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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节
    如今是五月末,春天走的缠缠绵绵,夏日似乎要来,但总是不干不脆的样子,出了琼华宫,身后就是盛极一时的玟王接风宴,席间笑语嫣然,奢华糜烂,连龙椅上的君王都忍不住迷了眼,喝的微醺搂着昭仪大笑,堂下的公子王孙无一不恭贺玟王病愈还朝,可这些又能代表什么呢,正在晃神间,一阵凉风吹来,顾攸宁下意识的拢紧了身上的披风。

    这是刚才在琼华宫要走的时候,楚豫亲手披在他身上的,并且小心翼翼的系好丝带,宠溺爱怜不言而喻,羡煞多少在座的宫嫔命妇。

    一想到楚豫,顾攸宁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前面有小太监恭敬的领着路,一路上雕栏画栋,曲苑亭台,竟然是越走越冷清。

    而此时,楚承一个人站在御花园偏僻一隅临风而立,静静的又似乎带着欢喜的等着,偶尔抬头看了眼天际,竟然是满月如铜。

    顾攸宁挑眉看了眼引路的小太监,正巧那人也在偷偷的观察他,顾攸宁嫣然一笑,并未多说话,那小太监赶紧收回目光,背上的衣衫被冷汗浸透。

    采璇警惕的四下看着,小心翼翼的拽拽顾攸宁的衣脚,轻声说道:“王妃……这地方怪怕人的。”

    “莫怕。”顾攸宁笑着安慰她,回首看她,见小姑娘苍白着一张小脸,有些于心不忍,便止住脚步,朗声闲散的说道:“好了,就这儿吧。”

    话音一落,前方的小太监浑身一僵,转身看向他,死死的低头着,声音颤抖的说道:“王妃……王妃怎么了,这……凤鸾殿还没到呢……”

    顾攸宁笑了一声,抬眼看着他慢声道:“公公是打量我不经常在宫里走动,以为假传了皇后娘娘懿旨引我来这儿我就不会发现了是吗?”

    “这……这……”小太监似乎并没有想到玟王妃会直接说这样的话,也开始慌神了,连忙扑腾一声跪下,说道:“奴才怎么敢假传皇后娘娘懿旨,实在是……是……”

    “是什么?”

    顾攸宁眉眼带笑,想抬脚走向他,却被采璇拦住:“王妃,此地不宜久留……”

    “傻丫头,有我呢,你怕什么。”顾攸宁笑旎浮雅,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小太监,又看了眼不远处不甚清晰的人影。

    只待不多时,不远处的人影缓缓接近,白衫华服的三皇子楚承,衣角的金线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不等他先说话,顾攸宁率先笑语嫣然:“这夜深露重的,三殿下不在琼华宫,缘何来这儿?”

    “原本是在前面等你的,后来竟等不及了,想着出来迎迎你。”楚承踱步上前,目光紧紧的盯着顾攸宁,语气柔然惆怅:“不想,得亏是出来迎你,不然可不是空等了一夜。”

    “丫头嫌这儿太冷僻的,说怕人的,不肯往前走了。”顾攸宁对于楚承眼中的情义恍若未闻:“三殿下这般费尽心力的找我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语落,顾攸宁扫了眼地上跪着的小太监。

    楚承轻咳一声,挥手让小太监下去。

    只等他走了以后,楚承才重新看向顾攸宁,轻声说道:“当时你们从青龙谷出来以后,你就清瘦了许多,到如今也没养回来。”

    是什么样的人,总记得你昔年容貌,如此深情厚谊,却激不起顾攸宁心中一丝波澜,他嗤笑的挑眉,说道:“当日青龙崖三殿下带人穷追不舍,迫使我二人坠崖九死一生……”

    “我什么时候迫使你坠崖!!!!”

    顾攸宁话没说完,楚承便激动的说道:“当日我的确想制玟王于死地,但是……”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我从来……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

    这件事一直都是楚承心里的一根刺,又或是经年遗憾,当初若是这人没有跟着玟王跳崖,又或是直接将玟王就地绞杀,无论怎么样,顾攸宁早就已经是他的了,可却偏偏是那样一个讽刺的结果。

    “是吗?我这也没说害不害人的事情啊。”顾攸宁闲雅的证据,抬眼看他:“三殿下不是说我,一直清瘦赢弱吗?”

