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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0)
    裴邵南很快也知道了谢昭与傅陵的事情。

    朝会结束,他走在谢昭身边,调侃道:你是嫌弃自己出的风头还不够多?他瞥了眼谢昭,弯眸:如今全京城都知道谢大人好酒量了。

    顿了顿,他忍不住笑道:还是为了三皇子喝的酒,把人家冯尚书的独子硬生生给喝趴下了。

    裴邵南握拳,忍笑:谢大人了不得。

    这个坏心眼就想看自己羞耻,谢昭才不打算如他愿。

    他轻抬下巴:我了得不了得,裴大人还不知道?周围无人,他大言不惭:区区一个冯瑞明,暂且不需要我拿出五成功力。

    裴邵南闷笑一声:那改日我和谢大人喝一喝,看我们谁的功力更高?

    和裴邵南喝?

    谢昭想了想,勉强答应:如果裴大人真心诚意相邀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裴邵南满眼笑意:对谢大人,我一直都是真心诚意的。

    第13章 弹劾

    因为谢昭与傅陵走得近的原因,何方对待谢昭的态度是一日比一日冷,每次与谢昭相遇时都要重重地哼一声,接着甩袖而去。

    这一日朝会时,何大人把步子往外一迈,气势汹汹道:禀告圣上,臣有奏本!

    坐在上头的秦厚德一看见这熟面孔,顿时觉得自己的脑壳有点疼。

    听人说这何大人看谢昭不顺眼,今天不会是要弹劾谢昭吧?

    谢昭自己也以为何方是要弹劾他和傅陵走得太近。

    他都做好准备出列回辩了,下一刻却听何方抬高声音,大声道:臣要弹劾冯大人!

    朝中只有一位大人姓冯,此人便是冯瑞明的生父、户部尚书冯德麟。

    谢昭楞在原地,一时摸不着头脑。

    何大人要弹劾冯瑞明那个二世祖的生父?

    户部尚书冯德麟身为六部尚书之一,品级为正三品,掌管全国土地、赋税、户籍等事务,可谓是当朝重臣。

    更何可冯德麟的亲妹妹乃当朝贵妃,冯德麟身为成王殿下的亲舅舅,在朝中经营已久,势力盘综复杂,一般人还真不会去和他对着干。

    不过这个一般人不包括御史台里的御史们。

    朝中一片寂静。

    谢昭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惊讶的发现周围人的表情都很淡定。何方要弹劾正三品朝廷重臣,这本应是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身为御史大夫的窦舜却波澜不惊地站在前头动也不动。

    所有人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平静神情。

    就连被弹劾的户部尚书冯德麟本人都很镇静。他不慌不忙地站出队列,垂头不语,也不急着辩驳,沉着至极。

    秦厚德一听不是弹劾谢昭,几不可见地舒缓了眉头。

    这会儿他看着何方那张苦瓜脸都顺眼多了,沉声问:何方,你又要弹劾什么?

    又?

    听到这个字眼,谢昭看着周围人轻松自在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弹劾人的何方反而是殿中情绪最激烈的人。

    他激动地攥着笏板,气愤道:臣要告冯大人买通吏部官员为其子牟利!

    也不待秦厚德追问,他一股脑全把自己的愤怒发泄出来:冯大人之子冯瑞明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冯大人不好好教导儿子要一心向学,反而倚仗正三品官员的威势,诱威吏部官吏替冯瑞明谋得官位,这如何了得!

    何大人实在是个正直的人,他越说越顺溜,也不顾自己只是个正五品御史中丞,骂起正三品的冯德麟直骂得唾沫直飞,半点没留情。

    再说这冯瑞明一人!此人堪称京城第一纨绔,虽然自小从皇子们跟随太傅学习,可是半分诗书礼仪都没学到,这些年来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当街纵马、调戏民女之事屡见不鲜,当真可恶可恨!

    冯大人仗着自己身居高位,又有贵妃娘娘和成王殿下的关系在,不但对独子的行为不加以管束,甚至还隐瞒包庇、为虎作伥,如此德行又怎堪为尚书一职?!

    何方深深弯腰,那背影并不伟岸,甚至还有些瘦弱,可是背脊却挺得笔直。

    他加强语气,重重道:请圣上明察!

