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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无人回应。

    童唯安猛地自睡梦中睁开眼睛,刚刚的一切都已消失不见。指尖流连在脸颊的触感如此真实,可偌大的办公室内空无一人。她坐起身子揉了揉额角,感叹着自己睡糊涂了,竟然险些把梦境当做现实。

    她拉开隔帘走出来,见沈锐还没有回来,知道他工作起来向来没有休息的自觉,于是不打算再等。离开前想知会他一声的时候,童唯安拿出手机,才发现早已没电自动关机了。

    童唯安到了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她刚走到自己的车旁,不远处一辆黑色慕尚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已经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她面前:“安安姐!”

    林微澄抱着童唯安的手臂好一顿抱怨:“你跑哪儿去了?手机又关机,急死我了!”

    “没电了。”童唯安随口答道,正想着用什么理由解释自己离开林景迟病房的理由,林微澄终于等到她的喜悦,在看清她太阳穴处有些红肿的伤口之后,顿时全部消失不见:“这是怎么搞的?!”

    “不小心划了一下,已经消过毒了,过两天就好。”童唯安的笑意里带了些安慰的味道,但随后看见许承则从同一辆车上走下来,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怎么是你?”

    许承则在车门旁朝她冷淡的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对她的伤口无动于衷:“我来看看夏柯。”

    林微澄找不到童唯安,又打不通她手机,立即想到去停车场看她的车还在不在,确定她并没有离开医院之后,林微澄当即决定留在原地等她回来。停车场里温度并不高,不过幸运的是,她刚做出决定,就碰巧遇到了许承则。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来看夏柯的。

    由于许承朗的关系,童唯安早已对夏柯这个名字产生了生理性厌恶,不自觉的皱了皱眉,笑得讽刺:“我还以为你专程来教育不成器的弟弟呢。”

    许承则不置可否的看她一眼,并不多言。他重新做回车里,刚要发动车子,却因为听清了林微澄压低声音的一句话,身子微微一僵。

    “是我二哥砸的,是不是?”

    林微澄抓着童唯安的手收紧了些,一字一句的问道。她自看见童唯安的伤口起便有些难看的脸色此时更是晦暗不明。

    “不是,去找我一个朋友的路上划的。”童唯安违心的替林景迟开脱,“别胡思乱想。肚子饿死了,晚上想吃点什么?”

    林微澄却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那二哥病房门口那堆碎玻璃是怎么回事。”

    童唯安本来便不愿让她掺合到这些事情中来,更何况此时许承则的车还在旁边,于是更不想多说。她轻轻拍了拍林微澄的头,简单粗暴的完结这个话题:“小孩子别掺合大人的事儿。”

    林微澄挡开她的手,罕见的拉下脸来:“我是个成年人了,即使你们什么都不想告诉我,也不用拿这种理由出来敷衍我。”

    童唯安亦是少有的哑口无言,两个人正僵持间,许承则的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他面无表情的脸:“童唯安,你倒是越活越有出息了。”

    童唯安只觉得想笑,于是也就真的笑了出来,直到许承则的车驶离,她的笑容才渐渐褪去,喊了林微澄一声,转身上了车。

    林微澄仍是别别扭扭的模样,上车之后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我只是笑许承则这个人,”童唯安的神情一时间悲喜难辨,“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林微澄想问原因,可想到每次她对待不想回答的问题时拒不合作的态度,到底还是选择了闭嘴。

    许承则的车已经消失在了两个人的视线里,童唯安也启动了汽车,林微澄依旧闷闷不乐,却仍是在童唯安指使下给童玉打了电话,胡诌了个理由把下午病房里的事一带而过,童玉却也反常的没有追根究底,林微澄只怕多说多错,三言两语便把电话挂断了。

    “好了,别摆出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童唯安又拿林微澄的手机给沈锐打了个电话,之后一面把车往外开,一面安抚身边摆脸色的小表妹,“天这么冷,晚上去吃火锅好不好?”

