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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26)
    司南面色一变,忙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一个瓷瓶,撒了些药粉在伤口上。

    然而黑气依旧在蔓延。

    开门!

    谢一鸣还在咬牙捶门。

    司南忙道:你先不要说话,否则会加速魔气泛滥。

    拔除魔气,一般需要修为更高的师长辅助,眼下他们孤立无援,实在经不起折损。

    司南又往谢一鸣臂上涂了些药粉,并把剩下的一张墨符贴到伤口上,阻止魔气蔓延。

    谢一鸣轻嘶着气,贴着门坐了下去,司南和陆星河站在前面,抵挡半魔人攻击。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半魔人越聚越多,无数双青黑色泛着魔气的爪子,密密麻麻伸过来,根本不是陆星河一人一剑能挡住。

    司南面色也越来越苍白。

    三人很快退无可退。

    陆星河看着这些面熟的同门,咬牙道:没办法了。

    谢一鸣一下明白他要做什么,急道:不行,现在若杀了他们,他们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我们如何同师尊交代。

    陆星河抿紧唇角,好一会儿,痛心道:我们自行清理门户,也比眼睁睁看着他们残害百姓强。

    可是好了,别说了,此事由我决定,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陆星河拈起剑诀,佩剑霜华登时寒光四射,正要动手时,半空突然传来一道清越龙吟,紧接着,是一道白虹般的剑芒。

    铺天剑意如洪泄下。

    洪流中心,少年雪袍飞扬,踏着剑,御风而下,一剑便将最前面几个半魔人的双手其斩了下来。

    陆星河压力顿减,挥剑逼退另外一拨半魔人,惊喜的望向从天而降的少年。

    司南也难以置信道:昭昭?

    昭昭收剑落下,一双桃花目,轻轻扬起,冷意十足的瞥了眼紧闭的客栈门,方回道:兄长。

    昭昭小心!

    谢一鸣忽喊了声。

    原是一个半魔人欲从后方袭击昭昭。

    陆星河还未来得及出手,一道更为暴烈的赤色剑芒隔空射来,一剑将那半魔钉在了地上。

    君上?!

    望着随后现身的玄色身影,谢一鸣几人又惊又喜。

    长渊淡淡点了下头。

    浅淡双眸扫过那些半魔人,莲袖挥出一片莲火,将所有人都困在中间。

    昭昭则仗剑上前,一脚踹开了客栈门。

    这一下猝不及防,躲在后面窥探的姜荪、刘成二人生生被踹翻在地。

    两人大怒,待看到昭昭的脸,又同时愣了愣。

    不仅他二人,客栈里其他人也全部愣了下。

    因他们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精致漂亮的少年。少年发顶,还生有罕见的雪白龙角。

    谁是老板?

    昭昭问了句。

    老板立刻心虚的缩着脖子站出来。

    小的在这里,在这里。

    昭昭取出几颗灵石放在案上,道:这家客栈我包了,把他们几个都给我赶出去。

    少年伸手,指着姜刘二人。

    凡是和他们穿一样衣服的,也赶出去。

    姜荪与刘成回过神。

    你敢?!

    外头都是半魔人,出了客栈,他们哪里还有活路!

    昭昭眼皮抬也不抬。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这家客栈我包了,都赶出去。

    老板其实早就看不惯姜刘二人做派了,只是畏惧二人势力,不敢说什么,眼下见昭昭出这个头,立刻伙同其他客人一道,将二人驱出了客栈。

    陆星河已经扶着谢一鸣,在一边坐下。

    昭昭扫了眼外头,同长渊道:师尊,把莲火撤了吧。

    猝不及防被喊了声师尊的长渊,一怔之后,倒真挥袖,撤了莲火。

    那一小波半魔人立刻又苍蝇似的,闻着味儿开始捉人,门外,很快传来一阵崩溃大叫。

    谢一鸣与陆星河对望一眼,同时露出匪夷所思之色。

    谢一鸣忍不住拍手叫好,这时,客栈外忽又出现无数凛冽剑光,逼退了半魔人进攻。

    是一十四州剑法。

    陆星河推门去看,见墨羽一身麒麟袍,提剑落下,身后还跟着一人,浅绿仙袍,正是柳扶英。

    昭昭还没有戏弄够那些人,被墨羽半道打断,冷冷垂下羽睫,道:多事。

    第155章 一剑霜寒26

    小小的客栈被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个区域。

    左边是姜荪、刘成带领的鸣凤派、姜氏弟子,及其他滞留在起初的仙族弟子,还有部分旅客。右侧则是长渊一行。

    老板带着两个堂倌迅速收拾出了桌椅板凳,并把仅存的一坛酒和两碟油炸花生米摆了上来。连困七日,客栈也要弹尽粮绝了。

    姜、刘二人衣袍皆被半魔人抓破,发冠也不知丢在了何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再无之前的嚣张气焰。