    顾攸宁拢了拢鬓边散开的发,抬眼面含讽刺的说道:“当日我与楚豫坠入悬崖,楚豫深受重伤,险些活不过来,吃尽苦头,三殿下说,我怎么会不清瘦呢,随后我们回了长安,原以为会消停些时日,谁知……”

    说到这里,顾攸宁的语气带着一丝恶狠狠的怨毒:“谁知,三殿下为了自保,授意楚越那个混蛋掳走兼雨,兼雨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曾经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一个亲人,三殿下你说,他被人掳走了,最后还疯了,你我劳心劳力,我能不清瘦吗?”

    “这件事……”楚承面色带着怜意,艰难的说道:“这件事是我们不对。”

    “不,你没有不对。”顾攸宁冷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怪只怪我们太大意了,三番五次的着了你的道!!!”

    “并不是你们大意,而是楚豫根本斗不过我。”楚承坦然的看向他:“若论武功造诣人品贵重,楚豫无人能及,但是若论阴谋诡计朝堂之术,楚豫远不及我。”

    “这个自然。”顾攸宁鄙夷的看向他:“那种下三滥的招数,也就只有你们会用!!!”

    “你不用在这儿讽刺我,楚豫他光明磊落,又给你带来了什么呢,从前众人忌惮他有兵权,如今他失了兵权,来日玟王府要如何自保,你想过没有?”楚承一步一步的走向他,声音带着诱惑的说道:“攸宁……皇位之争向来不择手段,只有我……只有我能走到最后,而我希望和你一起走到最后。”

    “兵权……”顾攸宁恍然间喃呢着,复而抬头凉凉的说道:“三殿下怎知失了兵权不是个好事呢?”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身边刚刚抽出枝叶的杨柳依依,继续说道:“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这战场谁愿意去谁去,我是不愿意让楚豫牵扯那样的事情了,说来还得多多感谢二殿下和三民政呢。”

    顾攸宁嘲弄的看他一眼。

    楚承自是无话,双拳紧握,愤恨难当!

    “不过,一提到二殿下……”见他不说话,顾攸宁便接着说下去:“三殿下在他羽翼下多年,二皇子出身高贵,虽然被废了太子之位,可是如今却大有恢复鼎盛之态,想必这其中少不了三殿下的功劳吧,只可惜……”

    “可惜什么?”楚承似乎还是从那句悔教夫婿觅封侯中回过神,只怔怔的问道。

    “自然是可惜三殿下在他跟前似乎也不如从前了吧。”顾攸宁目光带着可怜的看着他:“我劝三殿下可别一味的自信,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裳。”

    楚承抬眼看他,心中明了如斯。

    顾攸宁笑着往后退了几步:“夜色已深,就不打扰三殿下了。”

    说完转身走了,楚承只在他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不消片刻,楚越从暗处走出来,叹气的说道:“三哥何必自寻苦楚,这不是叫自己难受吗?”

    “我自愿的。”楚承看着远处渐行渐远的身影,过了好半天才说道:“他竟然对楚豫情深至此。”

    楚越苦笑:“三哥早该知道的。”

    “是早就知道,但是却不愿意相信。”楚承叹息般的声音飘散在初夏微凉的夜风之中。

    再说,顾攸宁带着采璇和侍卫走出御花园,便找了个石凳坐下,一面转头吩咐采璇说道:“你亲自去凤鸾殿去,就说王妃喝多了,去凤鸾殿的路上不小心摔倒了,不能给皇后请安了。”

    一面又看向侍卫说道:“你去琼华宫告诉王爷来接我。”

    “是。”采璇和侍卫领命,赶紧转身走了。

    楚豫知道了以后担心的不得了,立马跟着侍卫跑过来,见顾攸宁一个人坐在石凳上,真以为他伤着了,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哪儿疼?碰到哪儿了?赶紧传太医!!!”

