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秩用力点头,听萧涵语气幽幽,他便用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眸定定看着萧涵,充满了恳求的意味。
而在萧涵眼中,黎秩这就是在撒娇,而且可爱到不行!
果然,萧涵招架不住,抬手捂住眼睛,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好。
黎秩开心不已,清冷的眉眼一弯,莫名透出一股甜味来。
果然是很好看。
萧涵摇头失笑,跟着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的黎秩上楼。
二人在楼上找了一圈,终于找到长源的房间,不过进去后找了许久,也没找出来什么,长源的房间不大,布置奢靡,但没有藏身之处。
黎秩眉眼间满是失望,虽然表情没有变化,但在萧涵眼里,他现在就是焉巴巴的,叫人心疼极了。
萧涵将随手捡起的一卷许是长源用来装门面用的旧竹简放到博古架上,正要上前安慰,不小心撞到手边一个小香炉,本以为要摔坏了,不曾想那精雕孔雀模样的青铜香炉却岿然不动,他惊了下,握住香炉轻轻扭动。
这香炉果然被转动了,机关齿轮的声音由轻微到清晰,黎秩耳尖微动,忽地回头看来,黑眸晶亮。
萧涵则是小心地退出几步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黎秩面前。黎秩好奇不已,也担忧那机关有危险,一手抓住萧涵的手臂,在他身后探头。
然而他们预料中的危险并没有出现,博古架被缓慢推至一旁,地板上出现了一个七尺见方的洞口。
萧涵与黎秩默默对了一眼,这才慢慢上前来,在洞口前蹲下,下面一片混黑,只有这个洞口透进的几缕日光,不过一眼可看清底下状况。
这应该是楼下被隔出来的一个暗房,与楼上这个房间一般大,但没有门窗,只有这个入口,而且下面好像有人住过,有一张罗汉床,还有一张条案,凳子,和一些笔墨纸砚。
我下去看看。黎秩正要动,就被萧涵按住,等等。
萧涵起身抽出方才放回博古架的那一卷竹简,扔下洞口。
底下很快响起竹简着地的声音,还隐约带着回音,等了片刻,没有任何反应,黎秩便又问了一遍。
下去?
萧涵这才颔首,一起。
百里寻直奔竹林中的小楼,边走边频频回头,神色焦急,生怕有人追在身后一般,一刻不敢停。
直到到了小楼下,百里寻想起这里的人,一颗心莫名安定下来,长舒口气,便抬手敲响大门。
黎教主,我是百里寻。
楼内没有任何人应答,寂静得好像根本没有人在里面。
百里寻回头看了看竹林,像是看到一口蛰伏的吃人野兽,心跳又焦急起来,越发急促地拍起门来。
但一直没有回应。
百里寻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试探着推了推门,只听吱呀的细微声响,没想到房门竟真被推开了。
百里寻站在原地愣了一下,迟疑地抬脚踏进门槛,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做贼一样,还探头探脑的。
他没有再出声,因为这楼里太过安静,让人无端紧张起来。
而就在百里寻另一条腿也走进楼内后,门后晃出一个高瘦身影,一把匕首出现在百里寻后颈之上。
冰冷的兵器抵住后颈命脉的那一刹那,百里寻浑身僵住。
在下一个瞬间,他紧绷的身体全然放松下来,只因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是黎秩的声音。
你在找我?
姜蕴站在门后,一点点将房门关上,声线掐得与黎秩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没有写到反派领盒饭_(:зゝ)_
第162章
只因黎秩往日性情便不近人情, 百里寻一时间并未想到要回头,只道是自己镇南王义子的身份让黎秩感到不安,他急忙解释:黎教主, 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好事,我在饮用的水源里下了毒, 长源和他那些手下全都被毒倒了,现在是你离开的大好机会!
姜蕴有过一瞬震惊,随即压着声音,学着黎秩往日冷淡得不见一丝人气的语气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冰凉的刀锋仍旧抵在后颈, 说明黎秩对他的防备还未放下。
百里寻印象中的黎秩, 便是这样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他习惯了, 也从不觉得这样不好,相反, 他从第一次见到黎秩,就十分的羡慕黎秩。
黎秩此人行事往常是随性而为,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自己有自己的底线, 也从来没人能勉强他。
在镇南王府生存的多年来, 百里寻每每回想起黎秩此人, 心头对他的崇敬向往便如野草般疯狂抽长。
黎秩是恩人, 也是百里寻做梦也想活成的模样,百里寻容不得他被人所害,自然是要拼了命救他。
这是他入镇南王府这些年来, 唯一强烈的想要做好的一件事。
百里寻道:你不能去镇南王府,那里很危险。我打听到蛊师带来给你续命的替命蛊实乃毒蛊,并不能完全治好你,相反,那替命蛊会让你神志不清,成为镇南王手中的傀儡。
你说什么?