    其他仙族弟子也垂首屏息,大气也不敢出。

    谁能想到,在这不起眼的郊外客栈里,竟能遇到声震三界的战神长渊呢,平日里,他们可是连瞻仰的机会都没有。

    右侧区域整洁宽阔,只坐着两桌人,气氛却甚是微妙。

    昭昭和司南、陆星河、谢一鸣坐一桌,长渊独坐一桌,跟前跪着柳扶英,旁边站着墨羽。

    柳扶英虽是跟着墨羽过来的,手腕、脚腕上却戴着天族特制的锁枷,严格意义上来讲,是被墨羽给锁过来的。

    柳扶英楚楚可怜的跪在地上,眼眶发红,目中盈泪,一脸的委屈。

    他仰面望着长渊:扶英幼时承师尊救命之恩,心中一直仰慕师尊,自小到大,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入雪霄宫,侍奉在师尊座下,哪怕学不成艺,做牛做马都可以。扶英怎敢有谋害师尊之心,求师尊为扶英做主。

    墨羽冷笑道:你的事,孤自会像师尊说明白,你也不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这儿演了,也不嫌丢人现眼。

    柳扶英眼尾倏一红,越发委屈道:扶英知道,师兄对扶英素来有偏见,可无凭无证,仅凭主观臆测,师兄便要定扶英的罪,扶英不服。

    师尊,求您为扶英做主。

    柳扶英凄凄惨惨磕了个头。

    另一桌,司南看着这番情景,不免有些担心昭昭会膈应。

    转眸一看,昭昭若无其事的给自己倒了一盏酒,还给陆星河、谢一鸣二人都倒了一大碗,眼尾轻扬,尾端桃花小痣泛着耀目光芒,笑眯眯的,像是根本没听见隔壁桌在说什么,心中纳罕的同时,也稍稍松了口气。

    一百年过去,幼弟心志果然坚韧许多。

    昭昭道:兄长身体不好,我就不给你倒酒了。

    转目问老板:可有茶水?

    老板只觉眼前一晃,被少年过分漂亮精致的容颜所摄,愣了下神,苦着脸答道:茶水没有,茶叶倒还剩一下。

    无妨,那就劳烦送些茶叶和热水过来。

    昭昭大方的往桌上搁了一颗金灿灿的灵石。

    这样成色的灵石,搁在平日,可是千金难求。

    老板千恩万谢的收下,亲自到柜台后,取了私藏的一点雨前龙井过来,又让堂倌去烧水。

    昭昭又道:不必那么麻烦,直接将炉子搬来就是。

    堂倌依言照办,知道贵客要亲自煮茶,又贴心的搬了张坐席放到炉边。

    昭昭放下酒碗,卷起袖子,跪坐到席上,笑吟吟同司南道:左右今日无事,我给兄长现煮一壶五香茶吧。

    谢一鸣奇怪道:什么是五香茶?

    昭昭用银钳夹起几片茶叶,放入锅中,道:就是加了五位秘制香料的茶,这可是我的独家秘方,你不知道很正常。

    谢一鸣越发稀罕的盯着昭昭动作。

    如此好茶,我也要喝,可不能只便宜司南一个人。

    司南看着少年挽袖忙活的模样,蓦然想起以前在麒麟宫的那些时光。午后水榭凉亭,他靠在榻上看书,另一个小小少年,则沐浴着夕阳光影,乖巧的跪坐在一边给他煮各种养生的茶水,浓密羽睫上落着一层金光,随着翻滚的茶水跃跃跳动。

    少年偶尔还会突然抬起头,冲他扮一个鬼脸,逗他开心。

    当时只道是寻常。

    如今回忆起来,却只剩苦涩。

    那样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也不可能有了。

    而那昔日的小小少年,原本也应当得到更多疼爱的。

    司南咽下喉中苦涩,扬起唇角,微微笑道:兄长也好久没喝过你煮的茶水了,这阵子正想着呢,没想到今日就喝上了。

    今日我让兄长喝个够就是。

    少年声如击玉,轻灵悦耳,回荡在大堂每一个角落,也回荡在长渊耳边。

    长渊心似被什么东西挠了下。

    也不由想起在一十四州时,少年每日小蜜蜂似的,往正殿给他送早点送茶水的情形。

    并配合着一个固定的仪式,扑上来,紧紧抱住他的腰,喊师父。

    那种奇异的触感,即使过了一百年,长渊也无法忘记。

    那时他时常想,世上怎会有如此黏人的小东西,不仅黏人,还精灵古怪,一肚子鬼心眼,和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仙族弟子都不同。

    师尊。

    柳扶英再度红着眼唤了声。

    长渊回神,寒玉目沉沉压下:当初你入门时,本君便与你说过,入本君门下,一不得起贪邪之心,二不得残害同门,三不得滥用仙术。你仔细想想,究竟犯了几条,若想得明白,本君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若想不明白,便自行离开。

    柳扶英蓦得变色。师尊!

