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分卷(46)
    当夜,藏经阁顶楼禁术被盗。

    景无涯如今回想起来,仍觉毛骨悚然。

    顾末泽只瞧了禁术一遍,便学会了,在他匆忙赶去藏经阁时,魔珠的封印被解开了。

    等他意识到不对劲赶去时,小男孩手持血红的珠子,看着他。

    为了防止他夺回,一口吞了下去。

    为了将神一样的力量占为己有,顾末泽在体内給魔珠施加了十八层封印,至此,除非他亲自解开封印,谁也无法将他与魔珠分开。

    丧心病狂!

    彼时景无涯脑海中只有这四个字,他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软,竟然致使魔珠被放出,酿成滔天之祸。

    他气疯了。

    一剑将顾末泽这个小疯子杀了。

    但拥有魔珠之力的顾末泽,根本杀不死。

    此后不幸中的万幸,顾末泽未曾用魔珠作恶,但景无涯再不会相信他,这些年,还在一直寻找宰了这孽徒的方法。

    此刻,闻秋时在他眼中就与当年受到蒙骗的自己一样。

    不过显然,闻秋时看起来更严重。

    他......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在坦明一切后,闻秋时一句话险些将景无涯气死。

    他半大的小孩,有个屁的苦衷!

    景无涯气到恨不得一巴掌下去,将闻秋时这个团子拍成煎饼。

    就算如你所说,但即便有天大的苦衷,明天他就要死了!下十八层地狱了!也不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敢做,就是死不足惜!就该遗臭万年!

    闻秋时默了默。

    原著里,未曾将顾末泽幼时讲得如此详细,这些事他倒不知。

    半晌,闻秋时道:定有缘由,他不是那般丧心病狂想要伏魂珠力量的人,他跟那些人不一样,我一直看着......

    好啊!

    未及他说完,景无涯冷笑打断,一指紧闭的房门。

    我看他盯你盯得紧,一副天上地下师叔最大的模样,你不是说他与夙夜这种疯魔之人不一样吗?那你让他把伏魂珠交出来!让一切回到正轨,他也好得个解脱!不必自讨苦吃!

    室内吵得人仰马翻,充满景无涯暴怒声,室外结界阻隔,却是半点声音听不到。

    一道修长身影倚在门旁。

    顾末泽微低着头,凝视手里的一根狗尾草,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结界消失,门开了。

    一只带着粗茧的手掌稳稳探出,闻秋时趴在上面,双手紧紧抱着一根手指,门后传出景无涯厉声,拿好,带着他一起滚!

    闻秋时钻入淡蓝衣襟,苍白的脸色才缓和。

    他先前提心吊胆,生怕怒不可遏的景无涯将他扔到地上,虽然摔不死,但那高度想想就头皮发麻。

    回房路上,闻秋时思索着与景无涯所说,有些拿不定注意。

    他小脑袋搭在顾末泽胸膛衣襟处,周身被熟悉的温热气息包裹,没一会儿,眼睛阖上,不由自主打起瞌睡。

    等闻秋时醒来,已是晚间时候。

    书案前,烛光洒落,满是文字的纸页翻动。

    顾末泽斜支着头,眉如粘了墨的笔,在经过精密计算后,一笔勾勒而成,英俊而锋锐。

    底下幽深眼睛。

    翻阅书籍,视线不在纸张,却落在他身上,不知这般看了多久。

    见他醒来,顾末泽薄唇微动:师叔太嗜睡了。

    闻秋时看了看窗外夜色,深感如此,怀疑是变小的缘故。

    他坐起身,发现身旁有个狗尾草,抱起松茸茸的草尖,低了低头,脸颊被刺得发疼。

    闻秋时遗憾地摇摇头,转而走到茶杯前,能给我倒些水吗?

    看到狗尾草他难免怀念,往日在道观修习,他最初连只像样的笔都没有,只能用各类小草树枝练习画符,其中狗尾草是闻秋时用的最多的,在水池里沾点水,就能在岸边随手画起来。

    他心境哪怕再不宁静,只要一画符,就能沉静下来。

    此时,闻秋时需要画符,哪怕只是比划一下。

    顾末泽倾下茶杯,倒了些水在桌面,从闻秋时醒来,他没有问过白日景无涯单独与其说了什么,好似完全不在意,但微微绷起的嘴角,泄露了他些许心绪。

    室内格外安静,正当他放下茶杯时,拽着狗尾草尖沾水的闻秋时,突然开口。

    好似漫不经心的问:伏魂珠,你能从体内拿出来吗?

