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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节
    以为飞升后,就不会再跟浣剑那个皮影戏爱好者打交道的他们,真是太天真了。

    比一个性情不定,喜好特异的魔尊更难处理的,就是这魔尊背后还有一座跟天一样大的靠山,尤其这靠山比浣剑更加难以琢磨。

    “静观其变。”

    释沣不赞成尽快脱身离开。

    比白鹿山灵气更富饶的地方,就只有其他仙君的仙宫了。

    陈禾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仙核裂缝虽然被凝固的真元禁锢,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生变化。

    为了师弟,释沣还是决定冒一次险。

    冒险相信袁清弥这份人情,真的会让禹仙君闭口不言,不谈论三人的身份。

    雨雾朦胧,白鹿山亭阁楼台静静伫立在在这层若有若无的轻雾里,打破静寂的是一个奉命来送伞的仙人。

    半句寒暄的话都没有,打个哈哈后,就躲瘟疫一般溜了。

    伞倒是普通,上面还画着几丛兰花。

    释沣在自己也没察觉的情况下松了口气:他没法想象撑着一片荷叶在白鹿山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尽管这种事,南鸿子很乐意尝试。

    离焰顺着伞面细细检查,果然发现了几个隐晦的符箓,但是这伞的材质太普通了,只是灵木的树枝削成的,想要摸透符箓,势必将这柄伞拆了不可。

    “小徒弟?”

    南鸿子发现离焰看着伞面上兰花出神。

    “这寥寥几笔,画得倒是不错。”离焰慢悠悠的说。

    他不关心画师是谁,倒是对仙界也有人擅长丹青,想到自己许久没有拿起画笔了。

    曾经他有整个密室的画轴,整个院落的棠梨花,不许外人踏入一步,画上的人没有面目,只是背影。

    现在那个人就站在面前。

    会说话,会笑,知道自己是谁……

    浅薄的希望,一旦化为真实,离焰才知道自己心底有多贪婪,他想要更多,想要释沣永远属于自己,然而仙核一场闹腾,他已经彻底明白:自己不过是段属于过去的记忆。

    那个宁踏天道而行的离焰,最后赢了,但也输了。

    “既然师兄要留在这里,暂时就这样吧。”

    离焰不喜不怒,平静无波的说。

    他返身回到暂住的楼阁时,石中火畏畏缩缩的跟上去。

    南鸿子摸摸鼻子问:“你又怎么惹了你师弟?”

    释沣不答,他大概知道原因,但是他不能解释,说得多了,反而惹离焰心生执念,以为他在为“陈禾”辩解,更偏向“陈禾”。

    “为师还以为,离焰会掳了你走,不告而别。”南鸿子煞有其事的点头,“其实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只不过禹仙君横插一手,破坏了小徒弟的计划吧!”

    “……”

    “这么说来,欠灵貅仙君的更多了。”

    释沣淡淡的说:“师父说笑,就算师弟带走我,估计石中火与师父,他就不要了。”

    “呵,没你们,为师轻松多了,仙界那么多,去哪不行?”南鸿子冷哼,摇头晃脑的踱步回去,“徒弟都是债,甩不掉的麻烦啊,枉贫道一世洒脱。”

    第341章 闲弈

    一切都改变了,但有些事情是不会变的,譬如说实力。

    没有实力,无论身处何地,都很难改变自身境遇。

    仙界,与人间也差不了多少——

    原本觉得自己实力勉强过得去的离焰,在看到白鹿山来来去去,为数众多的罗天上仙后,就知道现在无论做什么,都还太早。

    释沣与他境界一样,又耗尽真元为陈禾稳固仙核,离焰不想对他动手。

    白鹿山灵气充沛,修炼起来一日千里。

    石中火哪儿也不能去,只好窝在楼阁里呼呼大睡,有时朦胧的睁开眼睛,看看主人跟释沣,觉得现在的陈禾真是没趣极了,连主人的师父也不带它出去玩。

    说到南鸿子,真的一点也闲不住。

    有兴趣的时候修炼功法,经常给自己改个模样,施施然就出去了。

    没错,所谓的改模样,通常都是女仙打扮。

    因为仙人有后嗣的实在不多,白鹿山上带着孩子的女仙是有数的,南鸿子只能将胖墩丢在家里,毕竟许多仙人都听说了,灵貅仙君派来要债的人,是两个罗天上仙,一个小仙外带一个孩子。

