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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91)
    谢昭安抚地拍了拍秉文的胳膊,声音温柔:乖,相信我好吗?

    听到这句话,秉文到底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有时候不是不相信,只是太担心、太关切,所以才方寸大乱、手忙脚乱。

    马车半路停下,谢昭让秉文留在马车上,自己独自一人下了马车,在廖青风走后的日子里,第一次久违地去买了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阿伯亲切地和他打招呼:小谢大人很久没来了,近日十分忙碌吗?

    一边和谢昭说话,一边挑挑拣拣,选了山楂个头最大的两串递了过去。

    谢昭递过银钱,嗯了一声:算是忙吧。

    接过分量不轻的糖葫芦,他察觉到阿伯的好意,心中一暖,没忍住笑出来:谢谢阿伯。

    挑糖葫芦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被谢昭挑明后道谢,阿伯没忍住腼腆地笑了。他不好意思地避开谢昭的视线,哎了一声:您不用这么客气,我做的糖葫芦能被您喜欢,我心中也十分高兴。

    顿了顿,纵然知道眼前这人或许轮不到自己来操心,但阿伯还是没忍住殷殷嘱咐道:哪怕再忙,也请小谢大人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合不上了,阿伯又拉着谢昭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不要劳累、注重养身的话。

    谢昭没有嫌烦,安静地站在原地,眼睛微弯,耐心倾听。

    他人刚下朝,还穿着那身青色的官服,再加上那过盛的容貌,朝中今天有人夸他偏偏文雅倒也不是昧着良心说话。这样的人光是站在一处便是一道风景,偏偏谢昭手里还拿着两串圆滚滚的糖葫芦,过往之人无不侧目。

    于是很快有人认出这位容貌难得的年轻文官就是传闻中的谢大人。

    见周围人不自觉靠拢过来,谢昭连忙同阿伯颔首道别,转身朝着自家马车走去。

    在马车旁,他见到了一位许久未见的小朋友。

    把糖葫芦递给下了马车的秉文,谢昭蹲下身,任由男孩欢呼一声抱紧了自己的脖子,亲昵地在自己肩头拱了拱。

    阿越?谢昭惊讶道。

    谢大人的马车,我认得的!

    男孩笑嘻嘻地又把自己埋到谢昭的肩头:我看到了谢大人的马车,想着许久未见谢大人,便想着和您见一见面,免得您改日就把阿越忘在了脑后。

    谢昭搂住了阿越的身子,听了他的童言童语,没忍住失笑道:阿越这么可爱,我怎么会忘了阿越。

    他颠了颠怀中的男孩,同男孩开玩笑道:阿越养得好,或许再过段日子我就要抱不动阿越了。

    不要紧,等阿越长大了,阿越可以抱您。

    阿越还以为自己胖了,一时之间开始后悔自己吃得太多长得太快。小谢大人清瘦得很,抱着他肯定吃力了。

    这样想着,阿越白皙的脸颊上便浮现出一抹羞怯的粉红。他害羞地贴着谢昭的脸,小小声嘟囔着补了一句:阿越真的胖了吗?那阿越以后少吃点饭,争取长得慢一点,好让谢大人可以抱得久一些。

    这般童稚天真的话语逗得谢昭忍俊不禁,一旁看热闹的秉文和车夫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越吃再多我都抱得动。谢昭蹭了蹭阿越的鼻子,要吃糖葫芦吗?我买了糖葫芦哦,又大又圆的糖葫芦,甜丝丝的可好吃了。

    男孩愣愣看着谢昭,被他亲近的动作引得傻乎乎咧嘴笑开,开心得又在谢昭的肩头拱了拱:阿越今天不是来吃谢大人的甜食的。

    神神秘秘地凑到了谢昭耳畔,男孩说话时淘气地用了气音,单手掩着唇和谢昭说悄悄话:相反,阿越今天是来给谢大人送甜食的哦。

    有一位大人和阿越说过,吃了甜食心情就会变好。阿越想要谢大人每天都快快乐乐,日子过得比麦芽糖还甜滋滋,所以收到了糖就马上来送给谢大人了。

    下一刻,掌心便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塞进了什么东西。

    谢昭怔住,低头摊开手掌,看到了一颗皱巴巴的牛轧糖。

    这颗糖,叫做心想事成糖。

    阿越黏糊糊地再次搂紧了谢昭的脖子,笑容灿烂:送给阿越糖的那位大人说,吃下这颗糖的人就会好运傍身,此后余生无病无灾、无忧无虑。

    对着他纯净又天真的双眼,谢昭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低头自嘲一笑:可是阿越知不知道,寺庙里的和尚替我解签,说我前途坎坷,并不顺畅。

