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虽然知道并不会有太好的结果，但是，说出来之后那压抑的心情就缓解了许多。胸口的那一块大石稍微偏移了一些位置，至少她现在能够正常的呼吸喘气——

    可是，在自己做完这件事情之后，她的心里又充满了愧疚感。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看着脸色阴睛不定的方炎，说道：“我知道我这么做其实很自私，你特意地赶到花城，特别做这样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告诉我说你要结婚了——我就已经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我又不笨，而且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人，对不对？”

    “我知道，你不想伤害我，你不想让我久等，你想在一个轻松随意的状态下，自然而然地解决这个问题——不错，不得不承认，我已经成了你心中的问题。”

    “不是这样——”方炎想要出声辩解。

    “方炎，正像你那么了解我一样，我也同样的了解你。”陆朝歌打断了方炎的话。她的心情其实和方炎一样，方炎不想让她受伤，她也同样不想让方炎为难。“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所以你一直避而不谈。逃避也好，至少不会让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么尴尬——至少我们中间不会有隔阂，我们的配合一直都是那么的默契。”

    “但是，你现在遇到了你的真命天女，你遇到了你想和她携手共度一生的女人。你要结婚了，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做为你的朋友和合作伙伴，我应该说一声恭喜——其实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心情很沉重，也觉得很压抑，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但我还是要对你说恭喜——你选择的，一定是一个很优秀的女人。你喜欢她，她也深爱着你。你们是最般配的一对。”

    “你也很优秀。”方炎沉声说道。

    “是啊。我也很优秀，我一直这么认为——”陆朝歌笑着说道：“父母去世之后，我就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读书，一个人旅行，一个人去国外——然后留学回来进了朱雀。在男人们警惕和戒备的眼神中和他们争权夺利——”

    “很多时候我都会想，如果我没有从美国回来，如果我没有进入朱雀中学，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听从江家的摆布，嫁给自己的仇人之子假装永远都不知道那些事情。还是因为反抗而被江家父子给杀死抛尸在大海里面——可是，那只是如果。”

    “我来到了朱雀，你也来到了朱雀，我们相识，你一次又一次地救了我的命，你改变了我的人生，也因为我而改变了你自己的人生——我甚至想，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或许你的父亲就不会死——”

    “这和你没有关系。你不想想得太多了。”方炎出声阻止。

    “方炎，我不得不想，我知道我给你带来了多少麻烦，我也知道我给你带来了多少的敌人——魔方就是诱人犯罪的魔鬼，它让无数人对它虎视耽耽，让他们能够做出最疯狂最没有人性的事情。我保护不了它，一直是你在保护它——”

    “很多人都奇怪，为什么我要把朝炎说成是你的朝炎——她就应该是你的朝炎啊。你为了它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他们那些人不清楚，可是我心里都记着——所以，在你离开的那三年里，无论多么艰难，无论多么危险，我都咬牙坚持着，我对自己说——陆朝歌，你一定要挺住。别人就是希望能够把你打倒，他们想要夺走你手里的魔方——这魔方不仅仅是你父母的心血，也是方炎的心血，因为他们都为了它付出了太多太多——”

    “在遇到你之前，我最大的理想就是为父报仇。我一直在苦苦的寻找机会，想要让江家父子得到他们应得的报应——但是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父子的对手。只要我稍微露出一点点的破绽，我就有可能会被他们杀死——”

    “你知道吗？我甚至都已经做好了答应江逐流求婚的准备。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够有机会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也只有那样，才能够放下江家人对我的防备——你能够体会吗？那种每天被人像是防贼一样防备的眼神——我承受了十几年。每一天，每一年都是这样。”

    “其实我都已经绝望了。我知道我很难斗得过江家父子——但是，在那个时候你出现了。你给了我拒绝的勇气，你也给了我能够为父母报仇的希望，你也确实帮助我做到了——你可能难以想象，当江龙潭江逐流父子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当原本属于我父母的那一部份龙图集团重新回到我的手里时我是多么的高兴——因为那代表着父母他们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他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安静地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阵子。他们看到我生活在仇人的家里，他们一定担心的难以安眠吧？”

