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苏不悦,跨过血痕几步跳到是门外尸体旁,轻轻拉开那姑娘的衣袖,手臂上是大大小小整齐的伤口跟青紫的淤青。
“你想查我便陪你查,查完一起走。”离落紧跟而出,慵懒的拍打衣服上并不存在灰尘,仿佛死掉的只是一只苍蝇般不值一提。
“公子是说紫嫣姐姐死另有隐情吗?”
女子身着水绿色纱衣,从人群里慢步走来,初见离落美颜片刻失神,瞬间被浓浓的悲伤之情取代。
“隐情?阵图是假,自杀也是假的,这情况明朗的不得了。”离落没好气道。这等拙劣杀人嫁祸手法,如果不是稷苏要管,他才不屑浪费口舌,扔给那王里宰叫他查个清楚明白就是,要是查不明白,便施几个法术叫他寝食难安,非叫他查清楚不可。
“请公子查出凶手为紫嫣姐姐报仇。”
那绿衣女子“咚”的一声跪倒离落脚边,小声啜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搭手扶上一把,可惜,她运气不好,离落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夜宿更是不喜与女子接触,皆是向后一退。
“逝者已矣,姐姐不必太过忧心。”稷苏上前扶起早已泣不成声女子,轻声宽慰道,“我们定会还她一个公道。”
“绿萝你给我过来,紫嫣是自杀,哪里来的谋杀!”一道厉声传来,人群中一位年长的女人迎面而来,耳边插着一朵碗大的红花,浓烈的脂粉气扑鼻而来,看来此人是这翠香园的老鸨无疑了。“几位如果热闹看够了,就请离开,别妨碍我们打扫卫生做生意。”
“妈妈,客人早上都是被吓跑的,想必晚上也不会有人来,我们不如让几位公子查清此事,让紫嫣姐姐可以死得瞑目。”
“几位请便!”老鸨一把抓住跟自己求情的绿萝,拖拽着就要往外走。“紫嫣死了,晚上你出去接客!”
“不,妈妈,你答应过我们的。”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哪里拧得过身强力壮的中年妇人,绿萝硬是被强拖出几步之外。
突然,老鸨诡异的停了下来,绿萝顾着挣扎未曾察觉,差点撞上她的身体。
“你...你们施了什么妖法,快给我解开!”
“你说解开就解开,那本仙使都没面子。”离落得瑟的朝稷苏做了个请的手势,继续朝那老鸨说道。“定身可不是什么妖法,它是仙法。你要是再闹腾我就让你再长长眼,见识见识禁语术!”
这行事风格,很赞。
稷苏回了离落一个竖起的大拇指,将被吓的不轻的绿萝扶到身体跟前,见她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安慰的拍了拍肩膀,进入正题。
“紫嫣昨晚可有接客?”紫嫣脖子上的勒痕颜色极浅,明显是被人死后挂上房梁的,将一个成年女子尸体挂上这么高的房梁除非几人联手或者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屋内的血迹没半点被人踩过的印记,几人联合可能性不大,稷苏果断集中思路再第二种推测的取证上。
半晌,绿萝轻轻点了点头,眼泪夺眶而出。
“小妮子你看清楚,他们既非里宰身边的人,也非紫嫣家人有什么资格盘问你,”那老鸨扯开嗓子大喊道。“这几个人无凭无据跑来说紫嫣不是自杀,她就不是自杀了?”
离落衣袖一挥,刚刚咆哮不已的老鸨瞬间没了声音,一对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
“妈妈她不是坏人,她一直很疼我们几个。”绿萝眼泪汪汪的向离落求饶道。
绿萝、紫嫣、红菱、蓝霜原是一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的婢女,老家发生水灾一起逃生倒这里,在镇外的破庙遇到同样逃难的老鸨,发着高烧,分了些干粮和水跟她,轮流照顾着直到她醒来。
老鸨是有钱人家的奶妈,身上有些钱两,四个姑娘又懂些才艺,一起开了翠香园,靠才艺和卖茶水谋生,在福星镇扎下了根。后来,生意越来难做,维持生计都困难,老鸨便学着人家招揽了不少姑娘,将茶园子改成了妓院,并且生意越来越好,但始终未苛刻几个姑娘一点半点,她们仍旧只是表演才艺,偶尔遇到难缠的客人非要她们陪着过夜也都很老鸨想方设法的打发了。
“那为何紫嫣昨晚会接客?”稷苏双手环抱,仔细回想绿萝的故事,蹙眉疑问道。
“都是因为我,都怪我,呜呜。”绿萝说着就要往自己脸上抽耳刮子,还好稷苏手一把拦住了,整个人顺势依偎在稷苏怀里,陷入极度悲伤的情绪之中,无法再进行问话。
二人相视会意,离落一挥衣袖老鸨的身体和嘴终于重获自由。
“我证明她不是自杀,你就给我好好配合!”离落冷声道,对这群愚蠢的凡人严重不满。
“配合?证明不是自杀又能如何?红菱、蓝霜、紫嫣我哪个不是当亲生女儿一样疼,你们以为我老婆子真那么蠢,连去了三个丫头都看不出疑点吗?”
