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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节
    就算拎两只蟋蟀放盅里,还有不斗的可能呢。

    寒明宗想要驱使那些人剿灭魔修,可是这些小宗派互相之间的仇怨,竟比对魔道的大多了,还没凝聚出一股像样的力量,自家先开战了。

    之前各派挖出的卧底,激发了这种恶意。

    就算对方派来的人,根本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搁在他们心上,备觉难受。不像前世,有战火里共同抗魔的情谊,有盟约,有足够的利益让他们站在一边,即使发现有什么不对,很快就压下去了。

    魔修与魔修忙着扯皮,正道门派互相拆台,明面上的交战都是软绵绵的,虚晃几招,没几个认真的,一转头,都在内斗。

    “青州这里,阴尸宗连着铲除了四个魔道小势力,将战火烧至崂山。”

    陈禾往地图上某处一指。

    白色火焰立刻跟着流动过去。

    火焰边缘起伏吞吐着,透过象征山川大地赤色红火,仿佛能让人感觉到,在地图覆着木中火的地方,每一刻都有修士死去。

    “经此一役,修真界将元气大伤。”

    陈禾出神的喃喃:“低阶修士十不存九,只有逃得远远的,才能避开这场真正的浩劫。”

    “师弟?”释沣感到陈禾的心绪异常。

    “无事。”

    陈禾后退几步,靠在释沣身上,就这样看着地图发怔。

    “前次修真界正魔两道战争足足打了四百多年,但小门派都很聪明,不是躲避,就是长期跟着混战场。金丹元婴修士,也不会拉下面子去屠戮那些人…除非杀红了眼,但在那之前,聪明人已经溜了。”

    所以他们的死伤并不严重,真正倒霉的是散修,无门无派,没有庇佑,很容易被正道或者魔道当做功绩,随手砍了。

    “此番混战方起,有些小派已经被灭门,战祸愈演愈烈,他们根本不知道收手,因为这次不是因两道分歧,而是切身的,长久的积怨与利益。仇恨或许会因为时间流逝消失,可是遇到要自己门派死绝,独占地盘与利益的敌人,就只能被迫拼到两败俱伤了。”

    陈禾想得很远,他隐约感到了不妙。

    “天道在做什么?嫌天下的修士太多了?”

    不等释沣说话,陈禾很快又说:“杀凡人得因果,屠戮修士却没有,天道秩序的偏颇,昭然若揭。”

    释沣静静听着,末了低声道:“不必为我担心。”

    陈禾蓦然回首:“师兄!我怕天上仙人,也成了天道的棋子。北玄天尊顺利下界,疑似是南合宗的仙人落下陨石,助空中火出世,天道默许了这一切,到底是仙人钻了天道的空子,还是他们掉进了天道的陷阱?”

    陈禾的惶恐源自——释沣很快就要面对它。

    关心则乱,他连公认无知无觉,只是秩序化身的天道,也质疑起来。

    离焰尊者算成功飞升么?

    不算。

    一个从前的失败者,这一生算是成功么?目前看来,是算的。如果释沣不能平安渡劫飞升,陈禾必然要入魔。

    “你想得太深。”释沣俯头,“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无论做什么,也阻止不了这一切。”

    释沣随时都会进入渡劫期,他当然想过压制修为,推迟渡劫时间的事,只是冥冥之中,他感到了一股强横的力量在积蓄,那就是他的天劫。

    到时候,无论他怎么隐藏,天劫都会降下。

    “我留在世间的时日不多,但这不是我们仅剩的日子,不是我们的全部时光。”释沣发现陈禾修为越深,实力越高,忧心忡忡的事反而变多了。

    一些连他都没想到的事,陈禾考虑得清清楚楚。

    或许终有一天,连师父带自己都可以高枕无忧,靠陈禾养着就行了。

    释沣忍着笑意,以此打趣师弟。

    陈禾一听恼了。

    他不会对释沣发脾气,就板着脸,自己生闷气。

    意中人近在咫尺,又因诸事纷扰,数月没有亲近。

    释沣心里一动,伸手揽住,挨着陈禾逐渐变得绯红的耳根,轻轻抚摸。

    气息缠绵。

    天光微明,石中火跑到外面晃了一大圈,手里还拎着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鱼,鱼身上散发着恰到好处的香气,烤得酥酥透透,鱼鳞也揭得干净,兴冲冲的过来敲门。

    “砰。”

    胖墩抱着条鱼,顺着台阶滚成了葫芦。

    它愣愣的摸着脑门,望向亮起青色光芒的门扉。

    哼,没有门,它走窗!

    石中火把鱼往脖颈上一挂,像戴一条围巾似的,然后嗖地一声爬起来,大大咧咧的往窗户上一撞——摔了个倒仰!

    鱼也飞了。

    掉下来,准准的落在石中火满是肉的肚皮上,还弹了一下,鱼尾恰好盖住胖墩的脸。

    石中火躺在地上,忽然觉得自己很傻,房内明明有它的力量存在,干嘛非要进去呢,想办法把那缕火焰骗出来不就行了吗?骗不出来,应该也能察觉到里面的情形。

    它憋红了脸,冲天辫直冒烟。

    半晌,石中火才模模糊糊看到一些什么,而且有一层苍白火焰,压在它身上,石中火不满的扭动了一下,孰料木中火也无意识的跟着它挪动。

    ——搞什么,在我头上跑来跑去?