    何方身为五品御史中丞,官职不大,可是却是百官眼中的熟面孔。

    因为何方实在是太会弹劾了。

    他今天弹劾吏部尚书林铮选取官员不当,明天弹劾礼部尚书崔沪举办节日礼仪不到位,后天又弹劾工部尚书手下有人借朝廷工程私吞国库银钱。

    就连丞相徐一辛也被他弹劾过结交官员。

    这样一个人,不管官员品级高低,但凡给他嗅到了犯错的气味,便会毫不犹豫在朝会上当朝进谏。

    是以日子久了,文武百官们的心情也从刚开始的什么鬼他今天又要弹劾谁变成了如今的哦今天轮到冯大人了啊。

    冯德麟也一样,与之前何方弹劾其他官员的罪名比起来,他私通吏部、管子不力的罪名简直称得上小打小闹。

    因此他很冷静地躬身道:臣身为一部尚书,事务繁忙,整日醉心公务,与儿子的相处时间不长,如今也是第一次知道瑞明他居然长成了这般模样,臣今晚回去一定会好好训导一番。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把管教不力的原因全归结为自己公事多,这理由谁听了都没法多加指责。不仅不能指责,还要心疼冯大人把身心献给朝廷,夸他一句朝廷典范。

    谢昭心中想:果然不愧是当了几十年官的老狐狸高,实在是高。

    老狐狸冯德麟先自我告罪一番,接着才不紧不慢地回击。

    只是私通吏部官员一事,这实在是臣冤枉啊。他声音里流露出几分委屈,臣虽然只有一个儿子,可也做不到托人买官这样的下流事来!更何况,如果臣真的买通官员,那么瑞明如今也该有官职在身,而不是如今整日待在家中。

    冯德麟振振有词:臣身为正三品官员,要真打定了注意给儿子买个官身,难不成还成不了吗?

    何方已经被这人的无耻震惊在原地。

    秦厚德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被气得脸都涨红,大声反驳:那是因为你没有得逞!

    冯德麟斜眼看他:何大人这么清楚?您在吏部有眼线?

    何方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答应了那人不要说出他的名讳。

    朝中老狐狸不少,很多人当即反应过来,把目光望向了吏部尚书林铮,其中丞相徐一辛的目光最为讥诮。

    如果冯德麟真的替儿子买官了,那么肯定要经过吏部走程序,而吏部所有官员的升迁条目,最终都要呈到林铮的案上,由他通过或否决。

    这吏部发生的事情,怎么想都和林铮脱不了关系。

    周围人目光各异,林铮却恍似不觉,老神自在地握着笏板站在原地,眉头都不动一下,视线只落在面前的地上,似乎对今日的弹劾半分兴趣都没。

    因为何方没有充分证据,冯瑞明如今又的确没有官职在身,秦厚德到最后也只能判冯德麟一个教子无方,象征性地罚了半个月俸禄,责令他回去好好教导儿子。

    冯德麟当即在朝上发誓会管教儿子,不再让他胡作非为,态度极其端正。

    退朝后,谢昭凑到何方身边,自我感觉很好地悄声问:何大人,您是不是也知道了我和冯瑞明的事情?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何方弹劾失败还被冯德麟摆了一道,心情不算很好。听闻谢昭的话,他瞥了谢昭一眼,哼哼道:不过就是弹劾他爹的时候带上他罢了。更何况他要是没犯错,我能逮着他那么一顿骂?

    谢昭听出他言下之意,眼眸弯起,露出一个笑来。

    他笑嘻嘻道:谢昭谢过何大人的爱护之情。

    何方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要蹦起来:我哪里爱护你了?谢大人说话慎重点!

    说完也不顾谢昭反应,他用力甩了甩袖子,快步离开。

    裴邵南走到谢昭身边,和谢昭一起目送何方的背影消失后,才感慨道:何大人正直清白,脾气又耿直,在朝中颇有威名。

    是啊,连皇帝丞相都能弹劾的人,谁会不怕啊。

    谢昭感同身受地点点头:何大人实在是我等御史的楷模。

    裴邵南和谢昭并肩向外走去,一边压低声音和谢昭说:虽然这些年来有很多人看何大人不惯,但也没谁敢轻易对他下手圣上本人似乎非常欣赏何大人。

    何方行得正坐得端,圣上喜欢这样的纯臣并不难以理解。

    裴邵南笑:你今天第一次听何大人弹劾重臣,心里有何感想?

    有何感想?

    谢昭停住脚步,在原地沉吟片刻。裴邵南原以为他会说向何大人学习之类的话语,却听他回答:感想就是身为御史,我好像可以胆子更大一点。

    何大人都弹劾这么多官员了,他这胆子还不够大?

    裴邵南哭笑不得:谢大人现在的胆子就已经很大了。他扶额,御史台有一位何大人已经够百官受的了,再来一位谢大人的话,大家恐怕觉都要睡不好。

    谢昭挑眉: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睡不好觉。

    他睨了裴邵南一眼:你做亏心事了?

    裴邵南蹙眉:又画了一副八岁的谢大人的画作算吗?