    顾末泽眼帘一垂,握着茶杯的手,修长指节不自觉用力。

    他尚未开口。

    咔嚓

    手中的茶杯四分五裂。

    身后传来巨响,闻秋时吓得一抖,赶忙往前跑了两步。

    不料脚底踩水打滑,他抱着绿油油的狗尾草连滚带爬跌出书案。

    啪嗒!

    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流畅的弧线后,闻秋时摔在了顾末泽腿间衣袍,他抱着狗尾草,晕头转向之际,胸前贴着的小灵符突然暗了暗。

    他摔飞出去得猝不及防,顾末泽方才心神震动,反应慢了半拍。

    师叔你怎么样?

    顾末泽神色微紧,手正朝衣袍间轻如鸿毛的小身影伸去,余光落在地面,看到烛光映照下,投落在地的人影忽然多了个。

    顾末泽伸去的手转了方向,下意识扶住青年纤腰,宽大衣摆下,修长的双腿微微一重。

    闻秋时坐在他腿上,怀里抱着个不小心同样变大的狗尾草。

    室内一片寂静,隔着毛茸茸的草尖。

    烛火摇曳,四目相对。

    第48章

    绿油油的大型狗尾草,横在两人之间。

    顾末泽露出错愕表情。

    他俊眉锋锐,眸光充满滲人的冷戾时,叫人不敢直视,但面对闻秋时却甚少露出这些,眼神多透着柔和,浑身上下所有凶戾收敛得干干净净。

    以致于他怔愣神色,落入闻秋时眼中,有些呆。

    闻秋时两手抱着硕大的狗尾草,松软的草尖往前一倾,触上顾末泽脸颊,拂去灰尘似地扫了扫。

    回神了回神了。

    顾末泽脸颊泛起痒意,从愕然中清醒,扶在闻秋时腰侧的手紧了紧,反应过来后,又像被烫了似地松开。

    师叔正坐在他腿上。

    饶是他抱过人,摁过腰,比这更亲密的动作都做过。

    但蓄谋已久,想达成目的的强硬举止,与猝不及防,尚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的惊愕巧合,终究有差别。

    顾末泽耳根微不可察红了红,侧过脸,被一招软草拂脸,弄得心神不定,好似心头被挠了下。

    不喜欢?闻秋时挑了下眉。

    以为顾末泽不乐意这般,他遗憾地收回草尖。

    闻秋时将白皙脸颊埋入毛茸茸的狗尾草,深吸一口,整个人被自然的清新气息包裹,脑袋享受地左右晃动,身后披散的细软乌发轻荡。

    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狗尾草。

    闻秋时都惊了,迫不及待将脸颊凑去,柔绒感比想象中感觉更美妙。

    他兀自吸了会,忽地想起一事。

    还坐在顾末泽腿上呢......

    闻秋时沉迷于草色的意识,骤然清醒,他将抱在怀里的狗尾塞给顾末泽,膝盖微动,打算从对方腿上下来。

    砰

    这时,门一下开了。

    闻郁,我明日便启程......负手跨入门槛的景无涯视线往内一望,嘴里的话止住,呆滞了瞬,被眼前一幕冲击得五雷轰顶。

    ?

    这是在做什么!

    室内灯火明亮,这混账顾末泽,竟然敢箍住他师叔腰身,强迫人坐在腿上。

    身前那不知从哪找来的什么东西,离闻秋时挨得极近,看其红润脸颊,好似刚被这毛绒东西逗弄过。

    场面荒唐至极,气得景无涯暴跳如雷。

    放肆!放肆!还不放开你师叔!!一方符主都敢肆意轻薄,我今日非要一剑劈了你这个不肖徒!

    凛冽剑气顺至。

    顾末泽神色不变,对于景无涯下意识以最恶劣的行径揣测他毫不意外,他抬起一掌,以灵力汇成的结界将他与闻秋时笼罩起来,拦住这一击。

    轰!

    景无涯怒下一剑非同小可,即便被结界阻拦吸收了大半威力,仍波及了周围,睡梦中的天宗弟子纷纷起身,惊慌失措出门。

    发生何事!难不成魔殿来袭?!

    呜,我房子塌了!

    天呐,是宗主......

    漫天尘土飞扬,闻秋时两手抱着狗尾草,在景无涯无比复杂的注视下,不紧不慢拐入另个房间。

    原本屋里的牧清元和张简简被赶了出来。

    发生何事,师父如此震怒?牧清元出门行礼道。

    见门扉合上,景无涯收回视线,知道刚才一幕有误会,但他心情并不放松,反而越发沉重,将牧清元叫到一旁:我且问你,你七师叔何时与顾末泽这般亲近的。

    牧清元稍作回忆,道:鬼哭涯,顾师弟对七师叔的态度变了。

    景无涯道:你可知为何?