    谢大人不要灰心,阿越不说谎,那位大人也不说谎。

    男孩一脸认真地捧着他的脸,双眸真挚动人,轻轻对他说:耐心等等,再等等,好运它已经来了。

    第114章 歹计

    由京城牵头,哪怕用了最快的速度,也是花了足足三日才调度出十万军队。

    人数是凑齐了,可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十万人浩浩荡荡,这么多人同时从京城出发,最短也要五日才能赶到延定。

    而谢家军所能撑下去的时间,显然要比五日这个时间要短。

    杨巡在早朝提到了这个问题。

    对于刑部尚书的疑问,丞相不疾不徐地颔首微笑:这事倒也很好解决。

    他转身看向群臣,缓缓道:依我看来,不如先派出一人快马先行前往延定,只要手握调度令,距离延定相近的原胥、尺伏诸城也可先行派兵派粮前往延定,或许兵粮数量比不得北燕,但要支撑谢家军熬到十万大军到来却是没问题的。

    见群臣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徐一辛轻声问:诸位觉得这法子如何?

    兵粮之事迫在眉睫,情况紧急,眼下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大臣们捏着笏板站在原地,面对丞相友好的询问,个个都闭紧了嘴巴,无声用沉默来表示认可。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么行,就这么办吧。

    这个肩负着赶往边疆、援助谢家军的幸运儿当场就被人举荐出来了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是今年二十有八的兵部侍郎李英。

    谢昭抬眸看向此刻站出队列、位于殿中的李英,眸中不自觉含了几分打量。

    正如举荐的官员们所说,李英的确是合适的人选。

    首先,他出身兵部,职位又不算低,由他拿着调度令前往延定,勉强也算是名正言顺。

    其次,李英如今年纪正好,二十八的年岁,比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沉稳又多了阅历,同时又比年纪更长的官员体格更健硕,能够扛得住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舟车劳顿。

    当兵部的给事中初次举荐了李英后,朝中不少人还有些迟疑,可等到兵部给事中把李英当选的合适之处一个个罗列出来后,群臣们面上的怀疑也已经变成了认同。

    李英这人,好像真的挺合适的?

    群臣们都认可,徐一辛当然不会反对。

    他喊了李英一声,见李英恭谨地低下头,温和嘱咐道:这一趟关系重大,哪怕我不多说,想必李大人也知道自己肩头承担的是什么重任。

    见李英肃着脸应了,姿态愈发恭敬,徐一辛最后道:事成之后,不仅仅是我和此刻站在殿中的各位大人,便是大峪千千万的民众,都将会对李大人感激不尽。

    说到最后,丞相的神色愈发凝重。

    李英深深弯下了腰:李英定不辱使命。

    不知是否由于谢昭过于敏感,这会儿谢昭站在后边清看着,忽然察觉到李英在听了徐一辛的话后不自觉地抬眼看了眼徐一辛。

    就是这么看似平淡的一眼,却叫谢昭眉头微蹙,心下生出些不适来。

    这李英

    隐秘的怀疑像是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得人心神不宁。

    下朝后谢昭主动在宫门外拦住了裴邵南。见两人上了马车,秉文乖觉地退到马车外同车夫坐在一处,给两人留出空间。

    情况紧急,李英不多时就要出发,谢昭也没卖关子,开门见山对裴邵南低语道:你那里有没有可用的人手?见裴邵南点头,他眉头微松,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希望你能派人一路盯着李英。

    裴邵南深思微动,讶然:你是怀疑那位会在这事上动手脚?

    谢昭道:我宁愿是自己把人性想得太坏了。

    自嘲一笑,他深呼吸一口,怔怔地看着车厢一侧出神,片刻后才开口: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可是现在哪怕是一点的风险,我也不能冒这一次,我不能输,廖青风不能输,谢家军更不能输。

    裴邵南坐在一旁,只能瞧见他的侧脸。

    不过几日的天光,谢昭的面颊已经消瘦许多,下颌线逐渐清晰。他鼻梁高挺,眼睫长又密,瘦了些后人愈发显得清俊隽秀,如青竹如雪山,就连看人的目光都淡了许多。

    十多年前那个软糯地曾跟在自己身后笑嘻嘻的孩子,原来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这一瞬,裴邵南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等察觉到谢昭询问的目光,他才回过神来:知道了,这事我会办妥的。

    轻叹一声,裴邵南忽然伸手轻轻捏了下谢昭的脸,顺滑细腻的触感让他没忍住勾起唇角,生出逗弄的心思:谢昭,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真的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这突然的动作让谢昭一楞,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裴邵南又悠悠长叹出一口气,怅惘道:人怎么就能这么快长大了呢。

    谢昭单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看他,脸上总算露出些笑意。

    听裴邵南说他越长大越不可爱,他也不恼,反而好整以暇地半仰头看裴邵南:你现在去街上问问,京城百姓哪一个不夸我俊?可爱是形容孩子的,我早就不是孩子了。

    怎么不是了?现在这副模样,分明还是个孩子。

    裴邵南失笑,睨他一眼后起身,懒懒道:罢了罢了,往日不可追,只能劳累我多动动笔画几张画,也算是对往事的记录。

    一听作画,谢昭立马恢复了精神,登时眼睛瞪大,重重拍了下裴邵南的胳膊,力道半点都没留情。

    他不满:你能不能改改这个老拿我作画的坏毛病?

