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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二爷觉得不用改么?”武梁满含期待又问道。心里却暗暗来气,这男人又回到了装x模式,渣骨头好难啃啊。

    程向腾脚步一滞,逼他开口?他偏不说。不改?不改就等着找淬吧。继续往前。

    武梁急,忙换上半哀半怨的声调幽幽道:“还以为二爷既然肯替人家施救,就是原谅人家了呢,原来竟是我想多了?既如此,二爷刚才就扼死我算了,何必多留这么一口气儿呢?……还是说,二爷其实并不能作主后宅?”

    程向腾黑脸,激他?挑拨?真是什么都敢说呀。

    终是忍不住回头,甩了她一记冷眼。

    不知道为什么,武梁就想起刚见到程向腾的时候来。那时候他快走出院门,然后也是这样子回眸一瞪。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可是当初那一瞪之后,便是挟风雨之势的掐人。如今这一瞪,只尽显傲骄本色,毫无威胁性可言啊。

    可见历史也总是在不断地进步的。

    武梁抖擞精神,调高声调,叫那快要撩门帘的人,“二爷!能不能最后求二爷一件事儿?”

    程向腾没有回头,但到底顿住了脚步。

    心里默默哼了一声,有如今求的,早那么装腔作势地犟头做什么。

    武梁见了,却觉宽心。肯留步就好啊,哪怕从头再来呢,人在,希望就在。人若走了,她对空气使劲儿去?

    “我知道,尊卑不分,以下犯上,这理由尽够主子们正大光明地处死我了。二爷不肯相护,我能理解,谁让我误伤了二爷的金尊玉体呢?如今我也不敢多辩,反正贱命一条,你要便拿去就是。”

    “只是,能不能求二爷,便是死,也请给个痛快了结,尤其别将我交给后宅儿妇人们处理,我怕那些钝刀子杀人的阴招。”

    主子要人命,还由得你挑拣由谁出手和用什么方式么?不过前半句已经让程向腾听得闹心了,哪里还顾得上理会后面的。

    刚才若不是发觉自己救治了她,只怕咬完了手臂后敢直扑上来咬喉咙呢。还“贱命一条拿去就是”,她有这样的自觉?

    这是跟他玩哀兵政策还是玩以退为进欲擒故纵啥的?

    他转身看她。只见她那瓷白小脸儿绷着,眼神坚定地看着他,倒有几分郑重其事的样子。

    使劲儿装吧就。

    程向腾挑了挑眉,忽然很想看看她发现自己玩脱了之后的窘迫相,他肃着一张脸,缓缓道:“你心里明白就好。”

    说着,还语带叹惜,“……你行事乖张,目无主上,就莫怪主子不容。若今日饶了你,只怕日后府里再无规矩可言……不过看在你生子有功的份上,可以给你留个尊容体面。药或金,你自选一样吧。”

    呃?武梁噎了一下,这玩真的?

    目光在程向腾面上打旋,见他脸上竟似还有不忍之意,这下倒真的有些吓到了。

    ……不会吧?

    程向腾见她一脸错愕,心下就畅快了些,饶有兴致地等着她的反应。

    武梁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处境,计较是不是真的又能如何呢?

    所以她只愣了稍许,在程向腾面上也看不也什么来,便干脆浑不在意地道:“那就药吧,房妈妈那一种就不错。见效快痛苦小,伴在饭里能吃饱,没准味道也很好。”

    微顿一下,又打商量道,“不然二爷将金子也多多赏些吧。活着时没机会发财,死时能搂上一些,做鬼也宽慰。”

    程向腾:……

    将他?是笃定他不会真的处置她么?

    武梁见程向腾不语,便接着又求道:“我做了错事死不足惜,可桐花是个好丫头,她又不曾作错过什么,能不能求二爷留下她性命?哪怕把她远远送走也好。

    二爷请放心,桐花胆小怕事懂分寸,定不会出去乱说一个字儿的。二爷就当给你儿子积福了,行吗?”

    关于桐花这部分,武梁说得真心。这丫头何辜?帮她一把,权当报答为她哭的情份了。

    程向腾:……

    竟然一副认命的样子,连身边人都安排上了。难道真的以为他要处置了她?还是说又在装模作样?

    程向腾发现自己完全把不准这女人的脉啊。

    武梁见他无语,便自顾自又道:“二爷既然默许了放过桐花,就希望你尽快做到,早点儿把桐花送走才好。大男人说话一言九鼎,别自己吐的唾沫自己又舔回去。”

    程向腾:……

    他不说话就是默许了?他说话了吗就吐唾沫了?

    ☆、第8章 .不管

    程向腾最后什么也没说,就那么甩袖出了洛音苑。

    一边走一边心里还暗嗤这女人的小心思,凭着言来语去就想算计他逼他就范呢。

    向晚的清风徐徐,倒也降了不少暑气。

    程向腾被小风一吹,忽然有点儿回过劲儿来了:他走什么走啊,跟败下阵来落荒而逃似的。

    他是主子啊,凭什么是她主宰着话题说东说西游刃有余,而他却落了个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无语境地?