    说着就伸手要去掀顾攸宁的衣服,被他赶紧拦住,四下看了看,知道就楚豫一个人后,才说道:“没怎么,我瞎说的,想叫你出来,咱们好赶紧回家的。”

    “真的?”楚豫上上下下打量顾攸宁,将他从石凳上拉起来,见他的确是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

    故此,琼华宫夜宴上,玟王妃去拜见皇后的路上,不小心摔倒了,玟王便向皇帝请旨退席,带着受伤的王妃先走,皇帝自然应允。

    因为顾攸宁这是带伤的,由楚豫一路抱到宫门口,两人具上了马车以后,顾攸宁才跟他说刚才遇见楚承的事情。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夜路行凶

    一听到楚承的名字,楚豫顿时沉下脸来,将顾攸宁一把扔到马车里的小床上,自己则居高临下的怒视他。

    顾攸宁尴尬的咳嗽下,灰溜溜的爬起来,伸爪子拽拽楚豫胳膊,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那个你听我说嘛。”顾攸宁蹭到他身边,讨好的说道:“有些事情不是我一力能避免的,他非贴上来,一点都不能怪我,而且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楚豫看着他谄媚的小样子,心里稍稍顺了一些,坐在他身边,咬牙切齿的伸手在他腰肢上拧了一把,低声骂道:“又不听话!!!自己说这是第几次了!”

    顾攸宁被掐疼了,哼唧一声搂住他脖子。

    楚豫斜眼看了他一眼,心里叹气,伸手将人抱到腿上,又在刚才掐过的地方揉了揉,只是仍然板着脸喝道:“以后再单独看见他,你给我转身就跑!!!”

    “那多掉面啊!”

    顾攸宁抗议,不过看着楚豫充满戾气的眼睛,还是忍下了来,不太想惹他,老老实实的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先答应了,以后事情到时候再说。

    楚豫自然也看出点小心思,骂道:“你就在这儿跟我阳奉阴违吧!等哪天我非好好收拾你一顿不可!!!”

    顾攸宁撇嘴,脸上表现出各种不服,把楚豫气个倒仰,反手将他摁在小床上狠狠的折腾一顿,两人人在马车里闹了好一顿才开始说正事。

    其实从前楚豫和顾攸宁知道夺嫡之争已经搬到了明面上,但是想着德盛帝现在春秋鼎盛,他们再斗,储位之事也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但是经过去年鹰扬宴上楚豫失明之后,彻底看清了,他们要斗的不止是二皇子和三皇子,还有当今圣上。

    楚承难缠是他们都知道的,只是当务之急是除去二皇子楚霄。

    别看德盛商是庶出,当初吃尽了庶出的苦,但是如今他当了皇帝,去也是个在意嫡庶的,楚霄有个稳坐中宫的皇后生母,又结了个有力的姻亲,难保来日不会被复了太子之位,若是等到那个时候就棘手了。

    而且楚豫心里知道,江南的事情,德盛帝虽然生气,但是他对楚霄向来宽容,不看着皇后,也看着已经故去的爱子楚泰是他亲哥哥,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的。

    “咱们有心想扳倒二皇子那是众所皆知的,不过三皇子也未尽没有。”顾攸宁一边低头整理被楚豫弄乱的衣衫,一边说道:“我今天稍微说了一句,他就满脸了然的模样,可见他早有此心。”

    “他们之间早就已经出了嫌隙,当初咱们坠崖之后,楚霄之后对楚承的态度就知道了。”楚豫拍开顾攸宁的手,帮他将外衫的丝带系好,说道:“而且楚承城府太深,楚霄如今又大不如从前早就控制不住他了。”

    顾攸宁哼笑:“他们两个互相拿对方当枪使,早晚是要狗咬狗一嘴毛的。”