因为过于诧异,姜蕴的声音几乎遏制不住其中怒火。
也是这时,让百里寻察觉了端倪,百里寻面色骤然煞白,浑身紧绷起来,你不是黎秩,你是谁!
朝气蓬勃的少年在眨眼变得阴郁极了,姜蕴见他对黎秩的关心不像作假,收手撤回匕首。在危险解除的同时,百里寻便快速退出数步外,黑白分明的眼睛警惕而阴沉地怒视着姜蕴。
却在看清楚姜蕴的脸时,百里寻徒然一怔,你,你是
姜蕴跟黎秩太像了,尤其是那一双清凌凌的漆黑眸子。不过黎秩的眸子冷如冰刃,而他懂得藏锋。
姜蕴施施然将匕首归鞘,毫无防备的样子,看似已全然信任了百里寻,他用那双酷似黎秩的眼睛淡淡望了他一眼,我是黎秩的父亲。
看着这双眼睛,百里寻竟无法对此人生出一丝半点的猜疑。
太像了,让人第一眼见到,就下意识想到他与黎秩有关
百里寻猛地回神,仰头往空荡荡的楼上看去,那黎教主
他出去了。
姜蕴打量着眼前高瘦的锦衣少年,他尚且不够成熟,眼神不够坚定,纵然也是挺拔如青松的一个少年,跟萧涵比起来却是完全不够看的。
姜蕴心下暗暗叹气,怪不得黎秩偏偏在那么多人里挑中萧涵,世子爷那一身风仪也绝非常人所有。
姜蕴不动神色地放弃了对百里寻的挑剔审视,你还有事?
百里寻吃惊,可是外面现在很乱,有些人还没中毒
姜蕴眸子一沉,怎么回事?他用不满的眼神看着百里寻,这少年手段是有,也够果决,可就是不大靠谱,毒都下了怎么偏就漏一些人?
百里寻在他的眼神下,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一股羞愧,他如实跟姜蕴说:时间太赶了,我最多只能将聚集在这附近的人都毒倒,但这座岛上还有不少人,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出事了,所以我赶了过来给你们报信,希望你们能在他们发现之前趁机逃出去!
这座岛上可有船?姜蕴心道果然还是太过年轻了,他没等百里寻回话,便先一步出了门,他们是去追蛊师了,事不宜迟,我去找人。
百里寻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冒险,闻言急忙追了上去。
而在这时,萧涵刚刚下了密室,便回过头朝上伸出双手。
还在上面的黎秩静默了下,往下跳去,精准地避开萧涵,在他手边落地,一点没晃悠,稳得很。
萧涵不满意,追上来抱住黎秩,假装自己已经接住了人。
伤到没有?
萧涵靠在黎秩肩头,温热气息打在纤细的雪白脖颈上,黎秩敏感的瑟缩了下,随即无语凝噎。
他轻功如何,萧涵能不知道吗?他就是想找些事来做,显得他不那么弱,黎秩又很需要他的样子。
黎秩任萧涵抱了一会儿,敷衍地应了一声,便慢慢推开他,打量起密室里的布置。条案上有支只剩下一截手指长的蜡烛,边上乱糟糟地铺展着一张又一张画满小人的图纸,黎秩捡起一张看了眼,俨然是一些武功招式。
萧涵见状也正经了些,背过身在密室四处翻找起什么来。
罗汉床上的单薄被褥并不整齐,近期定有人在这里居住过。
密室中光线并不充足,颇显昏暗,且布置见到,萧涵转了一圈回来,又回到床边,定定看着地面。
青砖上,一小滩黑红的血迹在昏暗的密室里一点也不起眼。
你过来。
黎秩手里捧着一本书,头也没抬朝萧涵招手,萧涵被打断思绪,看了一眼那滩血迹,便听话过去。
黎秩坐在条案上,微垂着眼眸,一页页翻看着手中的书,连萧涵到了跟前也没反应,他的眼神太过专注,萧涵挑了挑眉,挨着黎秩坐下。
看什么呢。
黎秩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竟是欣喜的笑容,他扬起手里的书,一双黑眸都在发亮,是易筋经。
萧涵惊奇地看向旧书,真的?
是手抄本。黎秩轻笑道:笔墨和书页都还很新,应该是最近才抄录的。易筋经可是少林功夫,你我见过的那么多人,可有几人会的?