    牧清元迟疑地点点头:后来我见七师叔画符,与符主......

    既然知晓他是谁,你这些天在做什么?景无涯原本以为爱徒并不知晓,原来比他知道的早,登时感到不可思议,你不是从小把符主当作信仰吗?信仰近在咫尺,成了你名正言顺的七师叔,你这些天不去亲近,去做什么了?

    牧清元一愣,老实回道:徒儿这些天,即便忙于招收新弟子,但修行之事未曾懈怠。

    你说什么东西?

    景无涯怒瞪双目,来揽月城这么久,闻郁近在眼前,顾末泽费尽心思缠着他的时候,你不上前争风,天天在独自修行?

    牧清元不知想到什么,脸颊微红,踌躇道:可是师父,符主以前对我说,要想变强就得努力修行,如今他在眼前,我必须比之前还要勤勉才行。

    你!好个蠢蛋!景无涯气得无话可说,甩袖疾走,大步流星离开了。

    牧清元见状,不知他因何生怒,赶忙追了上去,师父息怒!

    景无涯一听,离去的脚步更快了。待人离去后,顾末泽合上轩窗,四周布下了结界,放下心房内打坐。

    室内光线昏暗,顾末泽闭眼,进入飘浮着血雾的识海。

    闻秋时问伏魂珠,多半景无涯将往事之事尽数告知了他,顾末泽盯着识海中央,密密麻麻的咒纹封印下,忽明忽暗的伏魂珠,脸上阴晴不定。

    师叔在等他的答案。

    拿不拿?

    虽然问完后闻秋时神色平静,但顾末泽知晓只是暂时的。

    他很早就发现,即便没有天礼的记忆,但许是他十年锲而不舍修补神魂的缘故,闻秋时潜意识里对他十分亲近,容忍度与耐心也远超对待其他人,以致于之前所作所为,都能被谅解。

    但这次,不一样。

    闻秋时不只是天礼,还是符主闻郁。

    当意识到他并非一直以来想像的那般好时,许多东西就变了。

    四面浮起血雾,将顾末泽缠绕了一圈又一圈,他抬起手,若有任何人在此,都会被眼前一幕惊到说不出来话。

    一个宛如混沌之初,散着星辰光芒的珠子出现在顾末泽掌上。

    与之相对,是被层层封印下的血珠。

    两者若忽略光亮,简直一模一样,没有半点不同之处。同时出现时,好似针锋相对般,一个释放出浩瀚的柔和灵力,一个爆发出无穷的凶戾魂力。

    顾末泽攥紧手中的珠子,心脏立即像被揪住,他脸色微白地咳嗽了声,退出识海。

    本意再留些时日,以防万一,但想来......

    他如今确实不需要了。

    既然如此,留着也没什么用,说不定还会因此徒增间隙。

    顾末泽起身出门。

    隔壁房内透着烛光,他抬手敲了敲,师叔。

    *

    闻秋时回房后,将狗尾草插进盛满水的木桶里,略一调整,让草儿倚着面墙壁,他拆开楚柏月的信件。

    平整的纸面上,字如其人,端正得一丝不苟。

    看起来赏心悦目。

    内容不多,闻秋时很快看完。

    里面两句表达事发突然,没法亲自与他告别的歉意,两句概括鬼楼里发生了何事,森罗殿主短时间不会来找他麻烦,还有句,提醒他小心森罗门中的一个堂主。

    最后,南岭一池青莲盛开,常有鸟影穿梭其间,邀他前往。有花有鸟?闻秋时收起信封,放回储物戒里。

    说实话,这两样东西对他的吸引力,尚没有景无涯说的葡萄山大。

    且他以原主的身份前往南岭,怕不是半路就被南绮罗的仰慕者暗杀了,简直自投罗网。

    闻秋时摇摇头,沐浴后,打着哈欠边解衣边准备上榻,突然间,他察觉到一丝不对,白日睡了一整天,醒来不到半个时辰,脑海竟然又充满倦意。

    都说春乏秋困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眼下不过由夏转秋,他为何要提前冬眠了。

    闻秋时踌躇着上了榻,没着急睡,忍着倦意拿出话本,借着摇曳烛光翻阅。

    但没多久,啪的一声,话本从他手中滑落。

    师叔,

    室内无人回应,顾末泽推门而入。

    拐过屏风,里面景象尽收眼底,闻秋时身子横斜在床上,未盖被褥,仅着了件单薄里衣,几缕乌发贴着似雪衣物,互相映衬,黑白都格外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