    “方炎，我今年二十九岁了，假如我一生只能活到六十岁，我现在已经走过了一半，走过了半辈子。前半辈子我为复仇而活着，后半辈子我要为了什么而活着呢？以前我想，我要给你打造一个经济帝国，我要让你有和任何敌人对抗的实力——不管你的对手是将家还是任何一家，朝炎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我要让朝炎科技成为世界第一的能源公司，我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富裕的男人——我觉得我能够做到，我也从来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这是我答应你要做到的事情，所以我就一定要做到。”

    “其实——”

    “其实没必要那么做？其实没必要那么辛苦？”陆朝歌苦笑摇头。“方炎，除了这个，我还能够做什么呢？父母不在，小姨也走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亲人，甚至连朋友都少得可怜——你说，我要为了什么而活着？人活着，总要做一些什么事情吧？总要有一些精神依托吧？”

    “——”

    “不要担心，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要让你改变主意——”陆朝歌的脸上带着轻微的笑意，像是在自嘲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情。在一个男人告诉你他要结婚的时候，却跳出来说自己喜欢他深爱他为了他付出了多少自己是如何的孤独可怜——这种行为真是不可原谅的啊。“我说过，你选择的一定是个优秀的女人，也一定是你深爱的女人，不管心事种种，我仍然要对你说声祝福——方炎，我希望你过得开心，幸福。”

    “谢谢。”方炎一脸感激地说道。

    “但是，我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做出了这样——很难让人接受和理解的事情，我还是想要问一声——我知道我不这么做的话，可能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吧。这算是最后的挽留？或者说是尝试？不管怎么样，方炎，我都想问你一声：你喜欢我吗？”

    “——”

    “如果可能的话——我觉得我们俩结婚也很不错。你专心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你可以去追求你想要的武道——我来给你打理生意，给你生几个孩子，给你收拾屋子——我们就住在这里，也可以买一套更大的房子。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样的菜式，我知道你喜欢的口味，每一样我都记在心里——我们——我们可以两个人一起生活，而不是一个人——一个人下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起床，一个人去逛商场，一个人去买情侣饰品——”

    “朝歌——”方炎非常努力的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要说一些什么。说好吧好吧，我们俩结婚吧，我们一起下班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睡觉也一起起床一起去逛商场购买可以戴在两个人手上的情侣饰品——说我们结婚吧，你给我生孩子给我收拾屋子给我打理生活，让我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或者什么都不说，走过去伸手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方炎的额头开始出现细密的汗珠，就连双腿都开始抖动起来。

    这是他人生中遇到的最艰难的选择——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应该都不会遇到比此时此刻更加难以抉择的时刻。

    陆朝歌紧张地等待着方炎的回答，等待着他最终做出来的选择。

    但是看到他比自己还要紧张的时候，心里便开始变得不忍心起来。

    何苦要这样为难一个男人呢？

    她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走到方炎的身边，俯身吻上了方炎的嘴唇。

    她拼命地索取，把自己的丁香小舌伸进方炎的口腔里面缠绕着，搅拌着。

    良久，良久。

    她气喘吁吁地把方炎推开，眼神湿润地说道：“方炎，我知道了你的答案。这次是真地——祝你幸福。”

    第765章 爱是什么！

    陆朝朝已经离开很久，方炎仍然呆坐在餐桌前没有动弹。

    “爱是成全，爱也是冒险？”

    “爱是在一起，爱是要放弃？”

    心乱如麻！

    方炎从来都没有经历过比这更加艰难的抉择，也从来都没有遭遇过比此刻更加揪心的事情。

    他预想过会有的场面，但是他还是低估了陆朝歌的坚持。

    方炎以为，在自己对陆朝歌说出‘我要结婚了’这句话之后，即便心痛难忍，陆朝歌仍然会面无表情地说‘是吗，恭喜你’。

    因为他了解陆朝歌，他知道她的矜持，熟悉她的自制，清楚她的骨子里是一个多么骄傲的女人……

    她怎么可能会像普通女人那样去挽留一段感情？她怎么可能做出那么放低姿态的事情？

    可是，她偏偏就那么做了，坦率直接，不加掩饰。

    “陆朝歌……”方炎的心沉重，压抑，也有一丝丝的喜悦。

    做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谁能够完全无视这种级别的美女告白呢？

    方炎在心里询问自己，以无比认真地态度。自己对陆朝歌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喜欢陆朝歌吗？”