    裴邵南扶额,一副苦恼至极的样子。

    陈年旧疾,改不了喽。

    这算是哪门子的陈年旧疾?

    谢昭又想气又想笑,憋闷了半天,终于还是笑出声,拿裴邵南没办法。

    是了,裴邵南铁了心要逗他的时候,他总是没办法的。这么多年来一向如此。

    总而言之,托裴邵南的这个玩笑话的福,谢昭的心情难得轻松下来。

    可惜这份心情只维持了一天不到的时间。

    第二日凌晨,天色还未照亮京城,风尘仆仆的裴邵南就赶到了谢昭的住宅,把谢昭从床上捞了起来。

    一贯温文尔雅的世家子难得面容阴沉,含糊不清道:跟丢了。

    谢昭初醒的迷蒙懵懂被这三个字轻而易举地驱散。

    他眨了眨眼,一顿不顿地看着裴邵南:什么跟丢了?

    谢昭,我的人跟丢了,李英不见了。

    裴邵南紧紧盯着谢昭,放慢了语速:他虽然不见了,可似乎也灭继续往北走。如果挑选最快的路线,京城去延定势必要经过符原、辛樰两处,可是这两处驿站的人都称自己不曾见过李英到来。

    这种情况下只有两个原因可以解释,一是李英放弃了最快前往延定的路线,转而绕路前行,二是李英根本就没有前往延定,而是去了其他地方。

    李英身负重任,自然不可能不前往延定,那唯一的可能便是李英从哪里绕了道。

    那么问题又来了,李英为什么要花更多的时间折腾在路上呢?

    答案显而易见。

    谢昭整个人完全清醒了。

    怒火自心间灼灼升起,垂眸盯着被子上的纹路看了一会儿,谢昭到底还是没法平静下来。他狠狠锤了下被子,咬牙切齿:好一个徐一辛!好一个胆大妄为的徐一辛!

    李英此举,明显是在拖延时间!

    徐一辛要做什么,谢昭在这一刻终于全部想通了。

    在和北燕的这场战争中,徐一辛不想输,可这不代表他就想让廖青风和谢家军赢。李英故意在路上拖慢了行程,原胥、尺伏等地没有接到调度令,自然无法把粮草送去延定。

    如此一来,廖青风和谢家军困守延定,又是缺少粮草,又是要面对来势汹汹的北燕铁骑,怎么能熬得下去?

    徐一辛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等到廖青风带领的谢家军倒下,他自然可以让让姗姗来迟的李英带着那十万大军接替廖青风和谢家军原本的地位,甚至完全可以复刻当年谢延的成功,打造出一支完全被他掌控的军队!

    真是好生歹毒的计策!

    一想到廖青风和谢家军要面对的是什么,谢昭恨得一把掀开被子,拿起昨晚被秉文挂在一旁的官服就穿在身上:徐一辛到底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他冷笑道:他想要背后捅刀子,也要看别人答不答应!

    裴邵南问:你打算怎么做?

    谢昭已经穿好了官服,此刻正在给自己戴上官帽。

    迅速打扮完毕,他站在了门侧,听到裴邵南的话偏过头来,露出一张素净又冷静的脸。

    徐一辛妄图踏着廖青风和谢家军的尸体来成就自己的威望,不仅是你我,其他多的是不同意的人。

    这一刻明明谢昭表情平静,裴邵南却分明从他幽深的眼眸里窥见了其他许多更深沉又更明亮的东西。

    被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日破土而出,势不可挡。

    我不会让廖青风输,也不会让谢家军输,这是我允诺过了的。

    谢昭推开门,步履坚定地向外走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秉文隐约听到声响,爬起来走到屋外一看,正好见到了衣着整齐向外大步走去的谢昭。

    他连忙急声问:天都还没亮,公子你要去哪?

    谢昭大步流星走出院落,头也不回地摔下一句话,掷地有声。

    我要进宫!

    作者有话要说:  裴大人就喜欢逗谢大人玩~这不是陈年旧疾,是平生一大乐事也。

    第115章 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