    这种牵家带口的德行,明显是深欠灵貅仙君,恐怕正急着找替身。

    事情被传得愈发玄乎,听了传言的仙人连这一块地方都不肯靠近了,恨不得缩起来老实修炼,谁知道会不会一出门,祸事就迎面砸来。

    白鹿山的诡异气氛,逐渐蔓延到了那些小真仙耳中。

    他们多半是听个热闹,惊讶仙界竟有灵貅仙君这等人,就算好奇,也不会拿自己开玩笑——玄仙罗天上仙都避之唯恐不及,他们算哪门子菜。

    人贵有自知之明,都是渡劫飞升的人,能在白鹿山蹭成个小真仙的,就算脑子不好使,也会掂量轻急缓重。

    他们住偏远,也没机会见到释沣等人。

    恍惚间,这倒成了离焰一生中几乎没有的难得悠闲时光。

    禹仙君并不吝啬,那位金冠仙人将他们安置的这座楼阁,位于陀螺的上方,又不靠近乌云,上方有岩石遮挡,是个灵气充裕又偏僻安静的好去处。

    楼阁共分三层,从炼丹房到修炼的静室一应俱全。

    因为不敢在房内随意谈话,他们多数时候都沉默不语,有话就去飞檐下悬崖边交谈。看着这烟雨朦胧,灵木茂密的景色,离焰心底那股气也平了。

    释沣确实像他许诺的一样,并不将离焰与陈禾区别对待。

    他那早就熟稔变故的态度,加上石中火无意里念叨主人曾经十年失忆一次,反复揪着它追问情况的怨言,让离焰心情古怪。

    难道他现在这样,也不是第一次?

    南鸿子大喇喇的将炼丹炉占了,也不干别的,专门熬那锅麒麟肉。

    想起来就推开门看看,想不起来就随便煮。

    看炉子的人现成的,石中火……

    胖墩没有一丝不满,睡在炼丹炉边舒坦着呢,这白鹿山常年下雨,石中火看了心烦。这暖烘烘的地方,正适合。

    白鹿山确实盛产滴水四叶莲,山顶的泉水边,开得到处都是。

    禹仙君随意一挥手,于是释沣也得了数十朵,全都养在楼阁一层的瓷池里,不要说服用,就是端坐在附近修炼,神魂也凝炼不少。

    仙人的日子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长日孤坐,除了修炼外也需要调剂,于是释沣“再次”教会了师弟下棋。

    与丹青不同,对弈总需两人,故而离焰是不会下棋的,也没有这种经历,他天性顽固,好胜心极强,又爱端着架子,每每看到释沣掷子认输时,离焰都有种说不出的愉快。

    只是这份小小的欢愉,也被南鸿子打破了。

    “对弈?哈哈!”南鸿子乐得不行。

    小徒弟为赢过释沣而自得,还自以为了不起!

    “来来,为师让你见识一下!下棋,就如同行军布阵…”

    南鸿子信手拈来,头头是道,大有玄机,离焰一败涂地,一连输了十三盘,脸色越来越黑,满眸杀意,气势惊人。

    摸摸鼻子,南鸿子找个借口溜了。

    下次再看到两徒弟一本正经的下棋,厮杀得难分难解,远看气质脱俗,执子优雅从容的模样时,南鸿子都当没看见,强迫自己若无其事的走过去。

    然后在心里感叹:这两个臭棋篓子!贫道根本不认识他们!

    南鸿子心塞的时候,干出来的事情也离谱,他踱进炼丹炉那间屋子,笑眯眯的摸出顺来的棋盘棋子,对着揉眼睛懵懂看自己的胖墩说:“快来,贫道教你下棋。”

    弈道,本身就很奇怪,凡人说需天资聪颖之辈,最好是年纪尚小时开始学。

    石中火心无旁碍,只把这个当做一个游戏而已,南鸿子一边教一边抚须而笑。

    忽而有一天,南鸿子将胖墩抱到两个徒弟面前,高深莫测的说:“过来,跟石中火下一盘。”

    可想而知,师兄弟俩输得差点连白子黑子都分不清了。

    南鸿子还在一边说风凉话,神情痛心疾首:“悲哉!贫道的两个徒弟,竟然连一团火都赢不了,吾南鸿子一世英名,真不知如何保全!”

    离焰下不来台,表情无比难看。

    释沣倒是好整以暇的安慰师弟:“无妨,我年轻时,经常跟师父拍桌子吵架。”

    于是离焰尊者从善如流的掀了桌子,留下胖墩趴在地上一颗颗捡棋子。

    回到修炼的静室后,离焰失神的扶住额头,他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棋艺他学来无用,本是为跟师兄下棋这种消遣,如果没有释沣,他根本不想碰棋子。

    这样心不在焉,这等沉浸在与释沣无言落子的心情,怎能学得好棋?

    待在白鹿山的日子越久,离焰就越能感觉到自己性情的变化。

    ——被释沣照顾着,纵容着,连脾气也变了几分。

    冷漠不近人情的面具,再也挂不起来,看南鸿子这便宜师父可有可无的眼神,再也无法维持,连石中火的存在都有些不一般了。

    然而好景不长,变故总会发生。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一失,就是料不到。

    ——南鸿子自认死过一回,不复本来面目,这儿又是南显天尊的地盘,谁也不可能认识他,只要不是探听消息,平日在白鹿山闲逛时,并不乔装改扮。

    然后被一个偏偏认识他的人,瞧见了。

    赵微阳心内的惊骇无以复加。

    他怎么也没想到,理应被天界众仙追得像老鼠的陈禾,不但没有跟释沣南鸿子翻脸,竟然一直在一起,甚至舒舒服服的待在白鹿山。

    如果换了别人,立刻就要揭穿南鸿子等人的身份,但赵微阳不会这么莽撞。

    原本他说陈禾孤立无援,利用了释沣跟南鸿子,现在师徒三人身份曝光,简直明晃晃打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