    陆朝歌就像是一枚熟透的果实，漂亮、冷艳、举手投足间气质十足。如果仅仅是从外表上看过去的话，任何一个男人都难以拒绝这样一个佳人的垂青。

    陆朝歌很聪明，甚至可以说她颇有智慧。她掌握着一个庞大的能源帝国，在朝炎科技刚刚起步的时候，在方炎因为守孝而离开花城的时候，她凭借一已之力周旋在各方势力之间，遭遇袭击刺杀无数……直到现在她还依然活着，而且还让朝炎科技飞速地壮大起来。虽然说背后有秦家的支持，但是，如果没有一个厉害地掌舰人的话，这艘商业巨舰能够膨胀的如此剧烈吗？

    陆朝歌并不软弱，或许在很多人的心里给她的定位是：心计过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还和方炎发生过一些矛盾。

    方炎感觉到自己被利用，所以理智地把俩人的关系给拉开一些，把陆朝歌定位成一个普通的朋友或者说一个生意伙伴……

    但是，他做到了吗？

    他能够理所当然地接受陆朝歌的无私付出？

    他能够肆无忌惮地索取她给予自己的一切？有形的资产或者无形的威势？

    他能够简单粗暴地闭上眼睛无视一个人生活孤独伶仃的陆朝歌？

    除了自己，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亲人……甚至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如果就这么把她推开，那么以后的陆朝歌又将怎么办？她还能和往常一样生活吗？她还能够……活着吗？

    方炎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

    他的拳头握起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他做不到！

    方炎做不到理所当然，做不到肆无忌惮，做不到简单粗暴，也做不到让陆朝歌一个人……就像是一个孤儿一般的生活。

    哗……

    方炎猛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他大步朝着楼梯走去，他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冲到了二楼，冲到了陆朝歌的房间门口。

    砰砰砰……

    方炎用力地敲门。

    房间门紧闭，没有人答应。

    “陆朝歌，开门……快开门……”

    房间门仍然紧闭，里面的人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陆朝歌，你给我开门……你不开门我撞门了……”

    方炎说话的时候，身体重重地朝着门板撞了过去。

    方炎是内江湖的高手，虽然太极之心消失了，但是，他也仍然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在他重重冲撞之下，即便别墅的门板是实木木板也难以承受。

    咔嚓……

    房门破裂，从中间塌陷出一个不规则的巨洞。

    门锁破坏，房间门应声而开。

    方炎一头冲进了陆朝歌的房间，大声喊道：“陆朝歌，陆朝歌……”

    客厅没有！

    卧室没有！

    阳台没有！

    沐浴间也没有！

    方炎的心猛地下沉，大步朝着外面跑过去，喊道：“陆朝歌，陆朝歌……陆朝歌，你在哪里？陆朝歌你快出来……”

    他明明看到她上了楼，怎么突然间人消失不见了呢？

    方炎把整个二楼的房间全都找遍，然后又往着三楼楼顶上跑过去。

    他跑到三楼的时候，陆朝歌正站在顶楼的天台上面，背对着栏杆，看着焦急心忧匆匆跑来的方炎，香肩抽动，泪流满面。

    “在我五岁的时候，很喜欢和小朋友玩捉迷藏……”陆朝歌眼睛湿润，声音哽咽地说道：“有一次，我跑到阁楼里面的废弃洗箱子里面躲着，小伙伴们全都找不到我……”

    “天黑了以后，他们都回家了，我一个人在里面睡着了……”陆朝歌仰脸看天，尽量不让泪水滑落下来，尽量不让方炎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因为她哭起来的时候整个脸蛋都红扑扑的，她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很丑很丑。“后来我是被我爸妈的喊叫声音给惊醒的……他们就是像你刚才那样叫我，他们担心我消失不见了……那是我对他们最深的一次记忆了……他们不在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没有人像刚才那样的担心我突然间消失不见，没有人像你刚才那样的去找我，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

    陆朝歌的哭声越来越大，她害羞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那泛滥成灾地泪水又从手指缝隙间溢了出来。

    “方炎……”陆朝歌声音悲怆，说道：“不要让我一个人……不然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