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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试夹衫金缕缝(14)
    没错,是爱,不是喜欢。

    他要的是这个女人对他的绝对臣服,绝对挚爱。

    盥洗室里,两个人皆默然无语,只是这样冷冷僵持对望。

    落满蛛丝的小白炽灯泡悬在天花板中央,暖光昏茫,幢幢将女人纤秾羽睫,一丝丝映在微颤的苍白颊腮。

    她抬起小脸望向他,两丸水盈盈星眸,美得好似会说话。

    赫连澈忍不住伸手,缓慢拂过女人细长眼尾。

    他只觉每次她微眨眼眸,长睫曳曳时,都似在他心尖轻轻呵气,酥酥痒痒,让他忍不住将这个小女人紧紧搂在怀里,百般怜爱。

    “曼曼,其实我真的好……”

    他话还未说完,便只听干脆利落的“啪啪”两声,然后左右脸颊分别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

    女人小小身影立在那儿,素日娇媚的嗓音,现在却沉如千钧,字字句句如枪子般往他胸口扫荡。

    “赫连澈,你给我听清楚了,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我都不可能爱上你,像你这样的畜生禽兽,根本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爱。我要把你做过的坏事告诉静宜,让她立刻离开你。我还要告诉风子,让他认清楚你是个……啊……呃……”

    纤细玉白的脖颈被人猛得一把掐住。

    曼卿瞬间吃痛,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睁大双眼,惊恐望向面前挺拔英俊的男人,他深邃的五官,正在逐渐扭曲变形……

    渐渐地,模糊变成一片漆黑,迷蒙中只感觉男人掐于脖间指骨,在寸寸收力。

    他如邪灵撒旦般恶狠狠低语,“说啊,继续说啊,不是很能说的吗?”

    “呃……”

    “我赫连澈是二傻子,才会拿热脸贴你的冷屁股。苏曼卿,你根本不配收我的玫瑰花,听我为你唱歌!你这个浪货!”

    曼卿发出唉唉痛苦呻吟,男人似还在不停说话,但她双耳像是被冰凉海水浸透,此刻什么都听不清。

    胸间一颗心脏,迟缓而深沉地跳动,连带身体中温热鲜血,都随男人动作,渐渐凝固。

    大颗泪珠无声从她眼角滑落。

    无论怎样挣扎,她都是砧板上待人宰杀的活鱼,没有任何逃脱的希望。

    赫连澈眼见小女人脸色白到发青,几乎是快要死了,方骤然松开手掌,将她整个人“砰”一声,摔回墙壁。

    曼卿虽得到自由,两条腿却支撑不住,纤瘦身体顺着墙壁颤颤往下倒去,眼前依旧是沉沉漆黑,唯留鼻尖一丁点微弱呼吸。

    她下意识伸手护住自己喉咙,扬起脖颈,涨红着一张小脸,咳咳不停,像极垂死浮在水面,奄奄吐气的凤尾鱼。

    “苏曼卿,你总有一天会跪在地上,求着我来爱你!”

    赫连澈凝视软倒在地,不停抽搐的小女人,冷冷丢下这句话后,利落抬起长腿,离开盥洗室。

    军靴踩踏方砖,铿锵远去。

    曼卿意识逐渐涣散,迷迷糊糊阖上眼,坠入无尽黑暗之中。

    梦里,也是这般的暗,唯有耳畔依稀传来细碎伶仃乐音。

    飘飘渺渺,似有人在弹奏钢琴。

    她顺琴音往前走,只见小径两旁是许许多多悬挂冰蓝琉璃灯的连理树,黑夜中,仿佛两串熠熠闪光的蓝玛瑙宝石。

    秾密深沉的森林尽处,男人坐在叁角钢琴前,映着漫天白雪,十指翩飞,深情弹奏。

    “风子……”她喜不自胜,跑过去就要拥住男人。

    然而只是片刻间,大地剧烈颤动,一切景象陡然消失,重新将她扯入空无一人的苍茫地狱。

    “风子……你去哪里了?快回来,不要丢下我……”

    她孤零零站在黑暗中,力竭声嘶地大喊,回应她的却只有无边无际的风声。

    “小姐,醒醒。醒醒。”脸颊传来微沉拍打。

    曼卿睁开眸,映入眼底的是一名女服务生,穿黑白制服,正急得柳眉微蹙。

    “这位小姐,您怎么还在这里?整个宛城戒严,街上所有店肆都打烊了。您还是赶紧回家吧。”女服务生伸手将苏曼卿慢慢扶起。

    她立起身,只觉两条腿一阵阵发软,像踩了棉花般,跄跄踉踉,站都站不稳。

    “为什么戒严?”她抖着唇问,心里有十分不好的预感。

    女服务生摇头,为难道,“不清楚,只知道是北平出事了。您还是快回家,省得家里人担心。”

    曼卿走出西餐厅,见往常夜间最闹热缤纷的商店街,现在黑咕隆咚,连个鬼影都无,更遑论拉车的黄包车夫。

    往北走了一会儿,靠近主大街位置,皆站满持枪带刀士兵,举着亮晃晃手电筒,正在搬扛沙袋,搭建掩体,显然一副即将开仗的备战状态。

    曼卿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勉励撑着身体,往家赶去。

    遥遥地,便见整个凌府兽头大门前站着各等奴仆。

    管家疾步迎上前,满面担忧,“少奶奶您去哪里了?我派人到处找,都找不到。”

    “我……”曼卿摇摇头,张嘴问,“是要打仗了吗?”

    管家虎着脸,“少奶奶,出大事了!”

    大事……

    曼卿吓得眼冒金星,幸好有小丫鬟赶紧上前,搀住她小臂。

    黑夜中,她声音惊慌不已,“出什么大事了!”

    “北平闹市区被人投落叁颗炸弹,死了两千多人。”管家脸色愈来愈沉,“有人认出那投炸弹的飞机是……”

    曼卿着急追问,“是什么?快说。”

    “是永空军的战机。”管家只好实话实说,“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就是咱家少爷的喷火机,是他收受外国人好处,往北平闹市区丢了炸弹,诚心想把北平夷为平地,让国家亡国灭种。”

    “不可能。”曼卿睁大双眸,不可置信吼道,“风子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管家连忙出声安慰,“老爷也是这样说。所以立刻去了司令部,想要找少帅澄清整件事。少奶奶,您别担心,少帅是咱府里的姑爷,又加上从小和少爷相熟,所以肯定会……”

    曼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没待管家说完,扭头便往司令部跑,然而没跑几步,便体力不支,双眼一擦黑,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