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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0)
    我刚来的时候,你也才这么点大,魏游望着楼下的小孩,无端开始怀念起过去,不,可能比他们还要更小一点,好像才到我大腿根。

    卫绪侧目看着他:有那么矮吗?

    差不多吧。魏游以闲谈的语气道,目光瞥到他搁在窗台上的手,又说:你那时候手也特别小,手指头软软的,每次牵你手,我都怕把你捏坏了。

    那现在呢?

    卫绪右手伸到他面前,五指张开,每一根手指洁白细长,骨节分明,干净又漂亮。

    魏游将自己的左手覆盖上去,一比对才发现这小子的手居然快跟自己差不多大了,不由轻啧一声:这不科学,你手怎么长这么快?

    不知道,大概跟我的身高一样,突然抽条了。卫绪回答着,倏然将五指交错地插/入魏游的指缝,虚虚握了下。

    他的手心温热而干爽,魏游却莫名感觉有些黏糊糊的,不着痕迹地把手抽了出来。

    卫绪似乎只是不经意地做了这个亲昵的动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不出丝毫尴尬。

    一股冷风拂面而来,空气中夹杂着一股火/药燃烧的味道。

    魏游摸了下鼻子,问他:你要现在回去看看吗,我刚才好像听到隔壁有关门的声音,你爸应该在家里。

    卫绪沉默几秒,随后语气软软地问:可以不去吗?

    不是说好了回去吃顿饭吗?

    我想陪哥哥。

    到底是谁陪谁啊。魏游无奈失笑,却也毫无办法,一旦小孩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他就会心软妥协。

    算了,你不想回去就别回去了,你爸也不见得会管你。

    那我们今晚干什么?

    魏游思索了一下,按理说大年三十肯定要看春晚直播,但他们家没有电视,看不了春晚

    看电影吧。卫绪提议。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魏游转身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脑连接上投影仪和蓝牙音箱,抬头问站在茶几边的卫绪:你想看什么?

    《霸王别姬》。卫绪脱口而出。

    魏游挑了下眉,对他的选择感到很是意外:这部片子我倒是下载过,不过你确定要在这么喜庆的日子看这样的电影?

    我听同学推荐的,想看看。

    也行,那就看这个吧。

    魏游找到电脑里储存的影片打开,不一会儿,电影开始播放,略显黯淡沉闷的画面在幕布上显现出来。

    魏游起身去关了灯拉上窗帘,屋子里的光线顿时变得十分昏暗。

    他从厨房端了盘切好的水果放到茶几上,坐到沙发上时瞟了眼卫绪。

    少年坐姿端正,微微抬着头,注视着幕布的目光格外认真。

    这个年纪的孩子居然会对这种题材的电影感兴趣。

    魏游皱了下眉,敏感地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回想卫绪今天吃饭时和某个女同学异常频繁的消息来往,再联想起对方昨晚发的那条情啊爱啊云里雾里的说说,魏游不得不产生一个猜测

    这孩子不会早恋了吧?

    如果是小女朋友或者暗恋的女孩推荐的电影,那像这样认真地观看也就有了解释。

    魏游心生疑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道:我说,瓜崽。

    嗯?卫绪侧过头来。

    你没有早恋吧?他开门见山问。

    卫绪有些惊讶地回答:当然没有。

    那有喜欢的人吗?

    卫绪眨了眨眼,停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好家伙,还真有!

    魏游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太严肃,故作轻松地问:谁,你们班里的?

    卫绪满脸纯真地摇头,道:喜欢哥哥你啊。

    魏游摆手解释:我不是指这种喜欢,是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那没有了。

    看着他坦然的模样,魏游松了口气,用叉子叉起一块哈密瓜靠在沙发上吃了起来,道:没事了,你继续看电影吧!

    哥,你怀疑我早恋吗?

