不知晓华洲等沿海一带正遭受着怎样的磨难,他们只以为大瑜朝仍是祥和繁华的盛世。

    九月中旬,清河村地里的活计逐渐清闲下来,今年的清河村仍旧是个不错的丰收年,家家户户余粮顶够,面上也皆是心满意足的笑容。

    九月十三,是许秀琴堂弟儿子的满月礼,一家子本打算一同去,奈何林琛吃坏了肚子,林慕便和林琛留了下来,让夫妻两前去。

    林琛因为拉了好几回,小脸苍白,任由林慕抱着,也没素日活泼灵动的劲儿,恹恹的很是可怜。

    好在两副药下去,到了午间总算不拉了,只是显然把他这副小身板折腾坏了,连素日喜欢的要紧的小兽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来,粥好了。

    季睿修抬着几样吃的过来,林琛从昨儿夜里到午间几乎什么都没吃,季睿修便吩咐厨娘准备了清淡的米粥,好歹吃些,再喝一碗药,让林慕抱着睡一觉,也该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