    楚豫轻笑不语,只将顾攸宁的衣服头发整理好,等马车停在玟王府门口,两个人手牵手的下了车,顾攸宁洗过了个澡,然后躺下就睡着了。

    楚豫一直看着顾攸宁睡沉了,才起身去了书房。

    书房里一溜的暗卫和侍卫都已经在等着了。

    “他都跟王妃说了什么?”楚豫走到首座上坐下,成贵立刻端茶奉上,然后静静的退下去。

    堂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将目光放在凉生身上,凉生叹气,上前一步将先前楚承说的话,顾攸宁说的话都告诉给楚豫。

    楚豫刚听了两句,脸色就已经阴霾的可怖,等到凉生把话说完,楚豫砰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碗摔在桌子上。

    顿时屋里的暗卫侍卫纷纷单膝跪下:“王爷息怒!!!”

    “只有他死了我才能息怒。”楚豫低头慢慢的擦拭着溅在手背上的茶水,自己一个人思量了许久。

    第二天一早就将温卓叫来了,问道:“听说父皇让三皇子在工部帮忙,现在工部在干什么呢?”

    “工部如今大兴土木正在修缮行宫,三皇子 是监工。”温卓如实回答道。

    楚豫点点头,抬眼看向温卓说道:“前阵子本王不在朝中,多谢温大人在进中多多提点衡儿了。”

    “王爷言重了,这是广平应该的。”温卓客气的笑着,末了说道:“王爷此次还朝,从前在军中任职,不必入六部,现在王爷不必去军中了,皇上恐怕会把王爷安排到兵部的,王爷要早作打算。”

    “兵部有什么说法吗?”楚豫记得从前楚霄记恨他在掌握兵权,虽然军队上他无法插手,但是却在兵部拼命的安插人手,几次出征都差点被楚霄算计了去,后来楚霄落马,朝中六部大洗牌,兵部的许多太子党基本上都除去了,如今听着温卓的语气,恐怕还有剩下的。

    “倒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现在兵部侍郎是二殿下的小舅子。”温卓说道。

    一提起楚霄的小舅子,楚豫最先想到的是陆安,但是马上就反应过来,温卓说的是楚霄的新小舅子。

    还没等他说话,温卓突然继续说道:“不过五爷也不用担心,兵部两位侍郎,另一位是去看的武状元范修远,为人很正派。”

    “多谢温大人提点。”楚豫心里有数了,冲着温卓点点头。

    果然,第二天楚豫上朝,德盛帝便让他去兵部帮忙,当朝这几个皇子皇孙,楚霄从前在户部,但是出了江南的事情以后,他就被派去了刑部,三皇子楚承在工部,皇孙楚衡在礼部,七皇子经常不上朝,德盛帝也不指望他干什么,如今玟王楚豫在兵部,他从前手掌天下兵部,虽然现在没了兵权,但是在兵部也算合适,朝官们也没多说什么。

    当天下了朝,楚豫就去兵部看了一圈,兵部尚书是个白胡子老头,为人中庸,不顶什么事,两位侍郎在都在,范修远他们早就见过,另一个就是楚霄的小舅子名叫夏勤武的,瞧着没什么大本事,但是确是个精明的,光这点看比陆安强多了。

    与此同时,城外修缮行宫的主事急急忙忙的来找楚承,原来昨天半夜还没有修缮好的行宫竟然走水烧了起来。

    楚承听完大惊,赶紧跟着去了城外。

    皇家的行宫并不多,有的几个也都是小的,就是赐给玟王府的避暑山庄在样,唯一一个真正算得上大的,只有一个卿寒城,是当年先帝为他心爱的皇贵妃建造的,所说当时还引来无数言官司觐见,但是先帝为讨皇贵妃欢心自然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只是自从先帝去世之后,继位的德盛帝便将卿寒城封了起来,只委派专人常年打扫看管。

    所以现在修建的行宫,可谓是大昭第一个正经的行宫,也是为了大昭以后的皇室修建的,所以德盛帝很看重,如今才修缮了一半,就走水了若是传到皇帝耳朵里,心定会龙颜大怒的。

    楚承看着被烧毁的行宫,眉头皱的死死的,最后还是没有上报,只压了下去,他自己拿钱将烧毁的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