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惊惧的尖叫划破上空，目睹了惨状的员工吓得腿软，一下跌坐到地上，保安从大厅跑出来，脸上同样一点血色都没有。
粘在地上那一滩勉强还能算是人的残骸，高空坠落的撞击下血肉模糊。但即便如此，陆天海还是认出来了，面前这副已然不成人样的躯体，正是他今天来星娱大厦的理由。
仿佛冰块贴着后脖颈滑下，即使是陆天海，都微微变了脸色。身后的大地遍洒着炽热的金光，而在大门口的这一隅阴影里，人们却在经历数九寒天。
预感到什么，陆天海快步绕进大厅，保安已经报了警，并疏散围观者保护现场。大明星此时要做的，是上天台看看。
星娱大厦的正面虽然是玻璃幕墙，但基于老板变态一般的强迫症，没有任何一扇落地窗可以打开。表面完好的前提下，这个人毫无疑问是从天台坠落。
陆天海走到大厅正中央，停顿了一下，他这个角度既能看到电梯，也能看到楼梯间。
这时，“叮”一声，最左边的电梯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比虚浮的脚步更加让人在意的，是恍惚的神色。
陆天海皱了眉头，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星娱的游曳，很难让人不怀疑，偏偏是他联系了这个人之后。
一个小时前，游曳在男子的掩护下进入星娱大厦，黑掉的监控录像里，不会有游曳来过的痕迹。
匆匆赴约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进入电梯后，不停地用手帕擦额头上的汗。这个时间点已经有不少员工上班，但没人会注意另一个人在做什么，这是星娱的常态。
顶层是一个硕大的停机坪，平时很少有人来，毕竟有能力使用这个地方的，也只有这栋大厦的极少数人。
朝阳逐渐从云层里走出来，从山的那边投射出薄刃般的光线，切割着这个高耸于地面的空间。上升气流席卷着此方的空气，像是要把人掀下楼去。
游曳安静地站在飞机坪的边缘，没有任何护栏，往下看去如同在注视深渊。她只等了一会儿，就等到了人。
“我没想到你会主动找我。”男人走到巨大的h标志上，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凝重的目光被岁月侵蚀，变得混沌不堪。
游曳没回头，平淡地回答：“帷幕该落下了。”
男人苍凉地苦笑，随手就把牛皮纸袋丢到一旁，突然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见你吗？我也可以不见，立刻离开这座城市。”
游曳的背影顿了下，语气更加冷淡，她反问一句，“你放得下这些东西？”
风声过耳，短暂的沉寂侵袭了这里，因为没有任何其他的杂音，而显得特别荒凉。
片刻后，男人自嘲般笑笑，却是长出一口气，“我是放不下，在你来之前，我就在这座城市找到了自己生存的意义，我的家庭才是我愿意付出一切的地方。以前做的那些，实在是可笑。”
这时，游曳骤然轻轻冒了一句，“我不后悔在这里做的一切。”
男人一下僵住，被风迷了眼睛，眼角微微发红。
“他们找到你了，对吧？”
游曳一动不动，虽然没说话，但在男人看来就是默认。
“他们也找到我了吧？是谁？”男人突然如释重负，一脸慨然。
游曳这才回头扫视了他一眼，同时看到那个牛皮纸袋。眼皮微微抻起，抬手就摘掉眼镜，转过身来。背光下，轮廓在慢慢燃烧。
“x。”
听到这个代号，男人并没有表现出恐惧，也完全没了刚上来时的紧张，只是喟叹道：“那孩子也长大了。”
“……”游曳皱眉，她没再说话，径直走回去捡起了那个牛皮纸袋，这是能保她命的东西。
“w，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就在游曳要离开前，男人忽然诚恳地请求。
……
“喂……你怎么在这？”门口乱成一团，陆天海大步走到游曳跟前，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却是咬牙切齿，“告诉我，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游曳！”
“……别问。”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气声，光是这两个字就花掉了全部的力气般，游曳说话的同时脸色刷白。
意识到什么，陆天海倒抽一口凉气，“你！”
“求你，别问了。”心里太难受，游曳的尾音抖得很厉害。也许是此时如果没有可以支撑的东西就会崩溃，她突然向前两步，走进陆天海的怀里，低头轻轻抵在对方结实的胸膛上。
哪怕只有一会儿，也让她自私地借用一次安全感。
门口响起警笛声，陆天海啧了一声，即刻脱下自己的外套，直接罩在游曳头上。大手用力揽着明显不正常的女人，迅速从后门离开。
“啊，下雨了。”滑翔到附近大厦楼顶的x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向仿佛触手可及的云层，明明不远处的天幕还霞光万丈。他熟练地收起自己的装备，虽然不是他亲自下的手，但他的这单任务已经完成。
x看了一眼作为这座城市清扫成果的牛皮纸袋，眼底毫无波澜，这是游曳给他的，不过拿掉了其中几份档案，当场销毁了。
雨势开始变大，豆大的雨滴毫不留情地往下砸，x敏捷蹿入楼梯间。如果此时他有看手机的话，就能看到那个共享的任务提示软件多了一个暗掉的名字，系统自动刷新，新的目标跳出来，上面赫然写着“w”这个字母。
两人回到出租屋，雨势很急的缘故，城中村十分糟糕的排水系统瘫痪，道路上蔓延着各种各样的污水。轻微洁癖的大明星顾不上嫌弃了，他本能认为先到这里更安全一些。
才付了车费，他一回头，就看到游曳靠在楼梯口旁边的矮墙蹲着，失了神一般，齐头盖脸地冲刷着雨水。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陆天海举着伞走过去，正正站在女人的前方，为她挡掉头上的雨水。他什么都没再问，只是麤立在那里。
这场雨，下了一个多小时，大厦前的鲜血都冲刷干净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连新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