萧涵了然,圆通。
黎秩眸中闪烁着精光,沉声道:他一定在这里待过。
萧涵也道:地上有血迹,看上去应当也是最近留下的。
圆通最近恰好受过重伤。
黎秩眸光深沉,一定是他。不过在我们上岛之前,长源也许已经将他转移到了别处,会是哪里?
也许是送回了西南,也有可能还在这座岛上。萧涵是不赞同黎秩在这时去找圆通报仇的,可他也没办法,他了解黎秩,若不能手刃仇人,黎秩心中的仇恨便永远无法释然。
萧涵看黎秩满心陷进了即将找到仇人报仇的病态喜悦当中,心下暗叹一声,却也只能客观地说:最近这段时间西南频有异动,故而越是临近西南,就查的越严,长源自己都很难顺利回去,应当不会在这时送圆通走。
这与黎秩的想法不谋而合,那圆通多半还在岛上,等长源师父一来,便顺道将他也带回去
黎秩顿了顿,眼底的光慢慢暗淡下去,加上这里,他已经查过所有长源可能藏了人的地方,也没有找到圆通,他心知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就在这时,萧涵轻叹一声抱住黎秩,安慰道:枝枝放心,只要他还在岛上,我们就有机会找出来我不会等到康平来把他们接走,这里的人我都不会放过,最好是所有人都抓起来。等燕七他们上岛后,我就让他们去搜查,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黎秩知道现在失落也没有用,遂点了点头,思索了下,起身将易筋经塞到萧涵手里,这手抄本不知有没有错漏之处,不过聊胜于无,你先拿着,回头我找机会去少林对一对。
萧涵道:怎么对?
黎秩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抓一个老和尚逐字问清楚。
萧涵嘴角抽搐,他竟又忘了,怀里的人不只是他眼里易碎的宝贝疙瘩,还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魔头。
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只看到黎秩漂亮可爱的一面。可是不讲道理的枝枝,也还是可爱的。
萧涵温柔应下,好。
黎秩微微眯起眼睛,又在身后那堆图纸里扒拉出来一卷半旧的羊皮卷,在萧涵面前慢慢展开来。
你看这个。黎秩眼里含着讥讽,这就是圆通练的功夫,叫紫阳神功,这功夫至刚至阳,虽然进益飞快,稍有不慎便极容易走火入魔。他改动过这套功法,融合了易筋经的一些精髓,才有了如今的深厚功力。只不过练这门功夫不容易,这是童子功。
萧涵听完一愣,抿紧嘴角才没笑出来,他忍不住感慨道:他练了一辈子的邪门功夫,到底还是败给你和九叔,可见他这运气着实不好。
黎秩听了却不大赞同,当时我与九叔是联手才能拿下他。
萧涵反驳,可你就是很厉害啊,你能赢他一次就有第二次。萧涵对黎秩很有信心,笑吟吟道:枝枝在我心里,就是最最厉害的。
所有人都爱听好话,黎秩也不例外,他抿直嘴角才没让自己笑出来,可微扬的下巴与眼神还是透露出几分得意,瞥向那本易筋经道:你若是好好练功,说不定还能助我一臂之力。
萧涵苦笑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功夫也无法一蹴而就。枝枝,我就是再练十年也未必及得上你,除非你让我练那什么紫阳神功。
这可是童子功。
黎秩提醒完,白嫩的耳尖忽地一红,眼神闪躲扔掉羊皮卷。
说到这里,萧涵笑得眯起一双桃花眼,是了,就算我如今想练这紫阳神功,也没那条件了。
黎秩斜了他一眼,自以为是警告,却不知自己双颊泛红的样子更像是在撒娇,萧涵笑意果然更深。
我突然觉得,我这不是找了个对象,而是找了个师父。
萧涵长叹一口气,神色故作忧愁地看向黎秩,枝枝,你说句实话,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就是想收我为徒?所以见到什么功法就都扔给我。
黎秩不可思议地看着萧涵,他确实有过收萧涵为徒的想法,不过那时心境不同现在,如今萧涵竟还怀疑他的心意?黎秩心头隐隐涌上几分怒气,面上倒也只是淡淡地道:没有。
萧涵作西子捧心状,装出一脸忧伤追问:真的没有吗?
黎秩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儿一样,被质疑得满心不痛快。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萧涵摇头道:我不信,除非你告诉我你把我当做什么人。
黎秩心头火气顿消,只因这个问题很耳熟,不久前萧涵就问过,当时他没有回答,萧涵还生气了。
想起那时,黎秩就不敢轻易开口了,他又有些不悦地瞪向萧涵,为何非要听他亲口说出来,不是已经做出来了吗?已经用行动表达过了啊!
黎秩开始怀疑,萧涵是故意挑起这个话题的,他真是执着。