    一时间好想回去再文斗武斗那小女人几大回合才好……

    小厮程行早就带人处理好房妈妈的事了,正等在院门外。

    程向腾本想回致庄院换身衣服洗漱一下的,看了看手腕,又改了主意,吩咐道:“我直接往荣慈堂去请安,你去取只护腕送过来。”

    程行一眼瞥过他腕上的新伤,心下吃惊,但他是有眼色规矩的下人,主子不说他自然也不会多问,只忙应了一声跑步而去。

    程向腾一个人慢慢往荣慈堂方向走去,脑海中不由搜寻起关于那女人的点滴过往来。

    不只武梁对程向腾全然陌生,程向腾对洛音苑这位妩娘,也没有多少印象。

    记忆里存留的一点儿模糊记忆,更多的是初见时的影像。

    那日和老霍毛六儿他们一帮子人一起去畅韵阁饮酒,席间掌柜的领来个唱曲儿的小姑娘助兴。

    那丫头那天穿一身浅绿衣裙,大眼灵动,眉目含韵,唱腔清越,整个人清新如幼鸟出谷。

    记得那天她唱了一首乡间俚语曲儿,虽然听不太清唱词,但调子让人很舒服,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一曲毕,她便颌首站在那里不言不动。不开腔讨好求赏,也不上来侍酒待客,但却也没想走的意思,就站在那里亭亭似绿树幼苗。混不似惯常那种场合的歌女,哪怕只是往那儿一站,都要拿乔着腔调扭捏着腰身,摆弄出个造作的风姿来。

    他于是多看了两眼。

    谁知申建见了,便嚷嚷起来,硬说他看直了眼。然后毛六儿他们也跟着起哄起来。

    于是老霍大笑着说难得难得,然后大手一招叫来掌柜的,直接买了那个小丫头。

    老霍军营里打滚出来的,虽身为参将,但一向性子粗犷不拘四六的。他们几个还以为老霍为和他争抢,耍先下手为强呢。

    毛六儿就取笑说老霍这是老牛啃嫩草呢。

    谁是老霍爽朗一笑,倒指着他说:“君子不夺人所爱,这嫩草送给程二郎啃去。”

    搞得他一阵诧异,没想到无缘无故的,竟然能得长官的惠。

    老霍便大笑着说他自己喜欢熟手,这种怯怯生生的不够呛,不合他的胃口。“咱喜欢倒榻就会伺候的,谁耐烦弄个人事不知的回去,还得费事慢慢调教。”指点着那丫头胸前,一脸瞧不上的表情,“就这种青果子,吃着定然也酸牙。”

    毛六儿便笑着说别看人家小,但人家专修这一行呢,你怎么知道人家没开那一窍?

    老霍说女人么,我可比你们这些毛头小子见识多些。有没有被打过洞钻过孔,看屁股就知道。

    然后就扬声问柜上的:“这丫头买回去能做什么,懂人事儿么?”

    那掌柜的自然察颜观色方面的人精儿,看老霍似有不满意,便极力地推介。

    说这是我们这里第一天出道的清伶,嗓子亮堂堂的,身条更是嫩生得一掐一把水儿,爷领回去心烦了听个曲儿解闷儿,没事儿掐着玩也好。

    至于暖床嘛,我们这里的女子没试过也见过,又哪有不会的。这丫头那窍没通过,所以紧致呀,正是好享受呢。

    于是老霍对着毛六儿一副“你看吧,我就说”的表情。

    毛六儿就叫嚷着要掌柜的再领几个开过窍的来,让大伙儿好比较比较屁股处到底有何异相……

    ——总之后来程向腾一想起当初这些个不堪的调笑,便心里十分别扭。

    开黄腔他也会,只不过对象要是不相干的人才行。若这人和自己牵连上些关系,那真是怎么想怎么觉得腌赞啊。

    所以程向腾很不想收。女人么,后宅里会少了么,看上哪个不行,何须要这种来路不明,出身污淖的。这卖唱的出身,和戏子娼妓也没多大区别了。

    奈何他越推辞那伙子人越来劲,后来那帮家伙便在那里热烈讨论起他是不是惧内来,说要不然不过收个丫头子,至于这般么。

    最后老霍把长者辈份,上司身份也都摆了出来,说长者赐不可辞,让他少唧唧歪歪。

    无奈之下他只好将人领了回来。

    原想着,不过先在府里放放,过些时候再做处置也就是了。

    没想到那天唐氏见了她,却将人叫在身边细细问了许多话,然后便给她改名妩娘,留在了致庄院伺候。

    尤记得最初,有次院里遇到给他请安,这丫头也是不懂规矩的,含羞带怯说着什么“奴家……”

    引得唐氏怒,说好好的奴才不称,偏装妖做怪的称奴家,将人当众打了一顿。

    他以为唐氏要将着丫头打发出去了,没想到不久后有一次唐氏看诊时,竟也一并让大夫给这丫头把了脉。

    然后对他说这丫头阴滋调和,是易受孕体质,一力做主给她开脸做了通房丫头。

    他觉得腻味,唐氏便伤怀,怪他不体恤她的盼子心切。

    后来便让这丫头伺侯过一回。

    貌似当时她挺老实,完全没有象外间那些见惯场面的人那样玩什么花活,事后没事也从不往他面前凑,他便也没再留意过她。

    只是他没想到,不过一次而已,这丫头竟然真的怀孕了。

    唐氏便迅速将人移去了洛音苑,说那里幽静,左边是河前面有林,正可以静气怡神,最宜养胎。

    据说丫头婆子遣过去一二十人伺侯着严阵以待,然后唐氏还专门找了人来相看,说孕妇和他属相相冲,见面于养胎不利。他本来就心里不来意,于那后自然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丫头。

    所以虽然妩娘入府快一年了,服侍过他,又怀孕生子,但于程向腾来说,他和她从来就不熟。

    他只记得那是个低头羞涩,看她一眼就赶快缩回脖子的小女子。不知是挨了打收敛了还是本性如此,她似乎轻易不开口一言,以至于他现在完全想不起伺侯他那晚,到底她有没有吭过一声。

    可如今这个小女子,倔强,狡黠,大胆,自说自话自以为是,还有某种让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总之她浑身从内到外给人的感觉,让他不由有几分恍惚:这还是曾经那个怯怯生生的小女子么?

    ···

    程府荣慈堂里,鹤形铜炉里薰香袅袅生出股细烟,飘飘渺渺的散得满室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