    只是有点担心,你这模样在学校肯定很受欢迎。魏游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不管怎样,没有就好。

    卫绪注视了他一会儿,嘴唇微微张了张,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电影时长近三个小时,着实有些长。

    兴许是坐得有点累了,看到一半的时候,卫绪倾斜身体,把脑袋靠到了魏游的肩膀上。

    魏游看了他一眼,没有在意。

    又过了一段时间,片子进入到压抑的情节,卫绪坐直身体,抽了张纸巾默不作声地擦起了眼泪鼻涕。

    魏游看过这电影,所以没他那么难受,倒是对小孩如此敏感的情绪感到惊讶。

    他本以为这个年纪的孩子可能看不太懂电影在讲什么。

    电影的最后半小时,身旁擦鼻涕的声音就没停过。

    魏游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扰他,就只是贴心地给他递纸巾。

    好不容易等到电影结束,魏游打开灯,回过头来便看到垃圾桶上铺了一层白白的纸巾。

    这要不是自己一直在这,他估计要以为卫绪是躲起来看什么小黄/片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看个电影哭成这样有点丢脸,少年双臂环抱膝盖窝在沙发上,鼻头和眼眶被纸巾擦得通红,活像被谁欺负了一样。

    魏游倒了杯水给他,问:感觉怎么样,有什么观后感吗?

    卫绪接过水杯,正要说什么,突然房门响起砰砰两声重响。

    魏游浑身一颤,条件反射地望向房门。

    紧接着又传来两声拍门声和男人的大喊。

    开门,出来!

    开门!

    娘的!

    别给老子躲在里面!

    魏游听出这嗓音是卫邵东的,正要过去查看情况,突然被卫绪拽住了衣服袖子。

    发酒疯,不用理他。卫绪垂着眼,语气有些冷漠。

    这样行吗?

    之前你不在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情况,过会儿就好了。

    魏游回想起卫邵东喝醉酒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又坐回了沙发上。

    或许是没人理会的缘故,没过多久拍门声就渐渐弱了下来,一声声凶狠的出来也变成了拖长音醉醺醺的模糊字音。

    他在说什么?

    卫绪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我妈妈的名字。

    听他这么一说,魏游才辨认出门外人一直循环念的是友玲二字。

    你爸爸好像很在乎你妈妈。

    或许吧。

    他们离婚了吗?

    卫绪摇摇头,说:她是突然不见的。

    这个她指的也就是卫绪妈妈了。

    怕触及到卫绪的负面情绪,魏游声音柔和问:我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妈妈她为什么会离开?

    不知道,卫绪皱了下眉,她走的时候我还很小,记不得什么。

    我想也是。

    又过了几分钟,门外没了声响,也没有听到隔壁关门的声音。

    魏游打开了房门,果不其然又看到了某醉鬼坐靠在门口走廊上的身影。

    卫邵东已经睡着了,闭着眼,嘴唇却还在蠕动,从喉咙发出模糊的呻/吟。

    他的脸色被醉意染得通红,靠近时隐约可见闭合的眼睑下残留着湿润的泪意。

    魏游无奈地叹气,怕他坐在走廊上被夜晚的寒气冻死,只好和卫绪一起将人扛进屋里。

    卫邵东个子高又强壮,睡着了死沉死沉的,两人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其放到他自己房间的床铺上。

    这是魏游第一次进卫绪父母的房间,屋子里不出意料的昏暗阴潮,物品与衣物胡乱堆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烟酒味,四处充斥着颓废的气息。

    魏游好心地替他盖上了被子,刚喘口气,一回头正对上两张老人的黑白照片,把他吓了一跳。

    是我爷爷奶奶。卫绪说。

    魏游呼出口气,视线在墙上挂着的遗照上停留片刻:都去世了?

    很早就走了,我没见过他们。

    谈起这种问题不免令气氛变得伤感,尤其身后还躺着个意识模糊不断发出呢喃的醉鬼。

    魏游不想让小孩难过,就推了推他的肩膀道:走吧,这屋子这么冷,你穿这么少,别感冒了。

    卫绪点点头,跟随在他身后出门。

    当回到对面明亮宽敞的家里时,卫绪突然问:哥,我晚上能和你一起睡吗?

    魏游回头对上他的视线,卫绪的眼眶仍有些微红,衬上他苍白的脸色显得楚楚可怜。

    魏游不忍心拒绝,就点了点头:今晚可以。

    闻言,卫绪唇边立即浮现起清晰的笑容,纯澈的眼眸变得熠熠生辉。

    谢谢哥。

    接近零点的时候,外面开始放起了烟花,夜空被齐齐绽放的烟火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魏游没有买烟火,此时也凑不了热闹,只能裹着羽绒衣和围巾站在阳台上欣赏别人的烟花。

    卫绪拿着手机掐点,一到十二点便在令人耳鸣的炮响中大声冲魏游喊道:新年快乐,哥哥!