    她话刚说完,一辆黑色雅阁突然从不远处的停车位上开出来,幸亏童唯安手疾眼快猛地踩下刹车,才没有一头撞上去。

    “damnit!怎么开车的!”童唯安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咒骂出声,可也只能够把车往后倒了一段,给对方足够的空间调头。一旁的林微澄也是惊魂未定的模样:“什么情况……”

    可前面的雅阁横在童唯安的雷克萨斯前面,童唯安几次鸣笛,对方却毫无反应。林微澄打开车门,一条腿刚迈下车,前面的车门就已经打开了。她还未站定,就听到童唯安惊恐的叫声:“澄澄快上车!”

    雅阁上下来的几个人个个人高马大,帽檐压得极低,手里拖着金属球棒快步朝两人的车走来。

    “上车!”童唯安一边叫着一边探身过去抓林微澄,林微澄这才反应过来,一个箭步逃回车上,童唯安眼看泽对方逼近,手忙脚乱的按下中控锁开始倒车,握方向盘的手有些抖,声音里也透着少有的惊惧,“打电话,快!”

    一声闷响,金属球棒已经被来人高举着砸了下来,挡风玻璃上一片裂痕,林微澄手颤抖着翻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就拨了出去,可电话还未接通,只听得“哗啦”一声巨响,挡风玻璃碎裂的瞬间,她被童唯安抱住头整个挡在了怀里。

    “安安姐!”

    童唯安死死按住林微澄,听见她仍攥在手里的电话传出熟悉的声响,不顾一切的喊道:“停车场!医院!”

    两侧的车窗也被随即被砸碎,车门被打开,车外的男人粗暴的扯开童唯安的胳膊,砸了手机将两个人拖下了车。

    林微澄胳膊几乎被扭断,徒劳的痛斥道:“放开我!”

    “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认错人了!”童唯安慌乱的试探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的挣扎在对方的钳制下也毫无用处,心慌意乱之间,不免把希望寄托在刚刚打出去的电话上,可在被人拖着塞进那辆雅阁的时候,心里最后一线希望也几乎破灭了。

    这些人不知来路,可既然敢在这里直接动手,只怕早已做了十足的准备。如果就这么被带走,就算电话那头的人反应再快,也很难在第一时间赶到了……

    车开出停车场,林微澄和童唯安被塞进后座,一人一边钳制着,童唯安见几个人年纪都不过二十多岁,从刚刚动手到现在,没有枪,没有乙||醚,无非几根球棒一辆半新的雅阁,自己和澄澄甚至没有被遮眼封口,她想到这里,努力平复着呼吸,还未及开口,林微澄仍有些颤抖的声音已经先她一步响了起来:“放了我们,你们想要多少钱,尽管开价。”

    可下一秒,童唯安却没有注意是不是有人回应,因为车子拐弯开上主路的一瞬间,她眼睛里只看到前方路灯下停着的、那辆车窗半敞的黑色慕尚,和坐在车里点烟的熟悉身影。

    “许承则!”

    ☆、chapter 20

    不过短短一瞬间,雅阁便已从许承则的车旁驶过。童唯安拼命扭过身子叫着许承则的名字,从后窗玻璃看着自己和他渐行渐远,终究还是被身边的人强横的扭住胳膊压制住了:“你给我老实点儿!”

    童唯安心乱如麻,却只能强迫自己镇定。拥挤的后座上,她握住一旁林微澄的手缓缓用力:如果可能,她即使搭上自己的命也不要紧,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保护林微澄。

    “你们无非就是为了钱,指使你们的人给了多少?我出十倍的价钱。只要放了我们,今天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事后绝不追究。”

    几个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却谁都没有开口,车里依旧一片静默。林微澄强忍住眼底的湿意,童唯安手上传过来的热度让她勉强抑制住心头的惧意:“你们也应该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有个好歹,你们也未必好活。你们比我大不了几岁,何必呢?”

    “闭嘴。”副驾驶座的人终于开口,可随即脸色就有了变化,“哥,后面那辆宾利!是不是刚才那个人?他跟上来了!”

    童唯安闻言心头一震,猛地回过头去,许承则的车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跟了上来。她眼前一片水雾,看不清许承则的脸,可她知道,那个让自己曾经爱过也恨过的人,此时就在自己身后,她自出事之后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安心。仿佛只是许承则三个字,便让她平添无限勇气,足以在如今深陷危机的时候,不再害怕。

    童唯安和林微澄对视一眼,努力抑制着心中情绪的两个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希望。

    他们的车开得更快了些,一路狂飙,可身后的宾利如影随形,无论如何都甩不脱,童唯安身边的人便有些急躁,扯了扯衣领的扣子,声音里也隐约有了几分慌张:“怎么办?”