    下去。

    是扶英遵命。

    柳扶英面色一阵白,手指紧紧攥住衣袖,颤着音道。

    墨羽向老板要了间客房,将柳扶英关进去,给了他一张纸一支笔,让他面壁思过,将所犯过的罪过全部写下来。

    关门前,柳扶英忽然抬头,恶声道:殿下自以为高高在上,可任意主宰我的生死荣辱,难道,殿下就没犯过错么?

    墨羽皱眉,继而一扯嘴角。

    孤再犯错,也不会如你这般下作。

    柳扶英齿关都在颤抖。

    但愿殿下真是如此。

    墨羽没再搭理他,闭上房门,自行离开。

    房内,柳扶英红着眼,狠狠一拳砸在案上,将纸笔全部拂落在地。

    **

    大堂内已飘起茶香。

    和平日所喝的清幽淡雅的茶香完全不同,翻滚的茶锅里,溢出的是一种十分绵长清冽的酒香。

    第一阵酒香还未完全散去,一股馥郁茶香又汹涌涌起。

    酒香藏着茶香。

    茶香裹着酒香。

    两种截然不同的香味相融那个,生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巧妙香气。

    大堂另一边,众人被困在客栈里整整七日七夜,正是饥肠辘辘之时,乍然闻到这等神奇茶香不由口舌生津,空荡荡的五脏府立刻闹腾起来。

    连客栈老板都忍不住伸着脖子往茶炉里望。

    昭昭拿起木勺,先给司南盛了一碗,又给陆星河和谢一鸣各盛了一碗。老板搓着手道:能不能然小的也尝尝?小的开了这么多年旅店,自诩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茶汤。

    昭昭道:当然可以,不过,我的茶汤剩的不多了,你们每人恐怕只能分一点。

    老板忙道:只要能尝一口,小的就心满意足了,哪里敢贪喝呢。忙命堂倌取了三个小巧的酒盏过来。

    昭昭一人给他们盛了半勺。

    青碧色的茶汤,一点浮末都没有,内里还藏着一股绵密酒香,怎能不令人啧啧称奇。

    司南以前就喝过,此刻小口饮着热茶,主要是怀念旧时味道。

    谢一鸣、陆星河还有老板堂倌五人,却是目露惊艳色。由于半魔人的围堵,整间客栈都弥漫在浓重的魔气中,空气中犹如散着冰渣子,寒意渗骨。

    一口热腾腾的茶汤下肚,别提多舒服了。

    另一边已经有仙族弟子蠢蠢欲动,想跟昭昭讨茶喝,被姜刘二人恶狠狠一瞪,方强忍着,吞了口唾沫,没挪动脚步。

    昭昭拿着木勺,袖口卷到肘部,慢悠悠搅着茶锅。

    只剩小半锅茶水了。

    这时,一只黑色茶盏从斜刺里伸了过来,握盏的手,骨节修长,肌肤苍白如玉。

    昭昭头也不抬道:我的茶水可是很贵的。

    陆星河和谢一鸣二人立刻自觉的扭过头去。

    长渊屈膝蹲下,挑眉:为何旁人都能免费喝?到本君这里就变成很贵了?

    昭昭心里轻哼声,面上羽睫一扬,昂然道:那当然不一样,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与我非亲非故的,我为何要免费给你喝?

    长渊从袖中摸出一颗金色灵石,放到炉边。

    可够讨一碗小公子的茶水?

    昭昭托腮望向别处。

    有钱很了不起么。

    喝我的茶水,都是要看缘分的,没缘的人,再多钱也不卖。

    老板和堂倌看着这情景,都一脸懵逼。

    心想,这位小公子和这位仙君,不是一同御剑而来的么,怎么眼下倒像完全不相识,而且还极可能有仇的样子。

    那年长的仙君容色冷峻,周身去气压寒意摄人,看着威势甚重,十分不好惹,被少年一而再再而三的呛怼,竟也不生气。

    真是奇也怪哉。

    长渊问:那如何才算有缘?

    昭昭道:想什么呢,咱们肯定无缘了,你要真想喝呀,就把茶碗放下,待会儿若有剩余的,或者本公子心情好了,赏你一碗就是了。

    这一副打发要饭的口气。

    老板想,不好,这下仙君肯定要发怒了。

    不料长渊竟真从善如流的将茶盏放下,低声道:本君等着。

    昭昭看了眼那黑玉盏,成色极佳,自带仙气,一看就非凡品,多半是雪霄宫之物。

    长渊起身,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便起身走出客栈,施了个清心诀,将所有半魔人都围在一个莲火结成的火圈中,等着他们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