    魏游扬起唇角,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他,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新年快乐,我们瓜崽长大一岁了。

    我十四岁了。卫绪接过红包。

    我三十一岁了。魏游很配合地接了一句,随即视线望向远方,感慨道:真快啊,时间过得

    卫绪定定地注视着他在烟火下时明时暗的侧脸,继而仰起头望向头顶绚丽灿烂的烟花,不知想到什么,脸上化开淡淡的笑意。

    春节过后,寒假便所剩无几了,元宵一过,马上就到了新学期开学的日子。

    卫绪在前一天理好了书包,第二天早上校服一穿就能出门。

    魏游被隔壁传来的洗漱声叫醒,迷迷糊糊地起床上厕所,打开门正好撞上卫绪提着书包从对门的次卧出来。

    他扫了眼对方敞开的校服拉链,皱了皱眉:把拉链拉上。

    我不冷。

    保暖重要还是外表重要?

    真的不冷,冬季校服里面有棉的。

    魏游索性走上前,帮他把拉链拉到了脖子上。

    还要骑车呢,也不怕着凉。

    我知道了。卫绪抿起唇,不敢反抗。

    魏游被他乖巧的外表所蒙骗,放心地转弯拐进了洗手间,等他上完厕所出来,卫绪已经换好鞋准备出门了。

    我去上学了。

    魏游摆了摆手,正要回房间,突然发觉哪里不对。

    他连忙后退一步望向门口,却只来得及看到卫绪拉上房门的侧影,少年转身时,飞起的校服衣角格外潇洒。

    啧!这臭小子,又把拉链敞开了。

    人都走了,魏游追出去也来不及,只能在嘴里嘟囔一句小兔崽子,越长大越不听话。

    三月初的清晨依旧寒冷刺骨,早读前教室不允许开空调,于是大家只能关起门窗来保温。

    虽然天气寒凉,不过班里的氛围倒是十分火热。

    卫绪走到教室前门口,隔着门都能听见几个早到同学兴致勃勃的讨论声。

    上学期期末轮到十一班,那这学期开学应该是轮到我们班值周吧?

    值周的话,我想去食堂检查,去食堂可以提早吃饭。

    值周班都可以提早去食堂吃饭好嘛

    我不想督班,跑老跑去麻烦死。

    我想去,我要去检查九年级,九零八有个超好看的学长。

    班长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一众人都将视线挪到了从前门进来的卫绪身上。

    班长,这周是我们班值周对吧?

    卫绪不紧不慢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抬眼扫了眼面含期待的一众同学,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顷刻间,教室里的气氛变得沸腾起来。

    因为值周的事情,开学的第一天,卫绪异常忙碌。

    身为班长,他必须得时刻盯着钟表,不仅得提醒负责哪类检查的同学该去哪里做什么,到点了还得提醒任课老师提前下课,好让大家去执行工作。

    而等某项检查结束,他需要额外抽出时间将大家的检查结果汇总,记录在楼下三个年级各自的扣分榜上。

    除此以外,因为班里同学人数有限,他自己也得戴上红色袖章,选择一个班去督查。

    出于方便考虑,他选择了离自己班较近的对面八年级的重点班。

    谁知就课间检查教室卫生的几分钟工夫,他便收到了三个学姐递来的爱心礼物一包巧克力、一罐玻璃纸包的糖果和两盒酸奶。

    查到零食是要扣分的。卫绪面无表情道。

    别这样啊,学弟,我们是看你长得好看才送你吃的,你这样都要扣分就太不厚道了。几个女生将卫绪围在教室门口,脸上带着肆无忌惮的笑意,似乎笃定了卫绪不会做什么。

    确实,换成别的男同学,这会儿肯定不好意思扣分。

    但卫绪还是铁面无私地当着她们的面在计分板上给她们一人扣了零点五分。

    检查完卫生回去的途中,吴素喜抱着计分板追到了他的身旁,小声道:我刚才听到几个学姐说放学要堵你,教你做人。

    哦。卫绪语气冷漠。

    你不担心吗,虽然是重点班,但总会有几个比较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