    “慌什么!”开车的人骂了句脏话,将油门踩到底,可身后的许承则的车也突然加速,和他们的车并行之后不断的撞过来。雅阁的性能难以与之匹敌,发现难以甩脱之后,只能在对方的逼迫下减缓了车速,黑色宾利达到目的之后加速超车,开出一段距离之后一个漂亮的甩尾横在了他们的车前。

    “他妈的!”驾驶座上的人尖叫着拼命踩下刹车,才终于在相撞之前把车停了下来。一车人由于惯性向前冲去,童唯安和林微澄堪堪维持住平衡之后抬头看去时,许承则已经调转车头和她们所在的雅阁车头相抵,却不再有任何动作。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副驾驶座的人有些迟疑的开口。

    “我如果倒车往回开……估计他就要直接撞上来了……”开车的人脸上也终于有了几分惧意,“这个人真他妈疯了!他不要命了么!”

    “那我们怎么办!再这么下去只怕警察就要到了!”童唯安身边的人颇为紧张,她甚至能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前面的人咬着牙一把拍在方向盘上:“下车!”

    童唯安和林微澄被反锁在车里,眼看着四个人拿着球棒下了车,而许承则也从车上走了下,笔挺的藏蓝色手工西装,面色一如往日般淡漠,和车里的童唯安短暂的四目相对,做个了简单的口型,唇边蓦地显出几分笑意,童唯安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哭出来。

    这一刻,童唯安突然想亲口问他一声:你能做到这种地步,究竟是不是……为了我?如果你真的是为我才陷自己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当初又为什么那样绝情的舍弃我?

    “承则哥!”林微澄眼见着许承则动作利落的踹倒率先冲过去的人,却被另一个人的球棒狠狠打在肩膀上,她又急又怕的惊叫出声,身旁的童唯安却不敢抬头,她手忙脚乱的在车里低头寻找着什么,却一无所获。

    林微澄察觉到她的举动,颤声问:“安安姐你在干什么?”

    “想办法出去。”童唯安努力让自己从纷乱的思绪解脱出来,刚刚许承则示意她逃,可如今车里没有找到任何工具,她怎么才能把车窗打开?

    至于此时外面许承则究竟是什么情形,她不敢看。

    “我知道了!”林微澄脑中灵光一闪,以前翻阅过的某本汽车杂志上的内容此时终于派上用场,她用力拔着前面驾驶座上的头枕,“安安姐!把这个拔下来!”

    童唯安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协助她一起用力把头枕拔了下来,林微澄紧接着拿起头枕用上面的钢管朝车窗砸去,可毫无章法连砸几下,除了巨大的声响,车窗却没有任何变化。童唯安抢过头枕朝着车窗边角处用尽全身力气砸了下去,几下之后,“哗啦”一声,车窗终于尽数碎裂。

    正在合力攻击许承则的人动作一滞,闻声看去,童唯安已经从车窗里爬了出来。

    “别让她们跑了!”其中一个人吼道。而此时许承则趁几个人分神,在之前厮打中多下来的球棒狠狠打在其中一个人的头上,对方闷哼一声便倒在了地方。

    童唯安一面把林微澄从车窗里拉出来命令她往回跑,一面看向许承则。

    幼时便学过泰拳防身的许承则,此时面上是鲜见的狠戾。此时四个人之中有两个已经被他打倒在了血泊里,可他自己也早已挂了彩,左支右绌的躲过对方一次攻击之后,后背被人狠狠抽中,终于倒在了地方。

    “妈的!”已经有些筋疲力尽的青年吐了口唾沫,抬起脚狠狠踹到许承则身上,另一个也走上前来,手中的球棒狠狠打在许承则的腰腹间。

    许承则咳嗽几声,口中一片腥甜,而下一秒,对方的球棒已经朝着他的头打了下来。

    “不要!”童唯安在球棒落下的一瞬间,冲过去扑倒在许承则身上,她抱住许承则的头,被落下的球棒狠狠打在后背上,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大脑中一片空白,耳边许承则终于失了镇定的声音却格外清晰起来:“安安!”