    谢昭冷笑一声:这当然算。

    这一日谢大人傍晚从御史台里出来,连家都顾不得回,马不停蹄地赶往了裴府。裴邵南笑吟吟看他把画卷一一打开又一一合上:没找到?

    谢昭没找到他口中的画作,这才知道自己又被裴邵南戏弄了。

    他气呼呼地顺走了裴邵南书房里的两本琴谱:我今日不能白来!

    裴邵南并不生气,笑眯眯道:我那边还有几本琴谱,你想要就都拿走好了。

    他想了想,惋惜道:可惜了这么好的琴谱,居然要落到你这样的人手中。

    谢昭不满:我这样的人怎么了?

    没什么。裴邵南识趣改口,我是说,能遇见谢大人这样爱乐的人,这几本琴谱也算遇到良人了。

    谢昭被哄得眉开眼笑:你这话还差不多。

    第14章 茶馆

    托裴邵南送的琴谱的福,谢昭在之后的几日内都大饱耳福,欣赏到了三皇子殿下的美妙琴声,心情美不可言。

    他心情一好,在御史台任职的时候见人就带三分笑。饶是整日皱着眉肃着脸的何方,这几日对上谢昭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时也差点摆不出冷脸。

    窦舜看着与潘岳一起走出门的谢昭,同身边的何方笑道:果真不愧是谢延的儿子,这模样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回想起当年谢延骑马倚斜桥的潇洒模样,感慨道:这谢家的人真是一代比一代出众。

    要是谢延能看到自己的儿子成长成这般模样,一定会十分骄傲吧?

    窦舜叹了口气,心想:终究是可惜了。

    何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他瞥了眼窦舜:谢昭还是太年轻了,离谢将军还有很大的距离。他看着谢昭离开的背影,顿了顿,不情不愿地继续道:虽然如今在同辈里也还算不错了。

    当朝头一位连中三元的状元岂止是不错?

    窦舜哑然,笃定道:我倒觉得这谢昭前途不可限量。

    窦舜在官场二十余年,见过的年轻人不知凡几,可是像谢昭这样灵气逼人的后辈还是少见。

    所有人都说圣上对待谢昭与众不同是因为他是谢延的儿子,可照窦舜看来,原因倒不尽是如此。在脱去谢家人的身份后,谢昭这个人的光芒也是难以遮掩的。

    窦舜觉得,圣上青睐的并不是谢延之子谢昭,而是才华出众的谢延之子谢昭。

    对于窦舜的话,何方表现得不置可否。

    窦舜并不多说,只微微笑道:日子还长,对于谢昭的表现,我们拭目以待。

    这一头的谢昭并不知道御史大夫窦舜对他寄予众望,他与潘岳一起出门,被潘岳领到了一间茶馆里。

    在二楼的雅间里坐下来后,潘岳对他笑道:我很喜欢这里的茶,所以带谢大人过来喝一喝,希望谢大人也能够喜欢。

    潘岳和谢昭关系不错,听到他这么说,谢昭当即捧场道:那我可得要好好品品这茶了。

    一边心里想着,冲着潘岳在这些日子对他的照顾,哪怕茶稍微次了点,稍微忍耐下也不是不能喝。

    两人坐下不久,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男孩走进雅间。

    男孩长得白嫩可爱,他先是不好意思地冲谢昭腼腆一笑,软软唤了一声大人好,接着转过头面对潘岳,脸上多了几分熟稔:潘大人好,今天还是来一壶灵深甘露吗?

    潘岳摸了摸男孩的头,眉眼温和道:是的,辛苦小峰为我们泡一壶了。

    名叫小峰的男孩笑着应了好,然后蹬蹬蹬地走了出去。

    等小峰离开后,谢昭问潘岳:这男孩是?

    潘岳叹息一声:小峰是茶馆的主人元娘的独子。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往事,他语气怅惘道:实不相瞒,我同元娘的丈夫乃是童年好友,只可惜我的那位好友在几年前病逝,独留元娘一人在世抚养小峰。

    他继续道: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这样的世道总是有些不容易的。我也曾想接济他们母子俩,只可惜元娘不肯收我的钱,她和我说她有手有脚,养活自己和小峰不是问题。

    说到此处,潘岳忍不住苦笑一声:所以从那以后,我便经常来这茶馆喝茶,如此也算照顾他们母子的生意,今天带谢大人来也是希望谢大人能喜欢这里的茶水,以后多来捧场。

    他能够为已亡故友做到如此地步,这真是十分难得。

    谢昭动容道:潘大人实在是重情重义。

    潘岳摆摆手,笑道:我与谢大人说这些事,不是以情义来要挟大人一定要来此处喝茶。他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等会儿茶上来了您就知道了,小峰年纪虽然小,可这泡茶的手艺可是一等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