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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脏也脏过了
    京都的雪来的猛烈狂热,年三十之前每一晚都是暴雪天气。

    吵过一架之后,绮岁和梁涉川都消停了不少。

    原以为起码是能安稳度过这个冬天的。

    某一天下班时间,绮岁却在楼下遇到了那个很久不见的,久到她快要遗忘的人,

    雪下的不大,有些还没落到地上便化成了水汽。

    街道上车河闪烁,林毓站在一盏明晃晃的路灯下,他穿的单薄,隆冬季节还是一身秋装。

    和街上的行人比较,是特别的存在。

    他冷的双腿都在打颤,看到绮岁出来,仿佛看到了救世主。

    扯开了嗓子,宛如含着一块融化的冰,艰涩喊道:“岁岁姐。”

    那一声混在了风雪中。

    绮岁加快了脚步跑过去,冷风刺拉拉的划过脸庞,疼痛深邃。

    年关这几年梁涉川很忙,有时不来接她也是正常,今天他刚好没有来。

    “怎么就穿这么点?”绮岁语气责怪又紧张,林毓是林款款的弟弟,她也一直拿她当弟弟,急忙把围巾取下来套在林毓脖子上才安心。

    绮岁小心问:“有什么急事吗?”

    林毓支支吾吾,余光时不时的打量周围。

    哽咽了好一阵才凑过去,很小声在绮岁耳边乞求道:“岁岁姐,你救救我姐吧。”

    雪夜冰冷漫长,绮岁眸光微僵,全身的细胞一瞬间都死绝了。

    明白她一定是震惊的,林毓来不及解释,几乎是将她拉上了出租车,往附近一个小旅馆开去。

    在车上林毓才有时间跟她解释。

    有出租车司机在开车,他把声音压得很小很小,小的像是躲在被子里,和小伙伴分享秘密似的。

    绮岁坐近些才听见他说:“我姐前段时间回来找我,她刚从医院出来,还带着孩子,我问她那是谁的孩子,她不说话,只说有了那个孩子,后半辈子吃穿都不愁了。”

    这是林款款会说的话。

    她的目的从来都简单明了,钱。

    对于一个需要养家糊口的人来说,她要的也只有钱。

    林毓的话停了,他发觉绮岁情绪不太好,很脆弱,“岁岁姐,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来麻烦你的,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姐现在就快不行了。”

    原以为他说的“不行”只是夸大其词。

    可当绮岁真正见到了林款款,才明白,林毓那样说,毫不夸张。

    阴暗的小旅馆飘着潮湿发霉的气味。

    又是冬天,这里冷的好像身处地窖,随时都会有老鼠蟑螂出来活动。

    进门时能看到体型肥胖的老板娘正坐着追剧,手里抱着一个暖水袋,不知看到了什么,笑的脸肉乱颤。

    路过那里,绮岁跟着林毓上楼。

    小旅馆里没有电梯,水泥台阶狭小又不安全,灯泡就悬挂在头顶,摇摇晃晃。

    “就是这里了。”走到二楼尽头,林毓停住,“岁岁姐,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我姐就在里面。”

    他想留单独的时间给她们见面,这份心思,绮岁懂。

    门把手生了锈,刚打开便有一堆五彩斑斓的小卡片从门缝内掉出来,落在黝黑的地板上,烫了眼睛。

    绮岁不看它们,往房间内走了一小步。

    发霉的潮气太重了,空气里仿佛飘着水,阴暗的没有半丝光芒,连墙壁上都是霉斑,铁艺单人床上铺着一床被子,看上去肮脏又湿,碎花的布,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人在这种地方能住多久?

    地下室的环境恐怕都比这里好,哪怕是她最穷困潦倒,捉襟见肘到卖房子的日子,都不曾落魄到这个地步。

    狭小的空间里有了动静,被子里探出一双眼睛,一双历经了半生了苦难,走过了无数颠沛的眼睛。

    林款款见到她,困难地坐起身,伸手想去够椅子上的外套,那是她仅有的体面的衣服了。

    穿好了衣服,她从床上下来,这里已经没有热水了,全都被她刚才喝掉用来充饥了。

    她的窘迫绮岁看在眼里,震惊和心酸叠加。

    “你怎么会弄成这幅样子?”

    不是说生了孩子下半辈子都不用愁的吗?

    林款款现在看上去,或许连这个冬天都难以度过,她唇上干裂,皮肤上死皮很多,抬起了椅子,想让绮岁坐下。

    一举一动都像是几十岁的老奶奶,声音也是,“先坐吧,没有水给你喝了。”

    绮岁没有坐下,反而没由来的发起怒来,咬牙切齿地冲林款款大喊,“我问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运气不好。”林款款见绮岁不坐,就自己扶着腰坐下,“没有生在一个好人家,也没有遇见一个真心对我的男人,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咎由自取。”

    当初她跟绮岁在公交车站分别,那样高傲,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胜利,如今却颓丧的生气全无。

    “我没有把你的事告诉萧长勤。”

    那是绮岁,唯一能帮助她的。

    隐瞒和坦白都是背叛,她最终还是在梁涉川的诱导下,选择了前者。

    “不重要了。”林款款低头,她手指上生了许多冻疮,有些烂开,流过了浓,结过了痂,脏也脏过了,什么都不用在乎了,“他已经知道了。”

    如果不是事情被捅破,她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绮岁暂且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孩子呢?林毓说你是带了孩子回来的。”

    “被抢走了。”

    “被谁?”

    “他们。”

    和林款款的交谈多一秒就多一刻的触目惊心。

    小旅馆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把旧椅子什么都没有,绮岁全凭自己的意识来计算时间,直到忍耐不了了,才匆匆道了句再见离开。

    门突然打开,将门外蹲守的林毓吓了一跳。

    绮岁拉着他下楼,站在旅馆外,她将自己的钱包翻出来,今天带的现金不多,只有几百块,她全部拿出来给林毓,“这些你拿去,带着她去住好一点的地方。”

    林毓有意推拒,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绮岁便将钱塞了过去,“这些不多,过两天我再带些过来给你。”

    冰天雪地之中,绮岁转身快步离开无人的小巷。

    回去的时间比往常晚了很多,斐姐将菜都热了两回,绮岁回来却径直冲上楼,衣服都来不及换便跑到卫生间吐了一回。

    吐的心肝脾肺都要呕了出来也没有用。

    斐姐在外敲门,担心的很,“岁岁,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最近是梁涉川最忙的几天,常常很晚才回来,顾也又被临时调回了别市,江封更恨不得每天都在外花天酒地。

    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绮岁磕了碰了,都是她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