    石中火恼怒地往前一撞,白火没有散开,反而顽固地将它裹住,试图将石中火压在什么地方似的。

    木中火没有灵智,它只是在维持地图,可惜某个胖墩不知道。

    胖墩气鼓鼓的——被那个人恐吓欺负,还要被他的火欺负吗?天下没有这等道理!

    它锲而不舍闹出的动静,终于让陈禾察觉到了。

    陈禾衣衫凌乱,领口被扯开了,露出大片肌肤,其上红痕宛然,左手的衣袖已经被褪到手肘,里面的单衣也皱得不成样。

    皱眉冲窗外望了一眼,陈禾像是忽然一惊,竟开始挣扎起来。

    释沣一顿,任由师弟挣脱后窜到旁边。

    “怎么?”

    陈禾面上热潮没有褪去,从脸庞到脖颈都泛着浅浅的红,他努力调匀呼吸,压下心底的妄念与身体的冲动,尴尬的看释沣:“师兄,我们…我们不能双修。”

    释沣有些莫名,陈禾破天荒的拒绝,他仍然耐着性子问:“为何?”

    陈禾神情僵硬,一副不知怎么开口的模样。

    释沣对师弟了解甚深,知道陈禾不是因为石中火捣乱才反常,他定定神,仔细琢磨了下,隐约感到自己猜出了答案。

    他不禁失笑,将慌乱着穿衣裳的陈禾拽到怀里,牢牢禁锢住他手足。

    “双修乃是巩固心境,提升修为,有此一道以来,世间从未听说有人能凭借这法门成仙的。”释沣附在陈禾耳边低声说,“放心罢,只要时间未到,你我就是双修一百次,渡劫这事也不会提前来。”

    被揭穿心里所想的陈禾更尴尬了,硬着头皮说:“也不尽然罢,我听闻师父说,古荒尚未破碎时,有人间帝王,那个…御女百数,白日飞升…”

    “……”

    如果曲鸿在眼前,释沣肯定又要找他麻烦去了。

    “那是以讹传讹,人间帝王,受天道束缚最重,别说飞升,就连修士也做不了。”释沣随手就将陈禾刚才拉上去的衣服又松脱了,“不然,浣剑尊者为什么能有恃无恐,做国师三百年,皇室血脉众多,浣剑就不怕瞧他不顺眼的修士收其中一个当徒弟,揭穿他的把戏?”

    衣衫半褪,气息暧昧,长长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释沣无奈,在这种时候提到曲鸿不算,又再提其他人。

    “讹传的房中之术,只不过是凡人纵情声色的借口。”

    陈禾福至心灵,脱口而出:“师兄现在的借口是什么?”

    “……”

    气氛沉滞,陈禾窘迫的又要挣脱,眼神移开:“我,我就是…随便问问。”

    他耳边听得一声笑,转瞬眼前天翻地覆,被压在熟悉的躯体下。

    “无他,只是想念师弟。”

    第242章 问天机

    青烟缭绕,熏得整个道观里一片朦朦胧胧。

    两侧立柱上挂着绘满符箓八卦的幡子,不断飘动,每面幡前都站着一个神情肃穆,身穿日月法衣,手持法器的道人。

    他们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还挥动一下胳膊。

    但是靠近了看,就发现有些人是滥竽充数,规规矩矩站着,但脑袋却是一点、又一点的打瞌睡,法器捧着太累,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前倾,然后就靠到了前面人身上。

    通常站在前方的道人睁开眼,狠狠瞪那家伙一次,真元蓬发,硬生生的将瞌睡的家伙推回原位,震得直挺挺的。

    不过好景不长,道法做着做着,不到两刻钟,后面的家伙又靠上来了。

    如此这般,周而复始。

    铜铸的十二仙兽香炉里,袅袅喷出的烟雾越来越多,有的已经溢出道观之外,在朝阳的照射下,这座山巅的建筑自远处而观,好像仙境一般飘渺。

    山脚下,许多凡人见了,无不顶礼膜拜。

    只有一些白发苍苍,满面皱褶的老人颤抖着惶恐起来:“要有大祸了啊,肯定会出大事。”

    乡野里的百姓不解,这祥云缭绕,仙气蒸腾之景,明明是吉兆,怎么说是不祥呢?

    “…老夫年轻那会,听祖辈们说过,这山里住着神仙,平日里咱们见到的那些高来高去,观风望水的道长们啊,都是神仙门下炼丹烧火的童子。”

    “你老胡吹吧,哪有胡子一把的童子?”听者嗤之以鼻。

    老者充耳不闻,还在絮絮叨叨的说,某年某月,有人看到烟雾缭绕。大到前些年豫州地动,小到隔壁村的耕牛病死,只要能扯的,无不往上背。

    最久远的事,竟然追溯到三百年前,朝代交替,天下战乱。

    此地处于豫州境内,数月过去,天灾郡县的惨象,也隐隐流传出来。

    遍地废墟,尸骸也挖掘不出,只得就地随意掩埋,别说碑了,连个坟头都没有。一些县城郡府还起了瘟疫,总算朝廷赈灾及时,才没有闹出大乱子。

    有书生嘴碎说着天子失德,又说朝廷里必有奸邪,有脑子的人哪怕大字不识,听了这话也赶紧躲避——真是嘴上没把门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说。

    眼见乡里老人,连前朝的事都拉出来侃,仿佛得失天下山里的神仙都知道似的,传将出去,就是给道长们惹杀身之祸,众人惊得赶紧制止,不敢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