老鸨附身从稷苏手里接过绿萝,慈爱的让她躺在自己怀里,一双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的盯着冷冰冰躺在地上的紫嫣。
“这世间哪还有什么公道?当官的让百姓生便生,死便死,一个人死还是一群人,就一句话的事儿,还说什么公道!”老鸨瘫坐在地上,眼泪将脸上的粉冲的斑驳不已,看着甚是可笑。
“你将世道看的如此清楚,如此隐忍不发,你的女儿们还是一个一个都走了。公道可笑,你就不可笑吗?”稷苏很不满这种自以为看得透彻,逆来顺受,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就怪世道、怪出身就是不反省自己的人。
“苏苏,走。”夜宿看都不看地上的人,拉起稷苏就往外走。
“烂泥扶不上墙,不管也罢。”离落一甩红袖跟上前面的两人。
“我说!”
老鸨将青萝交由身边信任的姑娘扶着,缓缓起身,眼神坚定的望着三人离去背影,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眼泪,将妆折腾的更难看了。
“凶手就是张里宰儿子!”
“张里宰?”稷苏诧异的问道,她分明记得早上被离落提到客栈门口的那位里宰姓王。
“哦,还没来得及跟你说,福星镇人口太多,所以每五十八户设一个里宰掌管,一共有两个里宰,我早上带过去那个瘦子姓王,还有一个胖子姓张,为了逃脱管理不当的责任,半夜将在郊外发现的尸体搬到了姓张的的地界上,被你住那客栈展柜无意中看到,便以没收客栈作为要挟保密。”离落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跟稷苏大概交代了一遍。
“翠香园就是那多出来的第五十九户,处于两边管辖的交接处,交双倍税,出了问题两边却互相推诿。”
“蓝霜在街上胭脂被张生撞见,之后,张生便日日都来翠香园,从不叫其他姑娘,只是老老实实的听她弹琴。一个月前,不知道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每天送礼,拉拉扯扯的要跟她欢好,每次都被她关在门外,直到出事的前一天晚上,蓝霜竟然让张生进了屋。”
“蓝霜是几个姐妹中性子最烈的,受此轻薄,选择自缢我没起任何疑心,直到后来他又纠缠红菱,红菱让他进屋的当晚,我知道他两次都是以其他姐妹的性命相要挟才得意得逞。我寻思她们的死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找他爹肯定没用,于是暗地里给王里宰不少好处,找他报案,谁知他竟是只拿银子不办事的狗官!”
老鸨眼睛里是慢慢的恨意,此刻巴不得要了两个狗官的狗命。
“所以你也只是猜测?”稷苏双手环抱,淡淡道。
“不,我昨天晚上亲眼所见。”老鸨像是突然患上了什么心痛的病症,捂着胸口,瘫坐在地上,艰难的继续说道。“昨天夜里我亲眼见他从慌慌张张从紫嫣屋里出来,房门上的影子有些奇怪,我想看个究竟,被他拿楼里姑娘的姓名要挟赶走了。”
稷苏双手环抱,缓缓走到老鸨身旁,轻声道。“我有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作答。”
“张生长什么样?”
“身材魁梧面容,俊俏。”
“有何喜好?”
“美人跟美酒。”
“紫嫣跟谁的关系最好?”
“张生衣服是否干净整洁?”
“是,他对穿着很讲究。”
“绿萝。”
“除了慌张,他还有何异常?”
“他袖子里藏着带血的匕首,鞋底有血。”
“昨夜紫嫣谈的什么曲子?”
“魂断。”
“张生穿什么衣服?”
“素色麻衣。”
“昨晚园子里还有其他大人物吗?”
“没有福星镇近来多事,生意不景气。”
“门上女子的身影有何异样?”
“像被人挂在空中。”
“房间地上可有血迹?”
“没有,我没有看到也没有闻到血腥味。”
“我问完了。”稷苏摊手,悠闲的退到一边,认真盯着半躺在地上的绿萝。
老鸨被稷苏一长串莫名其妙的问题跟不断加快的节奏,折腾的精神高度紧张,终于停下之后,脑袋飞速运转确认回答没有任何纰漏,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撒谎!”
夜宿眼神坚定的盯着老鸨,丝毫不给人辩驳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