    球棒再次落下来,许承则抱住童唯安猛地翻过身,将她整个人护在身下。球棒如雨点般砸在许承则身上,他紧紧抱着童唯安,直到耳边隐约听到警笛声由远及近,心内紧绷的弦终于一松,整个人陷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chapter 21

    童唯安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深夜,入眼一片雪白,周围充斥消毒水的味道,她的思绪渐渐清醒,知道自己已经趴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下意识想要起身时,却由于后背传来的疼痛而僵在了原地,哀叫出声。

    “醒了?”一旁闭目养神的童玉听到动静,忙起身查看她的情况,见她还是想起身,轻声呵斥道:“别乱动。”

    童唯安动了动唇说了句什么,童玉一时没有听清,俯下身子问:“你说什么?”

    “这姿势……”童唯安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真是美感全无啊……”

    “你这孩子!”童玉哭笑不得,如往日般抬手就要拍过去,却又在下一秒就停了下来。童唯安轻轻扭过头,见身旁的童玉眼眶微红,神色倦怠,心里不由得一酸:“姑姑……”

    童玉自她长大之后就很少见她掉眼泪,此时见她哭了,强忍住眼泪笑道:“好了好了,哭什么,没事了。”

    童唯安胸口闷闷的,觉得简直要被厚厚的绷带缠的窒息了,于是总是忍不住想要动,童玉皱眉骂道:“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说敷完药之后一定不要乱动,这次没伤到脊椎内脏算是万幸,你还不给我老实一点!”

    童唯安正要反驳,林景迟已经推门走了进来,她没有再说话,闭上眼睛只当做没看到。

    “澄澄怎么样了?”童玉见林景迟咳嗽几声坐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开口问道。林景迟点了点头:“嗯,陈嫂在隔壁看着。”

    童唯安的眼睛倏然睁开:“澄澄没事吧?”

    “之前一直守在你床边不肯走,可她状态也不好,熬到半夜终于睡着了,你醒之前景迟刚把她抱去隔壁休息。”童玉把她受伤后的情况简单讲给她听,“你姑父本来也在,只是他心脏向来不好,我已经让司机送他先回去了。”

    “既然她们没事,童姨您也回去休息吧。”林景迟突然出声,“医院这边有我在,外面也安排了人,您可以放心。”

    “我怎么可能放心的下,更何况你也还病着。”童玉皱眉叹了口气,“家里这阵子真是……”

    童唯安故意笑着说:“没关系的,等我过几天好了之后陪你去烧香。”

    童玉笑骂了一声,最后终是拗不过两人,林景迟派了人送她离开,最后病房里只剩下了他和童唯安两个人,一时之间除了林景迟偶尔咳嗽的声音外,整个病房安静沉寂,仿佛没有人存在一般。

    童唯安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印象,是寒冷的冬夜里,耳边许承则微弱的呼吸,林微澄有些渺远的哭喊,和由远及近的凌乱脚步声。而此时她身处温暖明亮的病房里,后背的疼痛提醒着她之前的遭遇,她的手狠狠抖了一下。

    “许、许承则……还好吗?”

    林景迟静静的看着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终于忍不住了吗?”

    童唯安没有回答,她放在枕边的手缓缓收紧,林景迟将她的颤抖看在眼里,终究还是笑了起来:“既然你这么担心他,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的等到童姨离开才敢问?”

    “既然二哥不想说,我可以自己去看他。”童唯安低着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说完之后,她忍着后背针扎一般的疼痛,缓缓起身,林景迟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只是冷眼看着她的动作。

    童唯安下床时脚下一软,紧紧抓住栏杆才没有摔倒在地上,却因为动作太大拉扯到背上的伤,她咬紧下唇闷哼一声,等疼痛稍稍缓解之后,便又继续向前走去。

    可是没挪出几步,林景迟已经起身拽住她狠狠推倒在床上,童唯安整个后背宛如滚在针板上,疼得她终于痛呼出声,脸色更加灰白。

    “疼么?”林景迟轻轻帮她拭去额角因剧痛而渗出冷汗,眸底的光明明灭灭,“你不是为了许承则连死都不怕吗?你也知道疼吗?”

    童唯安别过头去不肯看他,却又被他捏住下巴将头狠狠扳了过来:“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